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夜晚，買夜晚，買一個睡得安穩的夜晚。」
「健康、平靜、沒有負擔的夜晚。」
異於一般的迴盪於小巷中的聲音，徘徊於街道中的車子並不是回收沒有人要的家具或是換紗窗、玻璃的低沉男聲。
那是一道渴望著某些東西的女聲。
被這道聲音吸引而來，一位矮小的少年出現在這車旁邊，緊張地環顧著四周，望著那台緩慢向前行的車子。
「可以交換你的煩惱，只要你願意賣給我，你的煩惱就能解決。」
原本覺得眼前的車子很有趣，便跟上去看著，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遲疑了一會。
「買夜晚，買夜晚，買一個睡得安穩的夜晚。」
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少年不禁加快腳步跟上，但仍有些猶豫不決。
「幫助你解決煩惱的一個夜晚。」
幾乎是小跑步，眼前的車子彷彿就要駛離，在這小路上不可能會有紅綠燈將車攔下，咬緊牙，少年衝向車旁。
「那個，請稍等一下！」
輕敲車窗，搖下玻璃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她有著嚴重的黑眼圈，有如好幾天沒有睡過一樣。
「你好，你想要賣夜晚給我嗎？」
女子勉強地提起笑容，像是連做這個動作就很吃力一般，微笑的望向這個稍微有些胖的少年，停下車子。
她想必很久沒睡好了吧？
「那個、那個，不好意思讓妳停下，我想請問什麼是買夜晚，我又要怎麼賣給妳？還有，妳真的會幫我解決煩惱嗎？」
少年遲疑的語氣中透出殷切的期盼，緊張地握緊書包的手，微微地沁出汗來。
「是的，我會幫你解決煩惱喔。不過你得和我交換一個夜晚，那個夜晚你會睡得不怎麼好，但是你的問題就會被解決喔。」
女子就像是在闡述一件事實一般，毫無疑惑，如同什麼都能達成一樣。
少年緊張地擦掉了自己的手汗，囁嚅道
「……就算是身材、外表、人際關係、自信都可以嗎？」
她只是微笑，並且點頭。
「不過我一個人只能買三次夜晚，能解決的煩惱也只有三個。」
「你要賣給我嗎？」
※
「欸，肥宅，又再看動漫了嗎？」
「好噁哈哈哈。」
默默承受著別人的一言一語，或許他們認為是有趣，但自己一直無法不將這幾句話放在心上。
「哈哈哈是喔。」
快速的收起手機，自己本來也沒打算讓對方看，他們總是這樣自己靠過來，以取笑別人為樂。
「欸，誰能開一下窗戶？」
「幹嘛開？不是已經開冷氣了嗎？」
幾個女生互相使了眼色，但卻一句話也沒說。
「是味道很臭喔？是不是這樣啊？」
其他男生笑嘻嘻的把我身旁的窗打開，有幾個人還笑在旁邊吃吃地笑。
如果是自言自語的話就別這麼大聲啊。
無聲地站起身，直接離開教室。
「欸他幹嘛自己承認啊？」
幾個人的笑聲仍在我的背後，即便離了好一段距離仍是聽得到。
已經受夠身邊總是迴盪著這種令人反胃的對話，摸向口袋是早上那個女子給的小卡片，一共三張，上頭有著漂亮的花紋。
──「如果你想要和我交換夜晚的話，就把煩惱寫在這張紙上吧。」
顫抖地將紙緊握於指尖之中，微微沁出汗水的手掌間淌流過透明，等他發現的時候，掌心早已不單單只有汗水。鐘聲響起，在寂靜的校園中，他彷彿只剩下自己。
他不喜歡自己一個人，但比起在群體中孤單，他寧願就這樣待在沒人能打擾的小世界，這種宛如在一座大湖中浮沉，找不到屬於自己能歸屬的河岸的感覺。
卻還是如此的讓人痛苦。
「如果、如果可以實現我的願望」以顫抖的聲音緊抓著那輕薄的紙片，宛如那是最後一線的希望，以喘不過氣的哭腔和誰哀鳴著「拜託妳，讓我不要再孤單一個人，不要再有人嘲笑我了。」
空蕩無人的教室迴盪著他的聲音，而最終，他選擇離開校園，回到家中。
即便回到家中，也沒有人能陪伴他，剩餘的只有網路。
每天看動漫消磨時間，已經成為他人生的一部分，當然課業上他也有努力，但相較之下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平平穩穩地過著毫無起伏的人生。
沒有人會稱讚他，沒有人會陪他聊天，沒有人會懂他。
這樣的日子究竟已經過了多久？因哭泣而疲憊的他不想多思考這些事，只想結束這沒有時間限制的鬧劇，得到一隻能夠幫助他的援手。
卡片被隨意擺放在桌上，他抽起一張卡片，快速書寫下自己的願望。
「不要讓我再孤單一人。」
這樣就行了吧？這樣就不會再一個人了。
堅信著這薄如雪花般紙張會實現的自己，他莫名的覺得可笑。
