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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二十年後,是十年後,早了點,將就吧?」
墳墓。
一個人坐在墓堆的前面,中間隔著一個燒著紙的鐵鍋,瀰漫著一縷直直的孤煙。
今天是一部電影的上映日,掛著台灣製造的名字,耗資可以排上全球耗資榜單的,自己第一部介於奇幻與科幻的電影。
在上映前各個媒體便爭相報導,這總耗資突破五十億台幣的電影,製片的是曾經的台灣最硬電影人,無冕導演羅羊羽開設的新銳公司。
能夠籌措到這麼一筆資金固然讓人訝異萬分,這種無視全球分工以及世界製片大廠的品牌效應,而是蠻橫地將全球技術集約到台灣的壯舉,光是能夠實現無論如何都是一場商業奇蹟。
而更加讓人震撼的是,交棒這場電影導演大任的,居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沒有學歷,也沒有背景。
這件事造成台灣市場很大的震撼,許多人開始築夢與逐夢,也有許多年輕人果斷休學提早開始人生,教育界與各大業界面臨全新衝擊。
雖然現在只是個苗頭而還沒能造成影響,未來這股自由意識是會繼續燃燒還是只是曇花一現還是個謎,但至少現在無論在海外或是台灣本身,都具有壓倒性的話題性。
而今天。
同時也是一個人的忌日。
所以他選擇在這個墓前,沒有到電影院。
八位密碼是電腦的,六位密碼是帳戶的。
至於這四位密碼,既然是用生日設的,那就該留給生日的主人,對吧?
「電腦我用著,看看這輩子能拍多少你存在裏頭的那些成本不濟的鬼東西;提款卡我用完了,應該是用在你希望的地方吧?劇本我燒回去給你,至於那東西我幫你送到了,應該確實是你想送給她的,而這個,就留給我吧。」那人說著,手上變出一支半截的木頭鉛筆。
孤煙裊升。
那鐵鍋燒著的東西,不是冥紙,而是A4影印紙。
釘裝,一大疊。
那影印紙上頭的依稀是一副劇本,造成莫大迴響的一副劇本。
***
台北,大伊汗電子商務。
這是一所成立二十年左右的公司,獲選好幾個獎項,達成數十個成就,並且在幾年前開始就擁有全台灣最具價值品牌的頭銜。
老闆是個傳奇人物,二十年前白手起家,日以繼夜奮戰二十年,清晰的戰略佈置、強大的交涉能力加上先天的領袖魅力,使得在這二十年間他為台灣創造了幾乎是國家級的產值。
有人說,如果他是生長在矽谷,如今蘋果公司的執行長就會易主,或是直接把整個蘋果公司送進歷史。
事實如何不重要,總之這個老闆是個從三天才有一個工作的小角色,變成一天工作十九小時全年無休的怪傑,在資深企業界沒有人敢等閒待之,在一般媒體裡頭則毫不吝惜的直接冠上英雄兩個字。
【我去看電影,趕首映,你先看著辦,不然就擋一下。】
辦公室裏,椅子沒有人,桌上一張便利貼,就貼在文件的最上頭。
近來的秘書呆滯著看著那微微搖曳的便利貼,愣神好些時候。
片刻,他總算回過神。
「老闆這是……翹班嗎?」秘書傻傻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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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港機場。
一個綁著俐落馬尾的少婦從海關走了出來。
她左手拖著行李輪,而右手則牽著一隻小小的手。
「嗨!這裡這裡!」
機場大廳的行人終,一個挽著背包盯著閘門的女性,看見的年輕少婦後連忙高高招起手。
牽著小女孩的少婦看見那招招手的年輕女人後綻開笑容,牽著小女孩的手走了向前。
「就是她嗎?」年輕女人蹲下平視那小女孩眨呀眨的玲瓏大眼,笑著摸摸她的頭。
