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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閣下而設的精神煉獄》 第壹章 - 皆為你所欲也 - EP 若願明天永不來

黑化跌死 | 2024-03-12 04:47:17 | 巴幣 14 | 人氣 41


《為閣下而設的精神煉獄》

第壹章 - 皆為你所欲也


EP 若願明天永不來



明天只是今天的延續,而當明天和今天分開之際,妄想和現實的界線便會清晰起來



在辦公室,管理層的私人辦公房間,有一個男性

男性剛接完電話,只見那背影充滿氣憤,顫抖不止的身體乃為肌肉尖叫的結果

他一怒之下,大力掃倒桌上的全部紙本,讓文件胡亂地散佈地上,披著西裝的畜牲似乎想反祖,要將古典風的室內設計重新客製化,朝更適合個人風格的豬坑風改革

只聽見雄性動物大叫,嘗試打破市鎮的寧靜,殊不知辦公室的設計是一個囚籠,把低等的野獸和外界隔絕,修飾了的監獄

「大和氏最近未免太過份了吧?!她的組完全沒有要和我組共處的意思啊!!」

夜晚的市鎮不似得大城市,二線小城市的主要光源來自路燈,倒是那一座近山區的大廈,由平淡無奇的白色混凝土組成,談不上美觀,唯獨談得上宏偉的高盒子,用著射燈向外宣稱自己的存在

監獄一般的存在

工整的落地式方窗結構,簡潔的方形外觀,說到底,不就是座豪華一點的赫魯雪夫樓,蘇聯時代的廉價建築風格,正襯托物業的主人

稱不上為男人的豬匹身體,其體型偏圓形,龐大的表面面積在倍鏡中佔了好幾條標線,彈著區的高比例使遠距瞄準的難易度再跌了數級,更不用提這裝備的命中率一點都不低

撇除想擺出金手指的念頭,純粹前提是:現在,未至時機成熟之時

「那老女人!擺明在欺負我們的律師團不夠她的大!」

有隔音設備,致室內沒有什麼雜音,他的聲音仔細得很,始終早在其葬身之地設下竊聽裝置,在正式的「結業禮」前,要被迫吸收著可悲的怨氣,那怕已經把音量調低了不少,但豬隻咆吼的煩人不會改變,恨不得想扣下板機,吿別自己的耐性

倒是一想到鏡頭所盯住的噪音,會在數分鐘內消失,什麼也沒所謂了

那麼就給予「憐憫之心」,如果我有的話,總之等待好了

過分裝飾的監獄裏,有一頭敗家犬,對著叛逆不能的現實抱怨不斷,繼續擁抱無知,他的狀況是個判斷存在不能的「可惜」,可惜,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即將登上地獄的直通車

「這年頭地下的東西都搬到枱上去了,還叫我們這種組織怎、怎麼!怎和平營運?!這完全就是要開戰的意思吧?!」

「狗急跳牆,人急懸樑⋯!你這麼想開戰就開!」

敗犬對著稻草人狂吼,盡是露出愚蠢的姿態

「如果要開戰的話⋯」

「⋯櫻花組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也許是敗陣得瘋狂,落水狗因為自己的幻想而製造出噁心的笑聲,刺耳至極

瞬間,笑又變成罵

「該死的死剩種!源氏的爛攤子!」

「要是⋯要是事情再搞大一點,那班斯拉夫人⋯一定會!咳!一定⋯咳!不會放過大和氏的!」

「我的全國貨源⋯我的⋯咳⋯咳⋯⋯我 —— 我去他的婊 ——」

物競天擇中落敗的中年男人開始因為天然淘汰而受苦,成為了他人盤中餐,無論他的野望有多大,他曾經是誰人也好,急流也會將一切沖走,使他成為過去和一名無名氏

咳嗽的原因,乃至他早就患上了「不適任」的疾病,不治之症,那怕是世上最強壯的打手,亦始終不敵「弱肉強食」的道理,何況只是頭家畜的他,他的存在很快便會被取代,他的身體很快便會倒下,此刻,肺部的功能損害終於顯效,終於在耳機中聽到期待已久的急性哮喘

「咕唔?!咳咿!咳咳!!」

「啊⋯?!咳⋯呀⋯怎⋯⋯」

心輸再怎上升,怎膨脹,無法呼吸導致的缺氧是避免不了的昏迷,四肢無力而跌倒,像木頭般躺在地上

「哈⋯⋯嘻⋯嘰⋯⋯呵⋯」

「⋯⋯嗚⋯⋯」

然後就這樣,一命嗚呼

「⋯⋯」

不過事情還沒有辦好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不把殘留物完全清乾淨的話,剛死掉的畜隻可有起死回生的機會,因此要百分二百確認死者保持死亡狀態

