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上前,把門打開。
「太好了,至少你們還有──」
站在門口的,是那位過於高挑的白衣女和夕顏。
「打擾了。」夕顏走了進來。
張翰沒看見白衣女低頭彎腰,但是當他一眨眼,對方已經進入房間了。
「你、你們怎麼會……」
「你的分身身上有好幾張發票。」夕顏邊說邊打開冰箱,拿了幾罐飲料出來,「都是這間賓館樓下的便利商店,我猜你大概是叫他們幫你跑腿買東西對吧?」
夕顏扔了一罐金牌啤酒給白衣女,自己則是打開了礦泉水。
「沒有好一點的?」白衣女說。
「那就是最好的了。」
「就算你真的可以找到這間賓館……他們怎麼讓你進來的?」
「拜託。這裡是賓館耶。」夕顏說,「我跟她進來,有人會想阻攔嗎?」
「那、那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間房?」
「好問題。」夕顏說,「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
「啊?」
「我們是一間間的問。」夕顏指了一下白衣女,「由她模仿6號的聲音,然後一間間的敲門詢問,看看有誰會回應。」
「這、這也太麻煩了吧?」
「我們運氣算好。」夕顏說,「我們從最高層六樓開始,而你就在六樓。」
「是啊,那、那麼……」
「別急,慢慢來。」
「什麼?」
「我知道你偷偷在向護法跟土地神求救,所以才拼命想話題拖延時間。所以我跟你說,不用急,慢慢來,我們會等你。」
「你、你動了什麼手腳?」
「我什麼都沒做。」夕顏雙手一攤,「他們只是覺得不值得為了你來得罪我。」
「你、你這傢伙!」
張翰舉起手來,正準備要往前踏步──
「良心建議你不要假裝生氣實際上開始跳禹步。」
他停下腳步,還差點沒有站穩,「你、你又做了什麼?」
「我買了包圖釘。」他從外套口袋拿出了一個大袋子,「是家庭號,因為店員說買越大包越省,對,我自己也覺得滿奇怪的,什麼樣的家庭會需要這麼多圖釘──你如果要跳禹步,我就得把它灑到地上,你知道後果吧?」
「我會痛得跳不了禹步對吧?」張翰的語氣裡帶著一種荒謬的絕望。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跟一團空氣戰鬥,勝利變得毫無意義又幼稚。
「其實我本來想說的是這樣會很難收。」夕顏說,「不過你講的也對。」
「好吧,我放棄。」他坐了下來,「我沒輒了。」
「太好了。」夕顏拿出一罐裝著混濁的灰色液體的小罐子,擱在一旁的冰箱上,「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不必用到這東西。」
「那又是什麼?」
「因為我記得你們那一系的神明都很怕汙穢物……」
「所以那是……」
「我就收集了些祂們大概不會喜歡的東西裝在一起。」夕顏說,「像是什麼指甲垢、頭皮屑、魅魔的愛液、花妖的尿、魔女的口水……諸如此類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麼,就換我提出問題吧。」夕顏說。
11-1
「我大概懂了。」白衣女說。
她走在夕顏的斜後方,遠遠看去就像是大姐姐帶著小弟弟。
「懂了什麼?」
「『人類中的怪異』。」
她說話時,就像是在眺望著遠方某個只有她能見到的光景。而她的聲音,也帶著一種倦倦、幽幽,猶如在山谷裡產生出的幻聽般的特質。
「瘦長人說的?」
「是啊。他要我們沒事別跟你為敵,」
「這還真的是友善啊。」
「可是一旦準備為敵,就要確保一定能殺死你。」
「那妳自己怎麼打算?」
「我還在觀察。」她說。
「是觀察怎麼殺我?還是觀察到底要不要殺我?」
「關於這點。」女性說,「其實我也還在觀察。」
他們在一家全日營業的酒類專賣店停了下來,夕顏走了進去,幾分鐘後,他走出來,將一個紅色的紙袋遞給了白衣女。
「比約好的多了一瓶。」白衣女說。
「就當作我以後請妳幫忙的預付款吧。」
「你想殺什麼人?」
「不,或許我只是想請妳吃頓飯之類的。」
白衣女笑了,但那笑聲聽來卻是「啵啵啵啵啵啵」的聲響。
「人類,你是不懂得害怕?還是誤會了什麼?」
「我倒是希望妳能說清楚點。」
「我對你的興趣,也僅止於協會的份內工作;幫你處理敵人,不過也就是我想看看瘦長人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彎下身,美麗卻帶著怪異感的臉龐湊近夕顏。
「我是怪異。是恐懼的凝聚。跟那些妖怪不同。你該顫抖,該慶幸,因為你能在陌生人酒吧以外的地方面對我活到現在。」她伸出手,纖細而長的手指輕輕碰著夕顏的脖子,「你們的肉體太過脆弱,我得小心翼翼讓自己別把你們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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