將紙片放置於書桌，將沉重的身體往床上墜去，他閉上雙眼，想就這樣什麼事都不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理會。
但夜晚才剛要開始。
正當快睡著時，耳內發出了尖叫聲，半夢半醒之間他根本無法清醒。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和你一組我們早就贏了！」
「走開，好噁心，可以不要靠近我嗎？」
夢中有無數張眼睛瞪著自己看，嫌惡的、不屑的、冷淡的，而黑暗中的自己是如此孤立無援，緊摀著耳朵，閉上雙眼，想逃離這個他一點也不喜歡的夢境，但卻遲遲無法醒來。
「都是妳生下他，拖累我們！」
「還不是為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才幫你生孩子的！你憑什麼這麼不負責任！」
聽見玻璃聲破碎的聲音，他身上莫名多了很多傷口，身上皮肉撕裂的感覺是如此真實，那種疼痛他非常熟悉，也不曾掙脫過。
放聲尖叫，卻只能在黑暗中徬徨，找尋不到一絲能幫助他的光芒。
「不要！」劃破喉嚨大喊，想要停止這一切，停止被勾起的那一個個封塵在他內心最深處的回憶，然而夢境就像是不會停下的走馬燈般持續上映著。
身體很熱，彷彿被火焰燃燒一般，全身上下動彈不得，只能感覺到痛苦。
為什麼還要這樣逼他？連夢中都不能做自己嗎？
有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聲音中帶著笑意。
「這就是你所盼望實現的願望。」
猛然驚醒，他發現全身上下痠痛不已，被汗水所浸濕的被褥黏在他的皮膚上。
是因為忘記開電風扇就睡著的關係嗎？
粗喘著氣，他突然發現桌上的紙片少了一張。
徬徨的站在教室門口。
因著昨晚的夢和消失的紙片，他決定今天還是來趟學校，即便已經累得昏昏欲睡，還是提起精神走到教室。他其實很想逃避，害怕即使面對現實的生活，卻還是一如昨夜的夢一樣痛苦，即便如此他還是想確認看看是否有什麼改變。
「你怎麼不進教室？」
他吃驚地往身後看去。
一位平常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的男同學居然主動找他說話。
「他們還沒到教室，快進去吧。」
「啊……好，抱歉擋到路了。」
那位男同學微皺起眉頭，沒說什麼，便進了教室。
他發現似乎有什麼開始改變了。
不只早上的男同學，原本欺負他的那群人今天也默不作聲的。
後來才輾轉得知，是有人覺得欺負他人的行徑太過分，和老師稟報，他們這才收斂了些。至於是誰幫忙稟報的，他並不清楚。
中午午休時，他默默走進教室獨自一人吃著午餐。
平時中午待在教室的話，便當會被人偷吃或是倒掉，因此他習慣等到午休時才吃。
通常他會快速吃完後趴下休息，但即便身體疲憊不堪，他還是遲遲無法入睡。
害怕閉上雙眼，怕再度看到那些不想看的事物，他輾轉難眠，望著眼前趴下休息的同學，他才發現他擔憂的是眼前這和平的時光是虛假的。
他不希望只要閉上雙眼，這一切又會變回原樣。
下午的某堂課要分組，他習慣自己總是最後一個被選去當組員，出乎意料的，早上那位男同學主動說要和他一組，對方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將工作做好，自己也得努力地做好自己的部分，避免扯人家後腿。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和你一組我們早就贏了！』
他倏地想起昨天的夢，努力的寫著學習單。
絕對不能再和上次一樣了，這次一定要好好努力扳回一城。
快速地完成學習單，他對於自己並沒有失誤感到慶幸，而那位男同學輕輕地點了點頭，上前繳交作業。
不過他總覺得其他人的眼光很怪異。
沒有辦法言喻，但他人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這裡。
「那個，謝謝你和我一組。」
「不會，下次再一起吧。」
那位男同學第一次展露了笑容，他一瞬間覺得他人的目光是無所謂的，只要兩個人一起，事情就不會比想像中的糟糕。
但，那位男同學叫什麼名字呢？
他一直都旁觀著被欺負的我嗎？為何沒什麼印象呢？
※
頭一次揹著書包回家時的心情是如此的輕盈，以往陰鬱的心情似乎就這樣消散而去。改天一定要去查查那位男同學的名字，自己居然因為被欺負就不記得同學的名字，實在是太過份了。別人都伸出援手，沒辦法好好道謝是很失禮的。
