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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方舟】Case 5.-尾聲

飛魚吐司 | 2022-09-04 21:49:53 | 巴幣 102 | 人氣 242


當赫默半開玩笑地懷疑薩卡茲女孩的安分與否時,離她所在房間中心十五米遠處,安東尼.西蒙正第四次思考自己放輕腳步的行為究竟能掩蓋多少動靜。

晚餐時趁伊芙利特離席的空檔,他決定試著和兩名同桌討論權宜。關於受編行動小隊的準備、職場問題和購買私物用的假身分。他們聚集於此的原因則成了閒聊。但梅爾也讓他了解到,這不只是義務和立場的問題,而他不必為還人情一事多做什麼。

「就當作是盡棉薄之力吧。」向著離開餐廳、在繁瑣用詞前疑惑的女孩,他找了個名堂說道,「陣營已經洗牌,那麼鞏固同個屋簷下的戰友也是義務。既然這樣,讓醫生和塞雷婭女士一致對外沒什麼不好。也許跟我們關係不大,但首先得把你送進去,才有變數可談。」

「話是這樣講……這還是不能解釋你為什麼要跟來啊。嫌自己長得不夠招搖嗎?你這麼大隻耶。」

「沒人看見就不用擔心注意力。我有內幕,廠區今天很早就下班了。」

與離開時相同,單面黑暗、平舖大面積鋼化玻璃的廠間向前方延伸,無色的白光從頭頂撒下,讓景物更顯炫目。感覺到一旁陪同的青年不再如啟程時熱切,伊芙利特轉了轉眼珠,解脫似地嘆氣。

麻煩你們照顧她一陣子。另外,暫時別靠近我的房間。從瓦伊凡滿懷忐忑地帶著她返回居住層起,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儘管半隻腳跨出叛逆期,從下午短暫交談中窺見的憔悴判斷,塞雷婭似乎真心想擺脫隔閡。

事情會以爭執、和解還是逃避收尾呢?無論如何,其中一方的心態可以被預期,而暫時無法表態的赫默更為重要。所以當薩卡茲注意到青年拋來的提案後,只掙扎片刻便答應了──視情況加入兩人,要是氣氛不宜,安東尼另有解套。

然而她終究是局面的成因之一。有大人背書讓她放心不少,但假如總向可以依靠的對象求助,她就永遠是那個等人照顧的小屁孩。她必須做點什麼。

做點不是她親手執行就一點用都沒有的行動。伊芙利特輕抓著背心裙下襬,用搓揉宣洩焦慮。離目標尚有距離,單憑聽力也找不到爭執的跡象,讓她很是焦躁不安。通常她過敏的感官會趁勢放大,將風聲、擺尾時摩擦鱗片的刮磨,以及身後另兩副跳動如鼓點的女性心臟收入耳中並煽動怒火,但此時急也沒用。

既然站在這裡,就不能輕易把另外三副呼吸聲請回宿舍了。該就這麼靠近目標嗎?記得瓦伊凡的聽力比想像得更強,何況赫默也在……當她在心底於事無補地擔心時,一根保養欠佳的指頭點了點她的肩帶。她轉過頭去。

「都到這一步了,你再緊張也沒用啦。」梅爾笑道。薩卡茲本以為她會以過去那副鄰家長輩的態度開口,但與她等高的小臉卻是副預料外的表情。阿山就算了,怎麼你也一副送死的表情啊?看著兩位參謀之一的阿納提似有後悔,女孩又轉過頭去。

其實四人挑選的蹲踞姿勢足夠拍成一張電影海報了。男人隱沒在廊道轉角的陰影處,魁梧過人的身軀前方,兩名嬌小如微縮模型的女性各據一段牆面。梅爾和麥哲倫,穿著被當作工作裝的居家服,像老氣電影裡的間諜般巴著牆體、向空曠處窺探;伊芙利特夾在她倆之間,對一手倚著鋼板、一手抓撓頭頂的兩米巨漢表示投降。