或是說⋯屍體處於無法回收的狀態

故然,我扣下板機

並欣賞自己所做的惡果

爆炸

爆炸的源頭是目標組織的倉庫,用於收藏燃油除外,更保有軍火

稍早我破壞了電壓箱,不惜使設施進入戒備狀態,也要使內部的消防系統減弱,才能實踐自己的計劃

瞬間的光芒使市鎮暫時化為白天,響亮的爆破喚醒了每一家每一戶,畢竟爆炸本身就是注意力的黑洞,敲鑼打鼓讓所有人前來欣賞早到的過年煙火表演,鮮豔奪目的橙色花在人造森林綻放,混亂的火光從城鎮中心冒出,唯當中有一片花瓣,一串「流星」由遠處飛來,眨眼間,火龍衝進瞄具的視野,瞬間,那層樓被白焰吞噬

不確定大火會傷到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狩獵的殘骸大概已經化為灰燼

嫁禍於他人,把情況做就成真正的開戰,先是摧毁軍火,掩飾真正意圖,其次的目標乃就地取材,擅用他們的壓縮空氣炮,壓縮爆炸產生火焰,放任煉獄火焰直達辦公大樓

因為外部的消防系統擁有後備電源,爆炸不會把建築物炸開,因此要掌握爆炸時的火焰去向也不算什麼難事,主要是設好空氣炮在窗邊,調的位置、瞄準方向,再遠距控制就好了

順便爆炸也省去了毀屍滅跡的需要

目睹大樓陷入了火海,我決定在光充斥天空前趕快離開

畢竟,今天還沒完結



Самое сложное в нашей жизни - это не держаться за что-то, а отпустить

(生而為人最困難的事情並非努力且堅持,而是釋懷與放手)



眺望沿海的城市,包括其後面的山坡,承托全白大陸的是藍色,溫水的海洋閃爍著、反射著太陽光

在雪白的山坡、人造森林中間插入一片自然的金黃,日出時份的海港是這城市的標誌風景

正如其名,遊客們都說日出國的賣點就是其旭日,不過對於異鄉人而言,大自然本來就沒美麗醜惡之分,何況東南西北盡頭皆是始,倒是敢言人類一定醜惡

在海洋中央觀看的破曉也許有另一番風味,未能欣賞的前提下,純粹感覺到家鄉不存在的溫暖,亦可言為接近赤度的證據

無論是否悉知四面楚歌,自從色彩進入眼睛的年幼時,視覺上能判斷好壞的意義一直缺乏,畢竟,和如此虛偽的世界共處的千萬規則中,從來沒有一條道理有真正説明過其需要 —— 值得將心比己的原因

若談原因將是無聊之談,短結說,無家者,乃無論如何也是異鄉人,而回轉焦點,要追討自己來到現今所在之地,對東方國度不禮貌性拜訪的原因,便是回溯至「我」,自己的身份

狼毛常換損就折,唯毛灰色永不變 ——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靠沾污雙手而活的罪犯,異時異地獨到底仍逃犯

聘用亡徒的我完成任務後,為了暫避風頭而潛進了海上金字塔,默默監視着城市上的一切動靜,說到底,此地作為重點城市,保安資源絕不容許小看;這也同時解釋了為何自己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城市,越有效的手段反而是最容易被估計出的方法

根據經驗出發,大概,現在的保安人力資源正集中於鄰近城市,封鎖著自己的出路,我說的是全部出路,不是幾乎,是全部

在科技發達的世界不能依賴個人感覺判斷,一切皆要以實質證據推斷,既然無法撇除零目擊,況且面對的是已發展國家的保全資源,安全為首便是必然的決定

保險地計劃,計劃需要資訊,因此自己正在頂樓監視所有可疑人物、車輛,比如說停泊住宅大樓前好一會的貨車,這種表面平常,實際反而最可疑的地面活動

不能否認,作為與環境情況合理的事物便是最好的掩飾,在無法排除其是否保安局的巡邏小隊的前提,我只能繼續警備,見勢色行動

目前,最壞的打算是直接跳海逃生,持有最低限度的裝備,至少有氧氣面罩,可以暫時離開這個海域,游到附近的離島去 —— 前提是行蹤沒暴露,畢竟人類是比不過人形,海用人形的水中行走速度不是我想面對的狀況

