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隱時...楓漸然』連載第四節

美人站在破舊矮牆上,重新審視一下當前的情況...

倒臥在草地上的小楓,當時遠在幾條街之外,還看不出有什麼奇怪之處.

但是由現在的距離看起來,顯然就是一個唬人用的假人.

那看來這個從白布老人之中破繭而出的奇怪人影,不會有別人了...

先是做這套戲把她引過來,又短暫的交手試探她的身份.

接下來還有什麼企圖呢?

奇怪人影依然在保持他的”奇怪”人設,雖然從白布老人的偽裝中金蟬脫殼,但臉上依然被布緊緊包裹.

他彎下身子在地下那團白布老人的殘骸中翻找,從裏面翻出美人的劍和髮簪...

還有一截破損的鐵管,似乎是被美人投出的劍擊中而損壞的.

雖然他的頭和眼鼻五官都被布包的密不透風,但從他翻找的舉動來看不會影響他的視覺.

依然能用奇怪的方法看到東西...

不過,在這麼多怪事之中,最讓美人上心的事,還是那截破損的鐵管.

應該說那截破損的鐵管就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這些日子每天在找的也是這個.

根據她的觀察和猜想,這東西之前應該都一直在小楓的背上,就是那用白布包住的東西.

為什麼現在又會在白布老人的長袍中被自己的劍打壞?

那老人手上拿著的白布包裏面,又裝著什麼東西?

說到這截鐵管,雖然看起來平凡無奇.

不過在美人的手裏有一份記錄,這份記錄來自梅家村十多年前...

也許已經有二十年前的一件寶物的失竊案件.

收藏寶物的庫房裏有許多歷史文物,其中很多是名劍,兵器.

而這截鐵管正是其中的一件,但是沒有記載這件物品的來由.

也沒有人知道這個鐵管有什麼用處,平常都和其他兵器一起陳列在特制的櫥櫃之中.

結果有一天它就這麼消失了,庫房平時不會有人進出,鎖當然也不曾被打開過.

庫房的鑰匙只有山莊的主人有,鑰匙平常不會離身.

鎖和庫房的門,還有牆壁隱藏的通風管道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其他的所有寶物都還在,就唯獨不見了那截鐵管...

從記錄上來看,失竊的那段時間,不但庫房沒人進出過,連山莊一帶出現陌生人的記錄都沒有.

簡單來說,就是庫房裏沒人的時候,鐵管自己卻化為空氣,消失無踪...

若是內賊的話,山莊的主人深居簡出,莊園之中沒有下人或丫鬟.

諾大的山莊是怎麼由一個人打理起來的呢?沒人知道.

山莊旁的小路再往上走是一片梅花樹海,而山腳下有座小村莊.

村莊裏的人世代都在山上採收梅子為生,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裏的人自古就以梅為姓.

梅家村的人平常不會進入山莊中,山莊的圍牆很高,大門也總是關著,想進去也不太容易...

莊園的歷史就跟村莊一樣悠久,不過對於山莊的主人,村民只知道他也姓梅.

這位梅莊主平常不會在山莊之外走動,只是偶而會有人收到莊園主人的字條.

雖說是”收到”,但其實就是字條莫名的出現在家中顯眼的地方.

怎麼放進來的沒人知道,但以村民對梅莊主的敬畏,他若有要求,村民一定會照辦.

畢竟莊園主人通常也不會有無理的要求,反倒有時會替村民指點一些迷津,似乎有點神通廣大...

總之,若是村莊裏有內賊,也瞞不過這個莊園主人.另外...梅家村的治安出奇的好,可能也有此原因.

畢竟當你想作奸犯科的時候,也要想想是不是能瞞過這個隱世的奇人...

不過,當年寶物還是在這樣的奇人眼皮底下丟失了,將近二十年沒有音訊.

沒有人銷贓,也沒有被拍賣或轉手,也沒有出現在其他江湖中人的手裏.

直到幾個月前,美人收到了梅莊主的字條,上面留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前面提到過的各種記錄.

梅莊主也指明了大致的地點,希望她能代為前去查探,這也就是她最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她以往就很常收到了字條後便消失了個把月,梅家村的村民也早已見怪不怪.