「緊張個屁。」她最後對半蹲著的梅爾笑笑,又抬頭仰望。「你也沒聽到聲音唄?假如是那樣我就上啦。在這裡窮緊張也沒用。」

「也許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要知道,醫生還沒醒來是最好的。但倘若她已經離開房間,就會發現你不在喬伊絲小姐那裡。」安東尼.西蒙壓低音量。低語聽起來像隔著耳塞發動的機車汽缸。

女孩身下的黎博利轉過頭來,似乎幾經對話才發現男人的突兀。「對了,西蒙先生還是先回去好啦。」麥哲倫瞇起眼睛,「先不說這樣窩著很委屈你,你的病程也不適合過度操勞唷。今天不是才做過職前座談嗎?」

「這樣我在病死前會先悶死的,小姐。別忘記我是作戰人員,經得起操練的。」

「唉,西蒙先生又這樣講?訓練和逞強沒有絕對關係喔。不讓員工的生活暴露在壓力下,也是羅德島的執業原則。」

「哎呀,你們把事情講得太沉重啦。不就是盯哨而已,放鬆放鬆~」梅爾聽此不忘安撫道,「又不是世界就要這麼結束了。」

「就算要結束也是你們搞的。」薩卡茲不安分地撫著尾巴,「至少我覺得我的生活快結束了,或翻車,或隨便怎麼講。」

「要是後悔,回去準備好策略後再來也行啊。」安東尼伸手彈了下女孩的犄角。

「咦?伊芙芙後悔了嗎?」

「閉嘴啦,你們要把我聊死了。」

麥哲倫聽罷嫣然一笑。雖然是瞬間結束的妄想,伊芙利特仍考慮過把這三個傢伙一起帶進房間。她確信這不只是吃錯藥後的一次冒險,而是勇敢的體現,為了替她的新生活送行。儘管目的不得而知,她還是願意一試,當然不會害怕了。不過,為什麼做到這個地步呢?

也許只是會錯意了。他們假定她逞強的外殼下毫無重心,或許曾尋獲方向,但更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哪怕有自信道出任何人都不曾經歷的恐懼──仍是個小鬼。

事實上,伊芙利特確實害怕失落。

她憶起過去在赫默面前絕口不提的想法。和好、改變,治療病痛。她似乎一直不敢在夾擠而成的衝突裡尋找解法,只會惹惱更多人。兩名摯愛的監護人又有了交集,這是她最近察覺的。於是她等著,也訓練自己,期望有天能像個大人般參與、解決一切。

但是首先,得讓這段荒唐的意外安全下庄。要慶祝新的關係之前,也得先見證其存在才行。現正進行的老氣觀察固然有用,卻不是伊芙利特這個女孩的作風。她不是來玩遊戲的。

那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

上下回傳的閒聊還在繼續,伊芙利特的心頭卻忽然熱了起來。她平坦、被合身衣物包裹的胸前有塊異物。一道熟悉、缺席已久的聲音在腦中低語著,「空白員工證,小子。」,伊芙利特甚至無暇關乎心底那頭怪物的復歸。

因為打破僵局的關鍵在她手上。或者,除了過飽和的胡思亂想外,眼前本沒有任何僵局。實際上他們迂迴得再明顯不過,像是群搞不清楚狀況的大孩子。

還是想想計畫吧。

邁出幾十步、用身分證開門是任務梗蓋,而這也伴隨代價。頭頂的大傢伙聊到了敲門提問的選項,然後很快被駁回,因為他沒有理由出現在中層區塊,但安東尼.西蒙似乎很享受當下。

