厚重典雅的胡桃木書桌上陳置著一瓶伏特加與數張文案以及鑲著一張你與老戰友合照的相框。而書櫃上盡是文學著作與社會主義思想相關的書籍,你不只是位優秀的軍人,更是位優秀的共產黨員,得在行業中脫穎而出才能雀屏中選受邀成為共產黨員。當然,你也是位優秀的父親
好奇心驅使我拉開書桌抽屜,抽屜深處置著一把手槍與一枚鑲有斗大紅旗的勳章,勳章上頭還清楚刻著"Пролетарии всех стран, соединяйтесь!"(全世界的無產者,聯合起來!)。我按奈不住我的求知慾,將勳章揣在手心裡便坐在家門口前盼著你回來,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握在手心的勳章早已熱得發燙,那次說什麼也要你說說關於這枚勳章的故事。
那一夜,你用那粗壯的臂膀將我環抱在你的懷中,小啜了一口杯中物便開始說著這枚勳章的故事。你說芬蘭人總是三人一組訓練有素地操弄著滑雪板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自由穿梭,手裡端著衝鋒槍如割草一般能輕鬆殲滅整個連隊便揚長而去。你的話語透露出對芬蘭人的又懼又敬。
你又說了,你從未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整條大路上盡是因中彈而快速失溫後失去生命的將士,他們被凍成一條條冰棍,他們各各不僅死不瞑目,死前那恐懼的神情彷彿時間暫停一般停留在他們臉上。直到當下我才明白,戰爭竟是如此地殘酷,也很慶幸你平安地回來。
我求你將這枚勳章送給我,你是這麼說的:「我的娜塔莎,原諒爸爸不能將這個給你,它實在是太重要了。但願你不會遭到戰爭的荼毒,不過假如國家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去爭取屬於你自己的勳章。」我也只能無奈地放棄了。你將我抱進臥房,直至我合眼熟睡你才安心離去。
周末的閒暇時日,你總是坐在庭院的躺椅上一面看著四周景色一面閱讀。而我總是在你身邊繞著打轉、吵鬧。你總會捏著我的小鼻子後說:「去找祖母玩,爸爸需要休息。」祖母也會很適時地把我帶去市中心溜搭。
四月下旬的明斯克是多麼的宜人,一股彷彿夏天到來般的暖氣席捲而至,大家的生活上了軌道,工作也逐漸得心應手起來。後院也長滿了各類樹果與漿果,我便和祖母一顆顆親手將它們採下,做成一罐罐果醬和康波特(компот,俄式水果茶)等你從軍部回來後細細品嘗。正如中央允諾我們一般,這樣幸福且安寧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但我錯了。就在兩個月後的6月,戰爭爆發了。
黑色的鐵蹄踏破了祖國母親的大地,也踏破了我的童年。莫斯科的廣播傳遍了每個加盟共和國的大街小巷,同時也將來自黑色羽翼的恐懼深植在每個人心中。當晚我立即被祖母和母親帶著逃離明斯克,而你沒有太多的選擇,作為一名軍人,搭上鑲有巨大紅星的蒸氣頭列車趕赴前線是你唯一的職責。你親吻了我的雙頰,允諾我會早日歸來,然而你卻食言了,連同你最心愛的紅旗勳章一同葬身於黑色鐵蹄之下。
在收到死亡通知的當下,一切都碎了,我的心、我的童年。我不顧祖母和母親的反對,也搭上了鑲有紅星的列車,試圖尋找你的身影。
今日,我服役將屆滿3年,明天將啟程加入奪回明斯克的戰役。那是你我的故土,只可惜家園已不復存在。
致我親愛的父親。
娜塔莎
6月21日 194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