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話,儘量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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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是落葉泛黃的十月,大地生機開始變得蒼老,人們的情緒開始變的空虛悲涼的秋天。我在廚房裡準備晚餐,我削好馬鈴薯,切條,下油鍋,不要炸的太久,否則馬鈴薯會失去水分,吸滿致癌的髒油。
丹尼爾最喜歡我做的炸薯條,我也很樂意與他在飯桌上聊天,他會告訴我學校發生的事,午餐吃得是什麼,跟同學發生些什麼事,儘管這些小學日常在我耳裡聽起來天真浪漫,但這些事情也會勾起我求學階段的一些回憶。
我把薯條起鍋,將燉牛肉放到盤上,再把生菜裝進大碗公裡淋塔塔醬。丹尼爾興奮的在我身邊跑來跑去,我讓他先去擺好碗盤,丹尼爾則偷拿了一根薯條。
「搗蛋鬼,等爸爸回來再吃。」我笑著搓搓他的頭髮,他大笑著衝進餐廳。
我開始把食物端出廚房,擺放到餐桌上,燉牛肉。我回到廚房,突然間屋子靜了下來。我將薯條端出去,沒有腳步聲在屋內來回走動,也沒有陶瓷碗盤碰撞的清脆聲響,我再度回到廚房,將生菜端出去。屋子安靜的像間鬼屋,我沒繼續回廚房端菜,我微笑著走進走廊,來到客廳,將頭探到沙發後面。
「哇!」丹尼爾跳起來,想嚇我,而我也假裝自己被嚇了一大跳回應,接著將他抱起來用鼻子去蹭他鼻尖,他嘻嘻哈哈的笑著。「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可是你媽,你會的小伎倆我還不知道嗎?」
「但妳還是被我嚇到了!」
「對啊!」我抱著他來到廚房,將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你真的很會嚇人,以後叫你驚嚇盒好了!」
丹尼爾邊笑邊到擺餐盤櫃旁,打開櫃子拿餐具,而我回到廚房端下一道菜。正當我準備拿起馬鈴薯泥時,外頭傳來劇烈的陶瓷碎裂聲,我嚇得趕緊跑出去查看,餐盤在地上被摔得支離破碎,丹尼爾則不知道去哪了。
我看著碎陶瓷,火氣瞬間上來。
「丹尼爾!出來!這樣不好玩!」我大吼,屋子安靜一片。我搖搖頭,拿起旁邊的掃把將地上的餐盤屍體清理掉後,我來到走廊,這裡一片漆黑。「丹尼爾?」
我走進客廳,查看沙發後面,沒有,他不在這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尼爾的笑聲傳來,客廳的燈瞬間閃爍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是從樓上傳來的,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孩子怎麼辦。我走上樓,二樓走廊電燈沒開,四間房間被黑暗填滿,我先打開走廊電燈,接著一間一間查看。我先打開主臥室,將電燈打開,丹尼爾曾經躲在我們床底下過,我彎下腰,將床單掀起來。
嘻嘻嘻––––
丹尼爾不在這裡,而他的笑聲再度傳來,我感覺一股沉重的氣氛微微壓迫著我的心臟,空氣像是凝結般變的稀薄。我離開主臥室,進到丹尼爾的房間,打開電燈。他曾躲在衣櫥裡,我拉開他的衣櫥門,裡面吊著丹尼爾所有的大衣,包含兩個月前買給他的薄外套,薄荷綠在微弱的日光燈照耀下似乎微微發著光,翻開來你也許可以找到聖派翠克拿著四葉草住在裡面。
(你為什麼闖進我家?)