去他的享受當下。薩卡茲想,果然沒有人能提出更好的解法──當然也沒有義務提供,他們是因為各種原因聚在一起,能像朋友般嬉鬧已經很讓人滿足,沒有必要再催討什麼。

於是她短暫發動感測能力。兩股熱源很近,幾乎是緊貼彼此,又不斷因推擠而來回晃動。她肯定那九成九是因為衝突。為了自尊、面子,或其他被當作浮木抱著的東西,管他的。

對,管他的。她最後打量三名無冕的臨時監護人一眼,鼓起勇氣,三步併作兩步沿走道前行。

她從胸前的口袋拿出證件。

踩踏。細微的說話聲。但是來不及停下了:思考趕不上動作,就會變成這樣。

單面空白的硬塑膠卡貼上感測器,發出嗶的一聲,比眨眼還快。聲響呼喚艙門向右退去。那兒的門板滑動,從中有新的光源。

她這下麻煩大了。房裡的細語擴大成鬥嘴。兩道熟悉的嗓音,一高一低。

一開始她想過回頭跑開,然後門縫擴大成一片過曝的畫面。輪廓在逆光中越發清晰。她應該發出聲音了,可能是反射性感到茫然。她垂下拿著證件的手。

最先想到的是:博士果然很大方。

摸索半天的艙門就這麼退開了,景物依舊。但在以電子音取代門把扭轉的聲響傳出後,伊芙利特的想法並未被所見景象驗證。沒有夢中推演過的爭吵,也不是戲劇化的擁抱閃現。不,她的小腦袋足夠理解這幅景象,卻仍不能阻止楞神成為唯一的反應。來時尚在昏睡的監護人已經醒了,那嬌小勻稱的身軀背對著她,正拚了命踮起腳尖、讓手掌隨玻璃盒向前推去……

直到發現她的存在。那時,受其推擠的另一副胸膛先停止了抗拒。這引來黎博利對其麻木的不滿。穿針織毛衣的窄小肩膀,頭上的冠羽警戒似地豎起。她推著穿圓領衫的厚實胸膛,手上端著盛裝食物的保鮮盒。

她看來遲到了。錯過原委和經過,只等來赫默背對著她,不斷將玻璃盒推往瓦伊凡胸前的畫面。看來這吸走了兩人大半注意力,所以沒聽見四個傻子在公共通道邊嚼舌根。

「你們在……幹嘛啊?」

女孩吐出的疑惑頃刻間就消失了。作為應答,塞雷婭面對玄關的目光在艙門消失的瞬間便做出反應,脫離赫默,落在伊芙利特翕動著的鼻頭上──她臉上的為難變成一種兩難的尷尬。她們對望片刻,然後黎博利驀然回過頭來。

人在社會性死亡,或者說見光死的當下是不會立刻反應的,這或許能解釋赫默為何石化似的立在那兒。但為一盒食物爭執有什麼好見光死的?

她想不透,只好呆望戛然而止的推擠,並回以啞然,這才發現兩人臉上並不是她曾經見過的表情。相反地,她在赫默靜寂如冬日冷月的眼中看見急切、慌張和尚未收拾乾淨的暢快。也就是這一望讓伊芙利特脫離了擔憂。她並不是闖入交鋒中心,只是意外將變得滑稽的氣氛攤在陽光下。

她們已經吵過了──不知為何,薩卡茲對此堅信不移。把過往錯失的交集一口氣談個痛快,最後被真摯的氣氛感染,開始了推託。

塞雷婭鬆開緊抓赫默的手,臉上浮起慌亂卻強裝鎮定的淺笑。「你、你看到了,事情比我們預想得還要順利。」

薩卡茲沒有回應。聽著幾對腳步聲被瓦伊凡的一句安撫釘在門外,她只管堅定目光,用藏在背後的尾巴打起信號。回頭還來得及,不能把他們拖下水。

「呃?喔、嗯……沒、沒沒沒事就好啦。」她結巴著,悄悄把員工證放進褲子口袋。

伊芙利特背起雙手,將目光從圓臉泛紅的黎博利移開。她半天沒和赫默說話了,但仍能感覺到這位堅韌如青草的女性所備魅力、氣勢和元氣,已經和前日消沉的她無關了。難怪塞雷婭意外地結巴起來。她可能錯過好戲了……