「就是她呢。」牽著小女孩小手的少婦低頭看著小女孩,勾起一絲笑顏。
這小女孩就是她自己離婚的原因。
有一天,她看見還是嬰兒的小女孩咬著一隻木頭鉛筆。
就這麼稀鬆平常到任何一家人的孩子都會做的舉動,她也不知道怎麼想,居然想要找她去作DNA檢驗。
結果她是自己的孩子,但卻並不是她先生的小孩。
她這輩子,只跟兩個人上過床。
而另一個人的DNA卻散落在八五大樓下,現在正與泥土同化。
所以她跟她先生離婚了。
也就是那時,她才知道一件四年前,她與她先生相遇時的秘密。
她先生親口告訴她,向她道歉。
但已經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
「妍妍,妳今天跟姐姐玩好不好?」少婦彎下腰,在小女孩的耳邊說著。
小女孩妍妍看了看眼見那跟她一樣高的姐姐,怯生生的伸出另一隻小手。
年輕女人笑著伸出手指,讓那隻小手能夠輕輕握住。
她要照顧這個叫妍妍的小女孩一小段時間,不含車程兩個小時二十八分鐘三十三秒的時間,她很清楚是多長。
「走吧,雨軒姐姐帶妳去遊樂園!」因為那場電影是她參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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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
亮屏。
第一個廣告。
第二個廣告。
…
第六個廣告。
電影院告知。
緊急出口提醒。
電影開始。
是八五大樓的內部。
一個清潔員,他的頭上掛著一隻大耳機,口袋插著一支手機。
手上戴著智能手錶,拿著拖把刷呀刷的。
木鉛筆 出品
那清潔員帶的耳機裡頭傳來聲響,是唸出程式碼的聲音,並且有一些語音狀態提示。
那清潔員的瞳孔動了動,眼睛裡頭有一個隱形眼鏡,能夠讓他看見一個畫面,並讓他用瞳孔進行操作。
清潔員繼續刷地板。
總監製 羅羊羽
電子手錶跑著百分比帶。
塞在口袋的手機開始發燙,他自己改造的散熱器開始高速運轉。
他依然面無表情,拖著地。
導演 陳知揚
八五大樓忽然停電了。
以八五大樓為圓心,兩百公尺處都停電了。
所有會議室裡的人都驚呼著。
手錶的百分比帶也顯示100%。
「已經完成系統侵入。」從耳機發出提示音。
「好了,辭職吧。」那清潔員拔下耳機,有些病態的笑著。
編劇 謝日延
***
「對了,這給妳。」接過小女孩小手的她忽然想起什麼,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這什麼?」接過紙袋的她直接倒出裡面的東西,過了很久颯爽的她一樣不是很浪漫。
是一台舊手機。
六七年前的機型。
螢幕中,劇末。
廣義的世界末日。
八五大樓最上頭,風火遍地的光景。
一個人。
一個不是人。
他們相互擁抱。
少婦流出了眼淚,她將手機打開,她知道這隻手機的密碼總會是什麼。
手機基本已經初始化,沒有應用程式,沒有遊戲,沒有影片,沒有音樂。
倒是有一封沒發出去的簡訊草稿。
上頭這麼寫著。
『明明都已經是世界末日了,』擁抱已是別人妻子,也不再是『人類維竹』的他說著。
『明明都已經是因為我們的戰敗而引發的世界末日了,明明妳也已經選擇別人了……』他將頭掩在她的肩窩。
『但是我很確定,還是很確定。』那個叫日延的男主角,在鋒火硝霧裡微笑。
她身上已經被病毒改造,變成不是吃人就活不下去的殭屍。
他身上則已經接受疫苗,變成殭屍吃下他就會死亡的體質。
吃人的殭屍與不能被殭屍吃的人類,他們相互擁抱。
殭屍的她知道他不是食物。
不是食物的他捨不得她一個人上路。
【發不出去,真是糟糕啊哈哈,無論妳知不知道,我還是想寫下來。】
【恭喜妳結婚了,謝謝妳陪伴著我一段很任性的時間,不祝好夢了,祝妳幸福。】
