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弟之痛沒有那麼容易平撫,但發現以為已經失去的親人仍然活著,他,淡淡的笑了。
定軍山的小屋外有橋、有小巧的瀑布,樓澈拎著一壺百瀲香偷溜出來,正打算到瀑布旁獨飲,卻看到有人先他一步坐在一旁的石階上。
「彈琴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紫丞回頭看向他,並不回答,只是目光瞥見他手上的酒壺後,問道:「樓兄…該不會是想一人獨飲?」
「啊啊…本大爺原本是想自己喝掉這壺百瀲香沒錯啦,既然彈琴的你在……」說著,他大剌剌的在紫丞身旁坐下,自己先灌了口酒後,再把酒壺遞給紫丞。
紫丞接過酒壺,並沒有立刻品嚐美酒,他神色複雜的微微發愣著,然後才細嚐了一口百瀲香。
夜裡,小屋內的喧鬧聲在山裡格外清楚,可以聽到蘇袖姑娘爽朗的笑聲、鷹涯和琴瑚在鬥嘴、父皇與皇姑溫聲詢問容仙與瓔珞旅途中發生的事,可以猜想到南宮公子醉了睡倒在地上,而不見蹤影的兩位前輩必是去了不遠處私語………….
如此地真實。
原來……他還活著,而這一切,都不是夢。
「呵……」
「彈琴的?」
見樓澈擔心的看向自己,紫丞緩緩的放柔眉眼,輕淺的牽起一抹笑,「紫某沒事,讓樓兄擔心了。」
「彈琴的!你、你───」他笑了!
紫丞又是一聲輕笑,「樓兄為何如此驚訝?莫非是紫某做了什麼?」
樓澈幾乎是張口結舌的瞪著紫丞,自劉緒死後,紫丞不曾言笑過,即使臉上偶爾露出笑意,也是客套的、冰冷的;然而,剛剛他───
望著小屋內的燈火,紫丞舉起酒壺喝下第二口百瀲香。緒若地下有知父皇不僅沒事,還與皇姑團聚並有了一位美眷,他也該會和自己一樣高興吧?
緒……沒有任何事可以取代緒,但,他也必須往前走了。
這段日子裡,他知道眾人暗地裡都在擔心自己,鷹涯與琴瑚總是寸步不離、蘇袖姑娘和南宮公子總是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瓔珞與容仙常在夜裡因擔心他而落淚,而樓澈做得最是明顯,三天兩頭就拎著酒來找自己。
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人非草木,誰能無情?他的確因緒而心傷,但身旁的人又有哪一個不因著自己而難過?
「樓兄……直至如今,紫某才知道自己的願望……」
舉壺喝下第三口百瀲香,紫丞望著夜空,聽著屋內的笑語不斷,他心頭微微一暖,淡淡的笑了。
樓澈正要說些什麼,此時雲後的月亮露了出來,月光灑在紫丞身上,照得他整個人要溶入月光中似的,那樣的溫潤如玉。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樓澈喃喃吟道旅途中曾聽過的歌謠其中的四句,然後,看著紫丞噙著一抹笑偏過頭看他,接著,在那抹笑下,樓澈迅速緋紅了臉。
他很快的乾咳了一下,「咳嗯,彈琴的,那個……」
「樓兄,這是男子之情歌,寫其對於一美好女子的思慕。」
「!!彈琴的!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指你像女人!」
紫丞放下酒壺,但笑不語,只是取出琴來,手指輕輕撥弄琴弦。
斷斷續續的琴音在樓澈紅著臉解釋時散入夜空中,那琴音,聽來近似未曾有過的輕快。
紫丞的願望很簡單,他只是想和心愛的人們與魔族子民,一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