不知不覺間,事情已經變成這樣啦?如此理解的想法化作爐火在心頭點燃,讓女孩收緊下巴。在向理應無人的走廊瞥了一眼之後,「話說,赫默你還好嗎?原本我們還想把你送去診間來著。」她勉強裝出泰然的聲音。

儘管憑相處的經驗就知道,黎博利肯定不好。她的腦袋一定當機了。黎博利厚退一步,眼神凝聚於一點的怒意忽地像氣球爆開。

留下彩屑般的激昂,還有一片清澈。

「我……沒事,當然沒事。抱歉,下午出現得太突然了。」

「再突然也比不過我啦。而且怎麼看都是你先來的,不是嗎?你只是……」她忽然忘了該說什麼。赫默胸膛起伏,視線似乎想從她的反應中挖出其他意圖,但過不久也放棄了。

「只是什麼?」

「只是……準備得比較久?我看得出來啦!」她後來抬頭宣稱道,「真的啦,不然你手上的東西是從外面買的喔。亂來的是我才對,下午還蹺了課,不過……」

極短的停頓間,塞雷婭抬起下巴叫住了她。「我們已經同步過資訊了。不必急著認錯,先冷靜下來。」顯然話中有一半是想說服自己。

「該冷靜的是你才對。」搶過發言權的是赫默。她低頭望著瓦伊凡的尾尖,錘狀的末梢正不安分地擺動。「回歸正題吧,伊芙利特。我好得很,離醒來不到半個小時,剛剛把困擾很久的問題解決了,所以也很輕鬆。有嚇到你嗎?」

「呃,也不是說嚇人啦。但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真的有點傻眼……啊、等等,不是說赫默你們蠢或者很奇怪喔!我只是不太懂──該怎麼講呢,就是……像我問的,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句句都像在地雷上打滾。赫默或許還在暖機,但她來回打量的目光已經振作起來。她放下雙手,說著「你先進來房間,在走廊上大吼大叫的觀感不好」,放下保鮮盒就要朝玄關走來,彷彿只要把她拖進房間,無處安放的亢奮就能從理性上離開。

可是黎博利跨出半步就攔下。那悄悄蜷起的拳頭連同手腕,被大上一號半的陌生手掌扣住,讓赫默的目光頓感困惑。是我太躁進了嗎?沒對如此回望的後輩多做說明,塞雷婭先後朝兩人一瞪。她深深換了口氣,繞過眼前的黎博利說:「我們解決誤會了。」

伊芙利特愣了一下,嘴巴先是張開又闔上。

赫默似乎想補充什麼,卻被瓦伊凡的語調鎮住。塞雷婭俯瞰她的眼睛,抬頭同薩卡茲笑笑。

「我還沒問過她的意見,但好在你已經答應了。雖然依現況能做的保證有限,我還是會向你確認:接下來你的生活會不太一樣。具體變化再議,能接受嗎?」她邀請似的放輕語調,好像這能沖淡發言的衝擊性,不知道薩卡茲當下被呆滯阻絕了情緒。然後看向赫默,認為這需要她的背書。

她當然高興死了,藏在屁股邊的尾巴甚至像海浪般甩出弧線,問題是她沒出聲。該回答什麼才不落伍呢?她不覺得高興或觸動,只能靜靜地感受事實滲入肌膚,與她心底早就明白,但卻得不到當事人唱和的期望接頭。

她不能說自己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難道大人為高於自己視野的問題煩惱,就是小家子氣嗎?那樣無異於狗眼看人低……

