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妳剛剛好帥氣喔~」劉筱淇紅著臉,整個人撲進她喚作橘的金髮女子懷裡,像隻小貓,把臉埋在女子的頸窩裡還不安分地蹭了幾下。
橘看起來無奈地淺淺笑了,一手環住劉筱淇的纖腰,一手緩緩順著她輕垂的褐色髮絲,溫柔的聲音裡難掩哀怨,「筱淇姊姊,這是今天第三個了,如果再來我可是要撒手不管囉。」
「哪有這樣的~」劉筱淇加深了擁抱,在橘的擁抱裡又鑽了鑽,撒嬌似嗔道,「我又沒招惹他們,都說了我有橘,他們還一直來搭訕,煩死了。」
「唉,下次穿長一點的裙子吧。」橘淡淡說著,卻默默幫劉筱淇整理了稍微掠起的紫色裙擺。
顏沐柔在一旁靜靜看著倆人的曖昧嬉笑,面色依舊柔和,交疊的雙手卻不自禁緊握。
『那不是小曦。』她冷靜了情緒,一再告訴自己,那不是,她記憶中眼裡只有顏沐柔的小曦。
可是那對清澈無比的眼睛,略帶些清冷的聲音,寵溺般的溫柔語氣,輕皺眉頭的懊惱模樣,無奈的聳肩抿唇,還有那頭如同沐浴在陽光下的滑順金髮,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傲氣和迷人氣質,都熟悉得讓顏沐柔無法忽視。
『她不是。』顏沐柔總掛在臉上的溫順微笑,頓時多了些慘然。
她的確不是顏沐柔記憶中的小曦,或許從她們分開的那天起,從顏沐柔狠心推開連初曦的那一刻起,那個只為她一人溫柔的小曦就不存在了。
或許連初曦早就在這三年多的日子裡學會了,對另一個人溫柔。
顏沐柔收拾了情緒,也順便收拾了心底的遺憾,儘管她再如何地逼迫自己也擺出一個不勉強的笑容,但她還是想要將最誠摯的祝福送給小曦,送給她沒有把握機會珍惜的愛情。
醒悟晚了,道歉晚了,一切都晚了,慢了一步面對那段愛戀的她是再也抓不住了,現在的顏沐柔只能祝福,然後獨自一人走出連初曦的生命,就像從不曾出現。
顏沐柔努力鎮定內心的各種複雜感受,一步一步地走近,也隨著距離一點一點地減少,她眼前連初曦的面容越來越清楚,顏沐柔忽然覺得呼吸越發凝滯,不到十五秒的路程此刻對她就像永久。
「小曦。」終於,她鼓起勇氣,照著記憶中的那樣,柔聲輕喚。
金髮女子順著微顫的溫柔聲音忽地轉頭,美麗的黑色雙眸對上聲音的主人,沉默的對視只停駐了霎那,卻閃過許多相異情緒,驚訝、疑惑、憤怒、悲傷、陌生。
「我叫做橘。」清冷的聲音只這麼說了一句。
「橘,是嗎?」顏沐柔兀自為這樣的冷漠黯然了一晌,隨後倔將地扯了個微笑,「好久不見。」
「她是誰呀?」劉筱淇還緊貼著橘的手臂,嬌聲問著,似乎一點都沒有醋勁,滿臉好奇。
橘不耐地鬆開了一些劉筱淇的懷抱,稍稍皺了眉,「不認識。」
顏沐柔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任何情形的心理準備了,但還是忍不住在聽見「不認識」的瞬間,紅了眼眶,淡雅的笑容依舊,可是內心的酸澀不斷湧上,她感覺到胸口一陣悶,像是被什麼堵塞住了無法宣洩,她想要大口地呼吸卻發現自己似乎對身體失去了控制權,只能靜默地等待窒息。
「橘,妳不會對人家做了什麼吧?」劉筱淇被顏沐柔哀傷死絕般的神情嚇了一跳,慌了手腳,急忙拉住正要轉身離開的橘。
「就說了不認識。」橘甩開了劉筱淇的手,語氣不是憤怒,而是劉筱淇從沒有聽過的冷淡。
劉筱淇並沒有因為橘的反常而鬧彆扭,反而有點心疼,她默默認為,漠然,或許才是橘極度悲傷的表現。
「啊......妳不要哭啦!橘......橘她有時候就愛耍性子,抱歉啦,我先走了。」劉筱淇慌忙地從包包裡拿出一小包衛生紙遞給顏沐柔,說完就匆匆忙忙追著橘走了。
顏沐柔愣愣地握著剛被硬塞進手裡的衛生紙,獨自一人站在吧臺前。
『我哭了?』顏沐柔久久才回過神來,感受到臉頰上的沁涼,感受到被一種空洞反噬。
行屍走肉般,她回到一開始那個隱蔽的角落坐下,眼淚不停地奪眶而出,想著或許只要哭泣,就可以讓心中的鬱悶隨著淚水流逝,或許今夜的痛,都是償還昨日的溫柔。
先傷害的人,沒資格後悔。
『可是,就讓我任性一晚吧,讓我放肆哭泣一回,脆弱一回吧。』
顏沐柔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哭完了難過麻木,卻多了種空虛。
她抬起頭,望著眼前擦拭著酒杯還是那樣嚴肅的調酒師,啞然地笑了兩聲,「不好意思。」
男子手上的動作停滯下來,也抬眼看向她。
「請給我一杯最烈的酒。」顏沐柔深吸了口氣,緩言繼續說道,「最好能讓人忘記悲傷的那種。」
他背向她邊把乾淨的杯子放上架子,邊把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沒有那種酒。」
「那暫時忘記悲傷的呢?」
「現在回家,睡到中午,妳也能忘記十二個小時左右。」
顏沐柔因為男子的固執和認真的神情,終於展開了點緊鎖的眉頭,目光放得柔軟卻分外的堅定,「拜託給我一杯酒,我想知道喝醉是不是真的會好過點。」
男子嘆了口氣,他看得出來顏沐柔眼中的那種決絕,「就一杯。」
這是顏沐柔人生的第一杯酒,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酒都是這樣苦澀,喉嚨的灼熱感嗆地她咳了好幾下,她被口中的辛辣刺激得想哭了,卻發現淚水已經流不出來了,她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嗜酒如命,只隱隱約約感覺自己的意識越飄越遠,痛楚好像也越飄越遠,她一股作氣灌完剩下的半杯,忽然,高舉的酒杯被輕輕地放下,她滿意地笑了。
顏沐柔一向不懂怎麼樣放膽地發洩情緒,甚至不懂該怎麼鬧脾氣,悲傷也好,憤怒也好,她天生的溫柔讓她忘了如何任性,即使在最最痛苦的時候,她也無法憑依著不滿大吼大叫,不吵也不鬧,她只是悲傷地笑著。
或許喝酒的人,只是希望更強烈的感覺洗掉執念。
「醒來的時候......還忘不掉妳......」顏沐柔趴在吧臺上,細聲喃喃地說著,「那該怎麼辦呢?」
還需要多少酒精,才能洗掉對妳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