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vtuber研究的幾點思考〉
自從我開始逐漸轉變我一些立場上的態度後，我認為在研究中最不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抱持著粉絲心態」 或是某種娛樂的心態。我的意見基本上跟曼德爾（Ernest Mandel）差不多：任何有意圖改變世界或是做些什麼的研究工作必須嚴肅以待，並且以科學客觀性為基本，否則就是自毀武器（註一）。
所以如果要說我在Vtuber研究中改變了什麼，那麼我會說是：一、保持自己粉絲與研究者身份的脫離；二、堅守科學客觀性；三、放棄任何不必要的感性；四、回歸嚴肅的學術論證：五、採取批判性的、跨學科的視角，像是：民族誌、經濟社會學、文化研究、性別研究、社會理論、政治經濟學批判。
其中我會著重強調的點在於政治經濟學批判，我自己看這麼多關於Vtuber的討論看來，我覺得一個不健康地傾向是：「大家似乎會過度美化一些現象，還有對自己粉絲身份的投入」。儘管我不否認粉絲或是這類的人多少都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必經作為一個未來有以學術研究作為志願的人來說，這樣的現象必須得到掃清。
回到政治經濟學批判上，基本上，我會直接說很多對於Vtuber的討論幾乎都沒有處理典型的「平台資本主義」（Platform capitalism）問題（註二）。而且也沒有過度深入處理「生產關係」、「勞動分析」、「價值生產」、「經濟產值」的問題。當然，除了因為文化研究的過度影響外，這也可能是由於如果要處理這些議題，勢必得觸碰一些左翼，乃至於馬克思主義文獻，遺憾的是主流在這方面討論是缺失的。我目前看過最多的可以歸類到進步主義論的述，或許是性別研究，上至vtuber本人，到粉絲文獻都有這方面的思考。但是我可以在此毫不猶豫的說明一下，女性主義可能不只是如哈特曼（Heidi Hartmann ）所說的「是個歷史盲（blind to history ）」（註三），更有可能是個「經濟盲（economic–blind）」。
此外，我們都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對於Vtuber研究來說，中之人問題始終是個「黑盒子」。難以被窺視，這可能導致我們只能透過二手文獻、新聞資料來推論其勞動狀況，這給民族誌研究者勢必帶來困擾。
簡而言之，我們到目前還沒有辦法從Vtuber研究中發展出所謂的「Vtuber經濟研究」。就算有，這類的研究恐怕更多是為了服務企業，而不是從一個激進的（radical）視角出發（註四）。
所以如果未來有任何的Vtuber研究，我的建議是思考以下幾點：
1、如何將現有的Vtuber研究與目前左翼社會理論界與政治經濟學研究中熱門的平台資本主義、零工經濟對話？
2、如何運用「剝削」、「生產關係」、「生產方式」、「勞動價值論」、「上層建築—經濟基礎」這些經典的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來思考Vtuber（註五）？
3、即使不從馬克思主義取徑，經濟社會學中的「鑲嵌」、「禮物（人）」、「社會網路」也可以做為可行的方向，並看看能不能從像是「送禮物給主播」、「抖內」等現象來歸納，挑戰主流經濟學中的「理性人預設」。
4、是否可以抽象，並理論化「畢業」、「轉生」這些現象？並同時讓他與實際的民族誌研究進行互補與修正？
最後談點關於消費者主權與粉絲的事情，算是我初步對於此的思考。我個人認為，如果是在企業勢（特別是大型）的情況下，消費者主權與粉絲的權益基本沒有任何保障，基本仰賴資本的「善意」。這一方面是基於Vtuber具有黑盒子特性，另一方面是網路社會基本原子化的情況下，實在很難想像有什麼像樣的反抗途徑（註六）。也因次，我們也只能夠在每一位Vtuber宣佈畢業後，說一句：「祝福你未來的道路一切安好」。
註一：參見Mandel, Ernest, 1999, “Why I am a Marxist,” in Achcar, Gilbert (ed.), The Legacy of Ernest Mandel, London: Verso, pp. 232-59.
註二：例如Nick Srnicek（2022）出版的《平台資本主義》以及希臘經濟學家瓦魯法克斯（2024）的《雲端封建時代：串流平台與社群媒體背後的經濟學》。另外，Tim Christiaens對於平台資本主義、零工經濟的思考也值得一讀，見：Christiaens, T. (2020). Performing agency theory and the neoliberalization of the state. Critical sociology, 46(3), 393-411. Christiaens, T. (2022). Digital working lives: Worker autonomy and the gig economy. Rowman & Littlefield.
註三：參見Hartmann, H. I.,1979 The Unhappy Marriage of Marxism and Feminism: Towards a more Progressive Union. Capital & Class, 3(2), pp.1–33.
註四：參見余佳錚（2023）。企業如何操弄虛擬人物之研究探討-以VTuber為例〔碩士論文，國立暨南國際大學〕。華藝線上圖書館。https://doi.org/10.6837/ncnu202300203。
註五：之所以我認為可以採取馬克思主義取徑，是因為我認為既然要把Vtuber放回資本主義經濟研究中，那麼作為批判資本主義經濟最不遺餘力，同時也是成果作為豐碩之一的經濟學理論，馬克思主義就是無法逃避的。另外，這樣的選擇，也或多或少出於我的革命社會主義立場（Revolutionary Socialism）
註六：我並非不認為反抗或是抗議是無用的，但是我認為應該提出更具體和可欲的路線與方法。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