「其實我還想考慮一下。抱歉。」赫默這時用一句話打斷了氣氛。

「啊!?」

赫默像是被嚇到了。她放下盒子,霎時沒了平日溫婉堅定的模樣。「我就是得再想想,而且我……就算被你們理解,我也不想太快放過自己。」

伊芙利特咧嘴笑了起來。「你到底還幹了什麼事是不用有罪惡感的啊?」

「我不知道。說到跟你們有關的那些,裡頭有九成是這麼回事。」

那還真辛苦啊。薩卡茲小小翻了個白眼,看著赫默用雙手扶正鏡架。

「你總是想得很多,但也總是瞬間就決定方向。」塞雷婭說著,視線卻意有所指地瞟了女孩一眼,「無論你們對未來抱持什麼想法,都不該被我綁住。單以現況來說,你們時間有限,只要在這段日子裡不留遺憾就好。」

伊芙利特氣惱地皺起眉頭。「喂,不要突然把氣氛搞僵啊。明明剛才都很開心不是嗎?」

「原諒我,醜話得放在前頭。」她無奈地抿嘴一笑,「同樣地,為了取回你們應得的生活,我也會這麼看待自己。這是我造成的局面,也該由我挽回。」

凝視著薩卡茲背後的虛空,塞雷婭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有新的光彩流動其中。「道理依舊,不過在現實層面……我往後或許會多依賴你們一點。」說到這裡,瓦伊凡似乎有些遲疑。後來她撥開耳邊那抹灰白,自信地補了一句:「往後會不太一樣。做好準備吧。」

擁抱過去的不平等,為了往後的償願努力。這就是起點,是她早該如此卻從未顧及的兌現……儘管瓦伊凡並不認為延綿數年的矛盾會就此散去。故態復萌是人的顯性遺傳。不向對未來迷茫,仍嘗試打破循環的人予以肯定,只會讓可能到來的挫折變得像咎由自取。

人不會因為一次經歷而脫胎換骨。但哪怕不面對死亡,塞雷婭也不能否認她自幼型塑的驕傲,在炎魔肆虐的實驗場中被徹底挑戰的現實。沒走入死胡同還算幸運,但論及為不察之憾而後悔這點,倒是她最像常人的一點了。

那麼,既然不是菁英,沾點與「凡人」普遍性共存的塵土氣息也沒關係吧。

「……要是想『不太一樣』,麻煩你先從語氣開始改起吧。這才有說服力。」

赫默突然又擠出一句呢喃。她低下頭,重新打量那副有緻的臉孔。在產生那並非單純挖苦的錯覺之際,黎博利也終於露出符合經歷的幹練笑容。

「你當然也可以不做。但代價就是……喏,關於那件事情,我可能會考慮得更久。」

這絕對是挑準時機說的吧。用著能勾起適齡女孩好奇心的代稱,赫默奪回立場的臉孔倏地一瞥門邊,用公事公辦的眼神向塞雷婭暗示道:是時候注意周圍了。

「所以,你們和好了?」但這時薩卡茲又問,「背著我偷偷和好了?」

房中的黎博利詫異地盯著她,接著莞爾道:「那還得看她願不願意原諒我囉。」赫默自嘲般傾斜腦袋,「當然,這件事對你也一樣。我們對你做過很不好的事,你不必就這麼放過我們。」

我?薩卡茲覺得口乾,她緊張時常會這樣,伴隨易怒、分貝高亢,不可控的自燃。

以往是這麼回事,但此時她選擇搔搔耳垂,用指頭抹過鼻子。「……我哪敢啊。能像現在這樣,我就很開心了。」

「那你又甘願繼續過現在的生活嗎?」塞雷婭又問。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陷阱還是怎樣。當下她想起擔任入職考官對陣瓦伊凡時,那介於善誘和挑釁間的字句。瓦伊凡不會這麼簡單的,同理端立在旁的赫默也是。雖然單純,她並不相信這問題只停留在形式上的變與不變。

「我……我想等長大以後再講,不行嗎!」所以伊芙利特嘴硬道。

砰咚。像是未經鍛鍊的拳頭輕捶鐵牆的聲音響起。兩對眼眸沿著傳聲方向望去,又默契地對看一陣。伊芙利特猜事情一定暴露了,但不是立刻。不一會兒赫默代為搶答道:「就像她說的,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想。」並朝她走來。