改天再好好謝謝他吧！
「閃開，礙路。」一個高個子的男子就這麼撞了過來，似乎是正在趕路。
「啊！不好意思。」
緊張地讓出道路，他瑟縮的移開了自己微胖的身軀，不想影響到他人，而且是因為沒有睡好，才恍神擋到別人的路。
然而對於走在他前方的少女，男子卻好聲好氣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借過。」
走在後頭的他頓時像是失去言語的能力，對眼前現實的情形感到啞口。
啊啊……差點就忘記自己不過是個受他人討厭的傢伙罷了。
握緊拳頭，他低著頭快速地走回家。
「如果，我的外表能夠改變，是不是就可以被別人尊重了呢？」
只要撐過一個夜晚，就能有改變了。
像是著了魔般，一回到家中就提起筆，快速的寫下願望。
「我想要有好的外表。」
他微笑著將紙片緊握在手中。
「這樣，一定就會改變了吧？」
一寫完，不愉快的心情像是被釋放了一樣，精神也逐漸鬆懈下來。
疲憊的趴在書桌上，今天一整天下來，早已累得說不出話，只想好好休息。
但比起休息，他更希望眼前的文字成為真實。
沉重的眼皮似乎催促著他快點進入夢鄉。
而他就這麼放任著自己的身軀，沒入寂寥的黑暗中。
他無法呼吸。
空氣稀薄的如同鼻塞感冒一般，喘不過氣來。
這次他並非像昨日無法從夢魘中脫離，半夢半醒間反而無法好好入睡。
身體不斷發熱，就像發燒一樣，頭腦昏沉。反胃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站起身子，朝廁所狂奔，朝馬桶乾嘔，但他什麼都吐不出來，他頭一次這麼不舒服。
身體沉重到想直接倒臥在廁所冰冷的地板上，但理智一直叫自己別這麼做。
如果媽媽回來時看到自己倒在地板一定會很擔心的。
第一個想到的念頭是去看醫生，但自己卻像被鉛錘綁著雙腳一樣，僅能緩慢的移動到床上。
好想睡，但躺臥在床上卻只能感受到不舒服。
全身上下像是被蟲蟻啃咬，不蓋被子覺得太冷，冷得他牙齒打顫，蓋被子又太熱，熱得他滿身是汗，不斷重複著，完全無法休息。
好想睡，好想睡，好想睡，好想睡，好想睡。
這個情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只知道一整個晚上他完全沒真正闔上雙眼。
昏沉中他聽見了女子狂傲的笑聲。
而手中那緊握的卡片早已不知消失於何處。
意識模糊的看著指針指向六點的時鐘，爬起身子，緩慢地走進廁所盥洗。
當冰水衝在他身上時才緩緩清醒，鏡中的自己只有憔悴，但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狼狽的像是被無情的雨淋濕的狗。他對於自己的愚蠢感到無奈，站起身子，他還是決定前往學校，下課之後就去看醫生。
「那個，早安。」
一位女同學微笑的朝自己打招呼，臉龐暈上了一層薄紅，走在學校大門旁的他覺得訝異，左右張望，身旁並無他人，很明顯對方是對自己說話。
「早安。」
他疲憊的點頭，表示禮貌。走往教室的路上有很多望著他的視線，他能感受的到，握緊書包，快速走往教室。
「早安，今天你怎麼看起來有些累？」
是昨天那位男同學，他撐起笑容，簡單說明自己昨晚沒有睡好。
「是不是太多女生和你聊天聊得太晚了？真是大紅人。」
他覺得莫名諷刺，但並沒有表現不愉悅出來，只是微笑不語。
依舊坐在相同的位置，炎熱的天氣使他的思考變得緩慢。因此當他看到抽屜裡的那粉紅色的信封時，還以為是給錯人，上頭的署名的確寫著自己，動作遲緩的開啟信封，裡面的內容讓他驚異，反覆確認沒有給錯人後，才顫抖著收進書包中。
他第一次被人告白，這短短的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無法置信地將這件事拋於腦後，只能把一切的精力放在集中渙散的精神，和早上發下來的練習卷。
在早自習度過後，他急忙跑去廁所尋找那偌大的鏡子，反射於鏡中的仍是那臃腫而毫無活力的臉，手掌一張一合間沁出的汗不曾改變，渙散無力的雙瞳，被玻璃割傷的傷痕，遭人陷害跌倒時而縫的傷口，沒有變化的黑色短髮。
鏡中的自己完全沒有變化。那封信是誰被叫去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嗎？
因為這般醜陋的自己，是不可能有人會喜歡的。
給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釋，他離開廁所，低落的坐回位置上。