她在村裏沒有親人,自幼一個人在村裏生活.

不過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苦情故事...

話說回幾年之前,村裏出現了莊主的字條,寫著幾天後村裏如果出現了一個女孩,請代為收留.

並且請不要問她的來歷和姓名,就讓她也姓梅,並且莊主還替她取名叫”若隱”.

過了幾天,村裏真的出現了一個年幼的女孩,起初她躲在墻角偷偷看著村民,但一被發現她馬上又跑了.

村民花了很大的功夫連勸帶哄才把她勸了過來,眾人一看她長的如此清雅秀麗,著實討人喜歡.

再加上又是莊主的請托,幾乎所有村中的家庭都想收養這個女兒...

就在眾人不停的爭論著女孩要如何安頓的問題時,她一溜煙的又跑的不見人影.

過了一兩天後,眾人才在村中倉庫的屋頂閣樓中找到她.

村中的倉庫平常不太會有人進出,除了梅子收成的時節.

不過找到她的時候才發現,閣樓中居然連小床,帳幕,女孩梳妝的鏡子還有衣服等等東西都有了.

什麼時候搬來的?想起來倒也有點神奇.

當然,眾人一見到她,又在努力說服著,想讓她來自己家裏當女兒.

但是她死活就是不肯,只想住在閣樓裏.大家看她氣鼓鼓的小臉如此可愛,也就只能慣著了.

雖然讓一個小女孩自己在這生活實在讓人不放心,叮囑她別一個人在屋裏燒火.

有事儘管找人幫忙,看是要水或食物都有,她聽了點頭稱是...

不過看這情況想必是有莊主在暗中幫助,生活應該是不會有太大問題.

現在大家都只當她是莊主的養女,雖然年紀小小,但在村中的地位可不低...

梅若隱是個恬靜的女孩,只是她恬靜的地點常常很奇怪.

有時是很高的大樹上,不然就是樓房的屋頂,獨自看書,拿筆塗塗抹抹,或是和貓玩.

其他時間就老是會讓人找不著...

所以,若是在梅家村有人喊著”若若~若若~”的呼喚聲,大部份是飯菜燒好了叫她來吃~

這時通常會聽到一個銀鈴般的細小聲音說:「在這呢~」

然後小妮子就不知道從哪突然蹦出來...這才發現她早就等在大家身後...

隔天大家想說會不會又在後面?轉頭一看沒有...

再看回來,剛才前面明明沒人的地方,現在卻看到她又早就等在大家面前說到:「我早就到了~」

一開始村民還覺得納悶,會找一下櫥櫃或是大缸子想說她是不是一直在哪裏躲著?

但都找不到,隨著日子過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都是見怪不怪~

女孩子發育的早,過沒幾年她就長的比村裏的男孩子都高.

雖然她的食量很小,大家老是說她挑食的話會長不大,但現在看起來是想多了...

在村裏她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小屋,在一雙巧手的打理下看起來也頗為素雅.

從這時開始她就偶而會不在村裏,雖然會說大致要去的地點,但總是不會說要去做什麼...

一開始村裏會偷偷派人去保護她,但總是出了村子沒多久就跟丟了.

畢竟從小就是捉迷藏的小能手,村民也無可奈何...

時間回到當下,梅若隱站在舊庭院的圍墻上,和臉上用布包裹的影子怪人對峙,另一邊又有鐵劍老人這個強敵.

還好鐵劍老人早已收起劍,站在一旁的樹下,依然如巖石般佇立,似乎停止了戰意.

當然梅若隱只要往牆後一翻,就可以在他們眼前消失離開現場.

不過她還是想知道那截鐵管裏有什麼秘密...

「我看了妳在竹筒中留的字畫...」這時,怪人倒是先開口了:「為什麼妳能畫出布包裏裝的東西?」

梅若隱聽了他的提問,便坐在圍墻上,徑自思索著.

布包裏裝的東西,顯然就是那截鐵管.

他總是把這件物品帶在身上,但是又當作自己的秘密,表示他不曾對人使用過.

