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的清晨,窗外雨聲滴答,於是它下的愈歡,妳的心越沉,心沉了,無奈了,久了,成了一篇篇離騷,古時士大夫們為天下作離騷,如今本羅為不能出門發牢騷,正所謂文人士子當為天下先,小老百姓當顧自歡顏。
「無赫赫之功」是幾日前在吧啦看到的,當時一時興起說了幾句,我對這方面的了解不算深入,所以寥寥幾筆,就當作是假日上午的一段抒發吧。
在那尚禮的春秋時代,戰爭乃是貴族之事,雙方開戰之初,必須先以國書互通,再設壇拜將,到了戰場,雙方還會再通信使,所謂先禮後兵是也。
春秋時代是優雅的、多禮的,同時也是令人窒息、階級森嚴的,雙方互下戰書的內容格外有趣,例如我常看到所謂「邀」這個詞,如「敢與君邀戲於某某地」白話文便是:
「拍謝,我軍隊開到你樓下了,麻煩你帶人下來跟我玩。」
即使被視為蠻夷的楚亦是如此,然而有守禮的,自然也有不講道理的,誠如「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簡單扼要一句話,便是「老子手頭有兵啦!」
回到「無赫赫之功」,這句話非常有意思,意思並非指無顯赫戰功,而是指一位知兵善戰的將領,他的心思不會只限於眼前的勝負,戰場充滿計算,勝負總在一念之間。
想當年,戰國第一龜王李牧,他防守匈奴的策略值得討論,所謂「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意思是當匈奴進犯時,李牧便要求將士們入城自保,從不跟匈奴對決,如此,數年下來,匈奴眼見這幫趙國將士戰又不戰,退又不退,貫徹著鐵龜流打法,安安靜靜守著邊疆,笑你匈奴人騎馬上不了牆。
數年下來,匈奴悶了,長期扮演烏龜的趙國將士也悶了,試想當時的家書很可能出現類似的話:
父:「孩兒阿,汝為趙卒,可有斬敵之功?」
子:「父親在上,將軍,龜也。孩兒亦龜也,修牆、守門耳。」
任憑趙國上下喊殺喊打,這位李牧大人就是不動如山,最後趙王受不了,換上了別人,開關決戰!結果,幾次交鋒下來,被匈奴當太鼓達人打成了蜂窩,趙王不得已,只好再請出龜王了。
就這樣李牧再次重裝上陣,擺起了鐵桶陣,蘿蔔蹲阿蘿蔔蹲蹲出了全軍上下一肚子火,大夥兒紛紛表示想拿匈奴開刀。最後沉寂多年的李牧,終於等到了機會。
某年秋,匈奴再次南下幹起了無本生意,李牧一反常態,全軍出擊,打的匈奴潰敗不成軍,此戰奠定北疆十餘年的寧靜。
消息傳回趙國,舉國上下先是一片沉寂。
「等等!你說那個李牧會作戰?」
「不可能啦!人家生肖屬烏龜的捏!」
直到一波波戰勝的消息傳來,趙王這才信了,舉國上下談冠相慶,人稱膽怯的李將軍,轉瞬成了趙國的大紅人。
「吾人非膽怯,忍辱,只等那一刀封喉!」
李牧不是天生的將才,他的戰術並不華麗,卻簡單實在,即使虎狼如秦國,遇著了李牧也只能恨的牙癢癢,戰爭的最高藝術 ─ 不跟你打,等我肥了再跟你耗。
《通鑑》某段曾言,秦國如何如何威風,攻城掠地、斬將攀旗,落落一大段,結果句尾卻停在「遇李牧而還」,這「還」字用的實在精準,龜王出巡,即使大秦勇士,也只得望龜興嘆了。
將者,陷陣衝鋒,悍勇無畏,吾以為,為將之道,在審時度勢,遇弱則攻,遇強則收,棄小利而顧全局,無赫赫之功,真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