幾個女生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味道太臭了嗎？緊張地打開緊閉的窗戶，他瞄向那群女生，但她們卻各個臉紅起來。
那個男同學坐到他前方的座位，調侃著說：「你幹嘛一直送秋波，全班的女生看到你就像看到明星一樣，你也收斂些。」
「我……」是這般受歡迎的人嗎？明明自己是這麼醜，如此被人討厭，肥胖的身軀又總會留手汗。
他漸漸的有些迷惘，坐在這個教室裡的自己，究竟是誰。
看過醫生後，診斷出的結果是完全沒有生病，醫生將診斷報告簡單的和他解說，除了體脂肪偏高之外，其餘都非常正常，簡單的開了幾顆安眠藥和舒緩精神的藥劑，就換下一個病人進去診所中。他覺得很疲累，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路上很多女生看到他時會回頭，而幾個男性也會用讚許的眼神看著他。
以前，從來不曾遇到這種事。
他發現一切都變了，但很多事也沒有變。
他仍然是人群中最孤寂的那個，的確有人會陪伴在他的身邊，但是那也只是維持表面上的友好，還是沒有一個人理解他。
他的外表完全沒有改變，但其餘的人看他的眼光卻是如此的欣賞，沒有人真正看到他這個人本身，那最初最真實的模樣。
其餘的人彷彿是崇拜和喜歡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
這種宛如帶著一個他人面具活著的感覺，讓他覺得徬徨。
想變回以前的樣子嗎？不想。
想要維持現在的樣子嗎？不知道。
身體越來越沉重，因為沒有睡好而感受到的反胃使得他吃不下任何東西。
他只想回到家好好的睡上一覺。
換取的兩個夜晚，最終究竟得到了什麼？
連最基本的身理需求都像是垃圾般拋棄。
他開啟沉重的門扉，走回自己的房間。
桌上最後的那張卡，吸引他僅存的注意力。但他卻不知道要書寫什麼，還能書寫什麼。
他只是靜靜的躺臥在床鋪上，度過一個安靜的夜晚。
※
似乎很久沒有睡得如此安穩過了，這個夜晚顯得短暫，刺耳的鬧鈴吵醒他時，他總覺得自己只睡了十分鐘左右。發覺自己已經快遲到，他緊張地爬起身子，將東西快速的收拾，衝往學校。
「早安。」「早上好。」「唉唷，壓線喔，雖然就算你遲到我猜風紀也不會登記你啦！」
一時之間他還無法反應這熱情的早晨，彆扭的和大家打著招呼。
「早上好。」
「喏，早上的考卷，等等考完一起去買早餐吧。」那個男同學微笑的遞出早上要考的試卷，他輕輕地接下，微笑道「好，謝謝。」
在他被簇擁的這一個瞬間，他似乎覺得就這麼戴著面具也是不錯的選擇。
早自習一過，一群男生和他勾肩搭背，一同前往合作社，途中還打打鬧鬧的，討論哪個女孩子好看，抱怨著早上的考試是多麼困難。
這是他渴望許久的願景，本以為早已不可能實現，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嗯？你怎麼了嗎？」那個男同學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變得柔和，覺得疑惑而詢問。
「沒事的。只是有點感動。」
他隨意的揉著有些微紅的雙眼，想要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嗎？」男同學報以微笑，但他的笑容卻不同於以往溫和，他無法說明，但總覺得有些怪異，正想開口詢問時，男同學卻搶先了一步。
「走吧！快去買早餐，等等晚進教室又會被老師罵了！」
「對阿！快點，我不想再被那個恐怖的傢伙罵了。」
「走走走！快點！」
他急急忙忙地跟上大家，將這件小事拋諸於腦後。
「那個，我是上次給你情書的女生。」
放學後，他被幾個女孩子攔了下來，本來約好和那個男同學一起在回去的路上吃點什麼，只好請對方等他，那個男同學則是一臉賊笑得躲在柱子後，看著這一切的發展。
眼前的女孩子很可愛，有白皙的臉龐，嫩紅的臉頰，朱紅的嘴唇和黑長的頭髮。
她完全是他喜歡的型，她的朋友似乎是陪她壯膽，緊張的站在她的身旁。
「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只是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你不用急著答覆。」
她緊張地整個臉都紅透了，慌張的有些口吃。