或者是那東西不必解開布包也能使用,所以他覺得不會有人知道?

假如這個怪人就是小楓,他看來頂多十七八歲.

但是梅家山莊的寶庫失竊是將近二十年前,年齡對不上.

總不能說是一個未滿足歲的嬰兒犯案...

所以只能是拿鐵劍的老人了,以他和小楓會互相配合的舉動看來.

他們是祖孫?或是師徒?

所以犯案的人只能是鐵劍老人了?

他的確有著神奇的身手,但行事風格看起來只能說是老練的劍客,不像是個神偷...

多想無益,她還是決定先言語試探看看再作決定:

「因為我曾經在一份失竊物品的清單上看過這東西.」

她故意說了失竊物品這件事,想看看鐵劍老人有什麼反應.

但是鐵劍老人依然站在樹下聞風不動,連一點點的呼吸或眼睛眉毛的微小挑動都沒有...

這也是在預料之中.

倒是怪人的舉動看起來帶點疑惑,他說道:

「失竊物品的清單?物品失竊會詳列清單,還會找人追查的地方?」

畢竟總不會尋常一家三口人掉了根鐵管還會列張失竊物品清單...

「哦?你覺得是皇宮大內?」梅若隱反問.

「皇宮大內應該不會收藏這麼平凡無奇的東西.」他喃喃自語著.

接著,他又說道:「我不認為有什麼達官貴人能看出它真正的價值...」

這根破鐵管和字畫珠寶或古玩那一類的東西的確相差甚遠.

聽到這裏,梅若隱感到有點興趣.

因為她手上有的資料都沒有說明這東西有什麼用途.

能被莊主收藏的物品,當然是寶物中的寶物...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問:「它有什麼價值?」

這樣不就表明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作用?

二人都在互相試探對方,還是不要輕易顯露口風...

「嗯?所以你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她只能換了一個方式問他.

但那個怪人並沒有回答,他把腳下的草地用袖子拂一拂,然後徑自席地而坐.

他先端詳一下那個破損的鐵管,將梅若隱那柄精緻的劍從管中拔除.

然後從懷裏摸著摸著,拿出了一個像膠水的東西,很仔細的把管身的破損處都補上...

接著拿出火摺子小心的把有上膠的地方烤一烤.

烤完後確定膠都乾涸硬化,再拿出一個像水唧筒的東西接著那個鐵管使勁的抽...

不過梅若隱剛才仔細看過,明明那破管裏沒有任何液體,他拿唧筒是在抽什麼呢?

她沒有干擾怪人這一連串看似胡鬧的維修過程,只是靜靜的看他表演...

在一連串對鐵管的拍打搖晃後,胡鬧好像真的有了效果.

鐵管的一端閃著藍色的電光和火花,然後從火花中噴出像布匹的東西.

這就有點不合常理的,火花本來應該噴出的是煙霧,不可能是布匹...

怪人把鐵管靠近地上的白布包裹,瞬間鐵管上的布像有生命一般,自己和包裹的白布纏繞在一起.

連帶著原本白布老人的殘骸,地上那一堆破布衣服也自己和白布包裹纏繞在一起.

這麼多東西纏繞在一起能變成什麼呢?

也就只能是一個再大一點的白布包裹罷了...

怪人伸手把白布包裹一把抓住,然後背在背後.

記得方才梅若隱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所以你知道這東西的價值?

怪人沒回答,蒙住的臉雖然看不到表情,也沒發出聲音,但似乎是在回答:「妳說呢?」

接著,怪人向她行了個禮,轉身和鐵劍老人離開此地.

很快的,他們一老一少向舊屋後方縱身一跳,便消失無踪.

梅若隱雖然沒有馬上追過去,仍然坐在牆上,但從他們離開的方向她知道那二人會去哪裏.

就是小楓平時住的那間小破屋...

她該去嗎?雖然她也沒有不去的理由...

她站起身,前去撿起她的劍和髮簪.

並熟練的將斷掉的銀鍊接上,並收回袖子裏.

日暮西沉,她在紅色的夕陽中慢慢前進.

一邊走著,一邊猜想在那間小屋裏又在準備著什麼幼稚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