體格小了半號的身軀跛行著,一如平日那般靠近。薩卡茲害怕她走出艙門便會發現實情,於是半推半就地跳入房裡,一把攬住伸手的黎博利。

「你可以沒有勇氣,或者做錯,但你必須對自己誠實──為了不變成我們這樣,你必須多學、多犯錯,直到彌補跟後悔不再霸占你的生活。」她扶著薩卡茲的手臂,「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點的,有點沒說服力。但你還來得及,所以非得趕上不可。」

伊芙利特望著投來的兩對目光。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體驗這種氣氛吧。接過囊括重量的請求,雖然語焉而曖昧,從中成形的意涵卻也迅速發酵成暖流,漫上背脊。

想想怎樣想都無所謂,「……我至少準時到場了唄。」她不求甚解道。

「嗯,你來得正是時候。」赫默別有深意地擠擠眼睛。

塞雷婭一聲不坑從旁經過。她不顧轉頭挽留的薩卡茲,果敢地走出房間、向通往電梯的廊道左方張望。「至於外頭協助把風的幾位就有待商榷了。」瓦伊凡語帶保留,送出恭候多時的台詞。

「完蛋啦!」薩卡茲喊叫出聲。

大約幾秒鐘後,沉睡於雷姆必拓東境晚秋之中的陸上航母多了幾分嘈雜──或許本該有什麼意外發生,但等量驚人的風波也同時在船艦走廊的中段處遭人掀起、四散,化為儀器可觀測的丘陵線段。
梅爾是最先演示狂奔一詞的那位。但拔腿追出的瓦伊凡快得嚇人,用擦身而過的冷風釘住了蹲守牆邊的一男一女。伊芙利特被挾持著走出艙門,看到麥哲倫難為情的眉宇間夾雜擔憂,隨合十的雙手漸顯。回過頭去,赫默果然眼角跳動。

不遠處傳來砰地一聲。梅爾似乎以頭搶地,被那名前防衛科主任擒抱、單膝壓制在地,毛衣下的手臂哀號著被折往背後。

薩卡茲突然想起,瓦伊凡其實跑得很快。

安東尼.西蒙有好一陣子組織著措辭,解釋他為何連同兩名同鄉聚集在無人區域的廊道上,可後來也放棄抵抗。面對資助者,過度的修飾對交流無異。從他六歲生日在宅邸別館中,看見二叔穿著兔子戲服與祖父家女傭於臥房嬉戲時,他就明白噤聲和冷靜──哪怕這些恐怖的回憶無異於人生過場,和眼前所見無關。

但走馬燈還是逼著他這麼想。聽著被絞入臂彎的阿納提技工,還有對同事關係意外地沒有餘韻的極地考察員所做求饒,他意外只覺得莞爾。

放著在職場中已然熟悉的策略不談,這名企業寡頭的獨子聳了聳肩,順從地解釋起他的來意:關於他受啟發的一日,還有在內化後成形、決意實行的想法。

至於這番話能否從錯落如煉獄般的哀聲中穿出、流入恩人耳中,他並不是那麼在乎。

在乎從錯誤實驗中尋獲新生的薩卡茲,會如何挽救眼前這副慘況。為了全身而退,臉孔宛如野獸的青年捋起短鬚、踏破入夜平原上的一畦喧囂。

唯獨那盒勾起一系列變化的肉餡餅,被愛遷怒人的黎博利做出的那塊,在無人問津的桌邊靜靜沉睡。



【後記】
一周過後的感想
雖然大概不會有多少人再滑到這裡了,但自認有義務在這裡做最後一次的心得及回顧
番外《所謂做菜,及隨口亂挖的坑》全文更新完畢,一直以來很感謝各位!

