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新衣還合身嗎?」慢慢的,藍染淺淺揚起嘴角,「能有機會送妳一件新的真是太好了。」
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當從他嘴裡吐出的是和往常一樣的日常口吻時,蕾伊加娜清楚,已經完全被鏡花水月給騙過的她再也難以逃離這個男人的圈套。
就算是映在水裡的月,他都有自信她會伸手去撈。
哪怕她有意識到那不過是一捧便會從指尖溜走的流水。
深吸一口氣後,蕾伊加娜一面長嘆一面將遮掩眸子的手放下,「......告訴我吧,你今後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藍染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驚訝,「看來妳的記憶力又變差了。」
如果說他們曾經談論過未來的話,那麼肯定也只有他所提出的那個約定了。
也只有那個陪伴在彼此身旁的邀約,涉及了所謂今後的打算。
蕾伊加娜肩膀一顫,而後,她笑了。
「......是像個被豢養的家畜一樣,往後的時間都只能戰戰兢兢的待你宰割嗎?」她將頭垂的更低,而在垂落的髮絲縫隙間僅有憔悴滿盈的茶眼。
縱然如他所說,他現在確實還未擁有擊殺她的實力。但她知道照著這個勢頭,也許哪一天她就會在鏡花水月營造的假象之中,不明不白的逝去。
本來就也未能全然信任。如今,只怕是滿腹懷疑。
不滿於現狀的又何嘗只有一人?
「......這取決於妳。」將不甘的情緒壓抑在微蹙的眉宇間,把急促吞回腹中,藍染把聲音放的很輕,「這從來都取決於妳。」
清楚他向來喜愛在高處看著自己挑撥的一切,蕾伊加娜快要分不清他究竟只是在陳述事實,又或是在哄騙。
她更清楚陷入像他這樣的男人的言語陷阱有多麼危險。
「取決於我?」蕾伊加娜垂在床上的指頭悄悄擰起棉被,「意思是要我取悅你?」
知道此時無論說什麼也只能不斷被信任全失的她回以銳利的言語,藍染還是稍微對她一點也不因他的溫言而緩和下來的表現感到五味雜陳。
他自認自己的偽裝已能讓他人盡信他的清白,正是人們的這番愚蠢令他無往不利。可蕾伊加娜倒是馬上就一點也不信他這點,讓他不由得也讓不滿的情緒漸漸演化成不信。
那是他不願見的結果。
「......妳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情緒吧。」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判斷兩人當下不應再繼續強硬拉扯下去的藍染轉過身去,「不過我會等的,直到妳重新相信我為止。」
那番自傲與自信未曾改變,簡直就像是在說他本來就知曉她對他的信任,這令尚在混亂之中的蕾伊加娜不禁抬起了頭。
「我很高興妳還活著,蕾。」語畢,藍染頭也不回的往門的方向離去。
那一聲輕柔的呼喚終是傳進心頭,溜入心底,使得蕾伊加娜按捺不住念想而轉過頭,但卻只見到藍染遠去的背影,隨即,他消失於門後,房內頓時一片寂靜。
他的話來得太晚,她的回首又太遲。
蕾伊加娜瞇起眼,望著誰也不在的門前,她尋思這是否又是她的過錯。
徬徨的目光落在男人方才斜放在床頭櫃上的書籍,最後,落到了被掩藏在底下的吊墜。
她伸手撫去,一半指尖觸在墜子上,一半指尖停留在紙張上。最終她哪個都沒有拿起,收回的手上徒留男人長時間持有所遺留的清香。
取決於她?
蕾伊加娜縮起尚在鬆軟棉被裡頭的身子。
他就是走了,也依然在撩撥她的神經。
能在邁開步伐的同時將前一刻的所有事物變得雲淡風輕,打從一開始他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打著她會先在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以前再度擁他入懷的如意算盤。
彷彿是周遭溫度上升產生的悶熱,蕾伊加娜將拉鍊拉至胸口處,隨後她垂著眼簾輕撫自己的虛洞。
就像弱點其實從來都是暴露的那樣,她在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便把指頭扣在洞口。
「你真是......麻煩大了,惣右介......」這麼說的同時,她感覺溫度又變得涼爽。
曾和藍染說過的追殺依然做數。
她也,並不喜歡被宰制。
「下次還請小心一點。」
「好的......!」
女隊士春心蕩漾的在接受藍染幫助後與他揮別,即便藍染不回頭看,他也知道對方還在後頭望著他的背影,甚至日後也會和他人談起今日之事,就像每一次都會發生的那樣。
使了壞弄得事態雞飛狗跳,結果三言兩語便哄的眾人服服帖帖,誰也沒把他當作始作俑者,反倒成了閃亮登場的救星。
面上的笑容溫煦如春風,嘴角扯著的是得逞的壞笑,心頭浮現的是無趣的冷哼,心底壓抑著的是煩躁的不悅。
到底藍染就沒指望過尋常女性能達到蕾伊加娜的層級,但那指的是綜合實力,同為女人的事實不應該有太大的區別才對。
不光是才智、權謀、眼界與周遭人的差距,他對自身的魅力也相當清楚,能夠利用的他從不吝於拿來偽裝或取樂,但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為什麼這對蕾伊加娜不起作用。
準確來說,她明顯不是沒有被他擾亂半分,只是她特別會忍,還怕他沒看出她心亂如麻。
有趣的女人——原先的煩躁感很快就被打算回應戰帖的躍躍欲試給取代,他想知道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沒有殺死她一事既沒有讓一切脫離軌道,更是再再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從最初至今的選擇都是對的。
他會認為蕾伊加娜如此特殊從來就不是錯覺,也不是一時興起,更是作為他眼光沒有偏差的證據而令他滿意不已。
只要想到她在不信的同時也深信著,藍染面上的笑意便不會有破綻。
出於真心之情,便沒有掩藏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