屏幕裡,所以人類的他笑著,張開嘴,說。
大樓上,所以怪物的她哭著,張開嘴,噬。
「這次,是真的。」就是沒有四目相接也好,他還是要說。
「不然之前都是假的嗎?」維竹繞著她的男孩後腦勺的頭髮笑笑。
「……」
「哈哈好啦沒有啦,你乖。」
「謝謝妳,一直讓我能這麼喜歡著妳。」他開口。
『不可能是說不定——』屏幕中擁抱的主角。
【不可能是說不定——】螢幕裡黑白的文字簡訊。
「不可能是說不定——」用最真誠的聲線,最狼狽的身體。
她哭著咬下。
他笑著被咬。
她按熄手機,流下淚水。
他閉上眼,勾起嘴角的彎月。
【妳就是我一路走來】
『唯一矇中的,』
「七十億分之一的運氣。」
***
散場。
台北微風廣場,國賓影城。
「很不錯的成績。」
一個長得簡直就像伏虎蒼鷹的男人喃喃。
他站起來,雙手插在口袋,緩緩地離開座椅。
他不著急,不再著急。
因為他已經遲到了,總算遲到了。
「很好的電影。」
***
散場。
高雄三多商圈捷運站上,大遠百電影院。
「誰要演殭屍啊……亂用我的名字……而且臭美,最好你長得有這個演員這麼帥啦……」
「嘿你好!」
「嗯?好?」
「幹嘛一個人龜在角落呢?」
「有人說特異獨行是吸引異性的手段之一,您怎麼看?」
「所以…我說你……」
電影院,座椅上。
一個綁著馬尾的少婦在大家都散場時繼續坐著,看著黑底白字的贊助商與參與人名單。
她想要最後一個走。
而電影院現在也已經沒有人。
所以她才能流下眼淚,勾起笑容。
特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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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你欠我看電影!」
「……好。」
「十次!GoldClass!」
「幹,五次,數位或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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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每一個創意,許久不見的摯友
【十場就十場!】
「……呃。」
「還欠我的九部電影呢?」
矮牆上。
一隻黃色眼睛的黑貓打了個噴嚏。
「笨蛋。」
***
「為什麼用木頭鉛筆?」
「因為木頭鉛筆好用啊,半截的鉛筆稱手啊,鉛筆摩擦紙的聲音可以養顏美容頭好壯壯增強新陳代謝,使用鉛筆而不是鍵盤可以強化關節活動思緒增進血液循環,這樣可以嗎?」
「…那你在寫什麼東西?」
「喔,劇本。」
「你寫的劇本拍的出來嗎?」
「不是科幻系列作那個高難度的東西啦,現代劇情而已,拍出來想來沒怎麼困難,我陳導嘛。」
「我是說,從來沒寫過劇本的你想的故事會好看嗎?話說也奇怪你都拿了一大堆獎,成為一個所有位置都能操作的全方位導演,怎麼從來不嘗試寫故事呢?」
「絕對精彩,因為是真人真事改編嘛,跟我的智商沒什麼關係,至於這個嘛,因為這種事情是講究智商的,我這種智商也只能寫寫真人真事改編囉。」
「好……那是怎樣的故事?」
「劇透死全家?不好吧我的雨軒大人?」
「……那總該有名字吧?」
「這個嘛,叫《燃夢》的話……妳看怎麼樣?」
/*接著就是寫寫後記以及更更一些雜物囉因為我沒有存稿了哈哈,接著等一段時間再來寫寫下個故事,按經驗大概十幾二十天吧?感謝各位這些日子的收看這個故事是我寫的第一個故事,寫在大一的寒假,所以想收在大四的寒假,才盡力把他在今天寫完呢,哈哈好了珍重再見,大學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