......然後,慣例的感謝到上一句結束。只能說,即使過了一年半,我還是不太會想客套話(
深感遺憾

章節慢跑了半年,來說說繼本傳完結後相隔一年重新碰萊茵題材的想法吧
其實番外裡唯一一章在《磐石》完結前就敲定要做的就是萊茵篇了。如果說磐石充其量是在2020年末,試圖對當時還不完善的萊茵生命側角色做的人物括寫,那這次的章節就是針對當時沒能講完的部分做補充了,順便替完結後醞釀的其他想法找舞台
成果就是萊茵篇下半的塞赫吵架回。雖然對其他人來說很容易,不過這是最消耗我精神的一回
要怎麼把一部到現在的心態轉變塞進這段呢......儘管有其他章節墊檔,我也不敢說在這段時間裡找到了正確的解法

至於最不正確的肯定就是篇幅了。明明標榜短篇,結果在同個章節下拖了半年有餘,這點也很對不起各位(
但在自省前我也有話要講。其實按正常流程來看,萊茵篇是準備在進入六月前就收尾的,但因為漫畫和綠野SS的出現而決定臨時加戲、以拖待變──然後就,嗯,變成這樣了

但我最後也沒有看漫畫,現在也是
當初,抱著不能在不瞭解劇情的情況下強行結束章節,我是決定等這兩段劇情全部放出後再寫下去。畢竟不能虧待觀眾。然而在漫畫先後公布兩章後,看著網路上高漲的讚揚聲,我意識到我不可能用純讀者的心態去欣賞這部作品,不如說身為同人作者(自認)的立場只會讓我對著評價發酸,所以我盡可能地跳過有關的資訊,只去想怎麼在有限的段落下做出不輸漫畫的轉折......然後就 爆 炸 惹

七月起,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都沉浸在微妙的挫折感裡。除了幾位知道我在幹什麼,於是在qq裡狂tag我漫畫截圖的對岸好朋友以外,我沒有在網路上和多少人有過交集
想著不能在被認可作為的前提下被官方的聲浪蓋過,我只覺得苦悶,但也沒辦法多做什麼
可能會有人想,「官方出了你喜歡的陣營的漫畫,你應該感到開心呀?」
是這個道理,也不只是這樣

如果是單純對遊戲的人物和劇情背景感到著迷,這麼想沒有問題
但作為一個提早兩年,試圖在有限資料下詮釋劇情的打字工來說,我不覺得心胸狹隘的自己能拱手看待漫畫的成功
尤其是:我花了錢,也花了時間。區區一界同人寫手,我當然不可能和官方較短長,但我又為什麼要感謝官方這麼做?
這遊戲既然如此企圖透過角色來維持玩家的黏著度,那他們把售後處理好不是正常的嗎?
更別提萊茵全員還都是第一年就實裝的角色......

好吧,太過沉浸在這種氛圍不好
漫畫的存在當然是值得開心的事,也很高興萊茵組終於又回到玩家們的眼前了。當初一部做的各式腦洞能和現在的劇情銜接,我還是欣慰大於其他的
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待,我覺得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99%吧(

或許有人注意到了,《磐石》裡唯一沒和官方設定契合的,應該就只有伊芙利特的起源
當初和其他廚子們討論了半天,最後一致認為是試管嬰兒的設定竟然報廢......先不管孤兒這個設定是不是有點氾濫,我們反正輸了www
所以,也很對不起觀眾。當初做了有失判斷的預測

往後伊芙利特要是再出場,這個設定多半會直接被修正成災後孤兒吧。到時候,還請多包涵了
新作的細節暫不透露。有興趣的話,也麻煩親眼見證吧

會是敝人大學生涯的成果發表喔

以上
經歷兩年的打滾,爛尾的可能性從 always 衰減成了 almost
接下來就是無本生意了。直到結束為止都算失敗之作。還請各位繼續鞭策我

喜歡敝人的作品的話,還請留個言或賞點GP。無論是感想,反饋或雜談也好。
每一個人的關注和鼓勵,都是我最大的動力。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鼓勵努力者,更多的創作會輕鬆很多吧

下一部方舟作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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