我順便看了他的床底下,沒有看見丹尼爾。我頭開始暈眩,手撫摸著下巴,漸漸游移到乾燥的嘴唇上,乾裂的嘴皮發出極小的清脆碎裂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體渴求著水的滋潤。
「媽媽。」
我探過頭去,丹尼爾?我身後沒有半個人,而聲音確實是從後方傳來的。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浸泡在地獄血境之中,努力穿透黑暗而空虛無力。我回到走廊上,關上房間電燈,接下來是廁所。我進到裡面,潮濕的氣味順著磨亮的水龍頭緩緩滴下,由於廁所不大,所以打開電燈馬上就可以看清楚整體,丹尼爾依舊不在這。
到底去哪了?我關上電燈,鏡子反射出我的模樣,走廊上的燈光明亮,而丹尼爾站在我的後面盯著我看。
「丹?」我迅速轉過頭,沒有人,我覺得自己心臟隨時會爆炸,因為它跳動的像是要脫離我的身體,穿過喉嚨從嘴裡吐出血淋淋的躍動。「丹尼爾?出來,媽媽真的被你嚇到了。」
走廊燈頓時暗了下來,我叫出聲音,看著四周,在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前什麼也看不見。我感覺到廁所有東西在爬動,水滴打在磁磚上的答答聲,我慢慢的往後退,這時候絕對不能腿軟,我這麼告訴自己。廁所裡的東西爬了出來,且快速的往我這裡爬行,我慢慢的可以看穿黑暗,而在那的,是一個女人的影像,長髮拖行在地面,四肢扭曲變形的嘗試要抓住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的尖叫,往後退,直到我屁股在樓梯口懸空,我才倒栽蔥的往後滾下樓,等到了轉彎平台,我腦袋有些昏沉,而我看見的是丹尼爾,他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盯著我看,眼神呆滯,像被抽走靈魂的空殼。接著他慢慢的走開,走進廚房裡面。
那女人從將頭探到二樓樓梯口,我趕緊起身,管不著全身疼痛,趕緊下樓跑進廚房。這裡的燈還亮著,我大口喘氣,伸出手用袖子擦抹嘴唇上的冷汗,而額頭的青筋跳動沸騰。
「媽媽。」我嚇得抖動一下,丹尼爾不解的在餐桌旁看著。「我贏了,妳沒找到我,我剛剛一直躲在廚房裡。」
丹尼爾露出笑容,不知為何這抹笑容充滿著陰險,邪惡,彷彿獲得勝利的––––
(小搗蛋鬼?)
我走上前擁抱他,緊緊的,非常用力的,這是對愛的表現,我真的被嚇死了,我––––
(但妳還是被我嚇到了。)
(對啊!你真的很會嚇人,以後叫你驚嚇盒好了。)
餐盤擺放在桌上,而原先被我掃掉的碎片消失垃圾桶裡。一切只是我想太多了,我一邊告訴自己,一邊想辦法冷靜下來。丹尼爾沒有不見,沒有從廁所裡出來的溼答答女人,沒有聖派翠克(本來就沒有),一切都是我在幻想。
「丹尼爾,不要在這樣嚇媽媽了好嗎?」
「可是她說這樣你會很開心。」
我睜大了眼睛,她?丹尼爾到底在說什麼?「誰?誰這樣說的?」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很喜歡玩捉迷藏。」
他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我後退幾步,看著廚房外的走廊。一片黑暗,玩捉迷藏都會躲在這種被黑暗所覆蓋的角落。餐廳的電燈閃爍了一下,丹尼爾在這一瞬間消失在坐位上。
我緊張的四處張望,手腳因極度害怕而顫抖,胸口悶熱的非常沉重,我不確定這是來自於恐懼還是對於丹尼爾的擔心。我跌坐在地上,手抓著頭髮,很想放聲尖叫,而廚房的電燈熄滅。
來玩捉迷藏,來找妳兒子,或我來找妳––––
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彷彿在耳邊說著,一股寒冷的氣息,濕潤了空氣,沾濕了我的耳朵。我連滾帶爬的離那裡遠一點,我可以聞到那股味道,死亡的味道,確切來說比較像是對你的胃部狠狠的打上一拳,嘗試逼出潛藏在你身體黑暗處的腐蝕液體。
我摀住嘴,她來找我,我聽見了,我盡量降低自己的呼吸音量,而一個爬行的聲音在廚房裡來回,天花板,牆壁,地上,接著水灘被擾動時發出的聲響。她在廚房裡,她現在在找我。
天阿。我緩緩爬行,沿途碰到一個小水灘,冰冷的像把利刃刺進骨頭深處,我在這時突然想起之前看過一本書,裡面提到古時候食人族在吃人肉時,剩下的骨頭會撬開,開始啃食裡面的骨髓。
(看他們多不浪費食物啊!)