他漸漸的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即便沒有真正理解自己的人，擁有著眾人所能稱揚外表和人際的他，能過上讓別人羨慕的生活，愛情和人脈總有一天會填補這些缺口的吧？
正當要答應時，他看到她身旁的朋友笑了。
那種笑不同於一般所見的微笑，是一種諷刺的笑容。
他張開的口突然緊閉了起來。
早上他也有過這種感覺，那個男同學的笑容也是如此。
難道這一切都是謊言嗎？
一個巨大的謊言，欺騙著我，告訴我身邊的一切已經不同，但實際上只是一場騙局？他瞬間覺得背脊發冷，他扭過頭去尋找那位男同學，他正在站在柱子旁朝他微笑──用最諷刺、嘲笑小丑的笑容。
根本不可能有人會喜歡我。到底自己哪來的自信能如此的自作多情。
他總覺得每個透明的窗戶邊都站著一個人，那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的醜陋、一無事處，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
又或是一場夢。
夢！難不成我正在做夢嗎？明明已經許下了願望了。
不可能還有人會嘲笑我的！
「你怎麼啦？快回覆那個女孩子啊！」那位男同學從容的笑容，讓他感到害怕。
「不要……」
不要再鄙視我，不要再用那種瞧不起人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想要和大家一樣，好好享受生活。
他忘記最後自己是怎麼離開那裏的，最後他只記得對方的笑容，和買夜晚的女子十分相像。
沿路狂奔，即便跑到雙腳疼痛的讓他想停下，他仍舊持續跑著。
他不想在外面多待任何一秒鐘，不想看到任何人嘲笑他的表情。
如果一開始完全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或許他還能好過些。
為什麼要讓他嘗到甜頭，再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瘋狂的衝回家中，胡亂的尋找著最後一張卡片。
那張白皙的紙張反射著天花板的燈光，嘲弄著他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夢境。
「只要把所希望的一切都變成真實，就不會再夢醒了吧。」
他微笑著，滑過臉頰的淚痕，是如此的溫熱。
現實得讓他痛徹心扉。
「就讓我一直待在我所構成的夢境中。」
快速書寫著的手沒有停下過，模糊的視線使他看不清自己寫的字跡。
「讓我主宰自己的世界，沒有人會再嘲笑我，不會有人在欺負我。」
放下了筆，他抱著頭痛哭。
紙片隨著他大幅度的動作落下，隱沒在空氣當中。
──『讓我活在夢中。』
※
「買夜晚，買夜晚，買一個睡得安穩的夜晚。」
「健康、平靜、沒有負擔的夜晚。」
異於一般的迴盪於小巷中的聲音，徘徊於街道中的車子並不是回收沒有人要的家具或是換紗窗、玻璃的低沉男聲。那是一道渴望著某些東西的男聲。
經過的小巷中空無一人，沙啞的聲音迴盪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夢中。
「可以交換你的煩惱，只要你願意賣給我，你的煩惱就能解決。」
「買夜晚，買夜晚，買一個睡得安穩的夜晚。」
「幫助你解決煩惱的一個夜晚。」
語帶哽咽的他，不斷重複著。
「能讓我回到真實的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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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是投稿文學獎的作品 雖然沒得獎 但想當個紀念。
圖片若侵權，會撤下來的，謝謝大家願意撥空看這個作品。
圖片來源:https://www.bing.com/images/search?q=%e5%a4%9c%e6%99%9a&view=detailv2&&id=C0C1874507A6152E22C4863F6F98E7005F4A63BD&selectedIndex=223&ccid=Q7oSZWFn&simid=608030961989716495&thid=OIP.M43ba12656167d4fd3cf1825f805a426fo0&ajaxhist=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