這時候會想到這個,我簡直腦袋有病。我繼續爬,終於離開廚房時,我聽見客廳有微微的啜泣聲。丹尼爾。我幾乎是想跑起來,但不能,因為廚房裡爬動的東西依舊沒有離開,我壓低身子,摀住嘴巴,慢慢的爬,當我爬到二分之一處時,爬行的聲音從廚房來到了走廊。她出來了。
一股激動的情緒湧上,我幾乎快要崩潰的大哭,甚至痛恨為什麼丈夫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而我繼續爬,直到來到客廳,我知道丹尼爾肯定躲在沙發後面,並不只是因為聲音來自那裡。
(我可是你媽,你會的小伎倆我還不知道嗎?)
我爬到沙發後面,在黑暗中看見丹尼爾瑟縮著身子啜泣。我心情平靜了一些,但我聽見爬行聲來到了客廳,她爬上了牆壁,最後爬到了天花板,接著停了下來,我感覺得到冰冷的水滴從天花板降落到我與丹尼爾之間的地板,而我想輕喚兒子,想讓他知道我已經來了,想讓那女人知道我贏了這場遊戲。
那女人從天花板跳下來,落在我跟丹尼爾之間的縫隙,從黑暗中可以看出來她是背對著我的。
找到妳了––––
她抱起丹尼爾,她把丹尼爾誤認為是我了!我起身,衝上前要把兒子搶回來,而那女人一把把我推開。
「放開他!」我大吼,但這沒有用,那女人盯著丹尼爾看,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拿起小木桌上的花瓶,往那女人的頭上打下去,她的腦袋一百八十度的轉過來,眼神憤怒,看不出來瞳孔是什麼顏色,但我可以看見有水滴從她的頭上滑落。
她放下丹尼爾,我則後退幾步。女人開始往我這走來,我摸索著牆壁,想找到客廳的電燈開關。她更靠近了,那該死的開關到底在哪裡?我被檯燈的電線絆到,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
死定了,她看著我,蓄勢待發,像頭把獵物逼到死角的猛獸。我想站起來,所以我用手撐了一下桌子,我摸到了一本書,摸起來很熟悉,感覺像.......聖經。
我的丈夫是個基督徒,他的每日習慣就是在睡前翻開聖經來看。不管這有沒有用,我還是抓起來,往那女人丟過去,聖經撞到她,她發出痛苦的哀嚎,接著全身開始著火,一路亂爬,最後消失在黑暗之中。
電燈閃爍,客廳的燈被點亮,走廊上,廚房的光線透進黑暗之中。而大門轉動,我起先嚇得抖動,接著出現在門口的是我丈夫。
「妳在幹嘛?」他看著我,表情疑惑。
「媽媽在跟我玩捉迷藏。」丹尼爾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丈夫笑著進去廚房,我聽見兩人的腳步聲,以及丹尼爾跳起飛躍進父親懷中的聲音。
我躺臥在臥室之中,那大約是四個月前的事情了,這個夜晚我睡不著,我可以感受到枕邊人已經熟睡,發出微微的鼻鼾聲,但我卻回想起這段往事,為什麼?
「媽媽。」丹尼爾的聲音從主臥室門口傳來,我從黑暗中看過去。「來玩捉迷藏吧!」
他站在那,一手拿著他的泰迪熊玩偶,而他身後還有一個人影,一個女人,水滴緩緩落在木質地面,答答的發出聲音。他們看著我,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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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今天嘴巴深處的嘴邊肉破洞,痛到我都沒法好好吃飯。你懂那種感覺,你連吃粥都會感覺根針用力的插你的肉,好像誰想從你的肉裡翻找些什麼似的,真不舒服。
我想我該補充維他命C,然後早點睡覺,我意外發現自己黑眼圈其實蠻深的,糟糕,這樣真的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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