要不然,便是繼續現在的選項,原先的計劃 —— 混進維修人員

我在前置的準備工作中,得知神隱島,即這座「金字塔」下方的海底隧道其通往之地,在進行演唱會,而活動方雇用了外地的人士來當技師

而那傢夥剛好⋯和自己同樣是來自「那個國家」,也許靠外貌,我能勉強過關地混入維修組,轉移地方,甚至逃到長崎那邊去

這樣一來,不用讓人形評核自己的易容技術,也不用冒坐在駕駛座被認出的險,更不用測試熱能探測機會不會找到躲在後備箱的自己

現在只要在頂樓餐廳等到⋯差不到下山的時間就好了⋯⋯



城市的繁榮生活,浮雲美夢盡是

明明筆劃數量相同,只差心意的方向相通,幻,究竟是「想」還是「滅」的界線,此處模糊不清乃是

人造天堂是靠踏在愚蠢的死屍,乘人爬上,高掛天邊之上

皆在鋼線上,一切閃亮,稍為不慎便會直達地庫般樣,若這是個孵不出蛋的鳥巢,夢想就只能自我養育、獨自成長,自生或是自滅,還是迷失方向,一夜之間徘徊實現與失去,乃城市的獨有現象

若然硬要說,比光速更快的速度,那麼就是文明的心臟,社會的濃縮,國度的精華,城市跳動的速度

加速,一切皆在加速,直至光成為霧,聲成為音,空氣結成凝塊,人成為夏蟻

車輪滾動不止,人行不停,談話聲不靜,社會的脈搏急促,正因萬物皆在常變,人眼才看不出分別,住在忒修斯之船的每顆靈魂,每天每時每刻體會著「何為本質」,乃物質精神互相承載,而非可捉住的現實本身

卻,被霓虹燈閃盲的雙眼,從未指出愕論的矛盾讓局外關注,畢竟物質與好處,亦是這地方的僅有優越

這處,人、物、事,沒有能停止的時候,那怕只是站在街道,「等待」,這個動作也是會被催趕的時候,寒冷的冬雪對路人鞭策,刺骨的海風則是侍侯停下的雙腿,難怪人都「隨波逐流、順勢推舟」,耐性,純粹「吃虧」的代名詞

時間,在這,能清楚感受到它的存在,每一秒也是寶貴的,昂貴且俱目的性,所以說浪費時間便成為了最不合理,不合成本效益的事情,特別是停下來,將這白光霧全傾進兩目

也許,單是說試圖從中抽離,便已經是最格格不入的行為,最違反定律的思維

唯沉浸在九分喧躁,一分煩惱的水世界,無人能對抗波流停下,被四周快速的節奏影響著,就連呼吸的時耗也要縮短,大口大口吸入的不是空氣,灌進肺的,只有源於血、汗、淚的鹹水

常有人見景生情,不禁產生「並不希望踏進漩渦,倒是渴望脫離絕望」的想法,看似曇花一現的脫俗取態,驀然回首,千百萬人皆是你口中的「君子」

自立清高的他們說:「非獨君子有其心也,唯能勿喪耳」,殊不知紅塵俗世乃為歸宿地,蒼天尚品則自桃花里;別說什麼理想、情操,有時純屬生而為人,也是一大難關了 —— 故然,能自稱為人的上者,也要接受現實,黎明總有一天會到來

只是慶幸那天⋯⋯

腳步聲打斷了多餘的沉思

朝禮貌性的步伐望過去,一名亞裔男子正走過來,從貨車那邊走過來,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看樣子是找自己,畢竟在停車場上找人,大概只有非旅客才會這樣做

「欸⋯唔⋯ 多比⋯威桌?」

迎接自己的,是疑似母語的聲音,模仿俄語的發音,純粹久違而不久候的語言

「добрый вечер」

點帽示意,我邊走近,邊打量對方

短髮的男子算是年輕,始終疲倦的黑色紋刻了在其雙眼之下,從那笑容所感受到的活力因而大打折扣,但語氣中那説得出口的勇氣,以及離不出口的困惑,兩者合併則是猶豫不決,是否該放下自尊和形象,而這種無謀之勇叫做「魯奔」

靠這一點,就能從水中鏡的映像見得,男子仍是少年,只不過這套工作服和鴨舌帽,奪走了軀體的意志,本應配合纖細體格的骨骼,卻裝住了不特別起眼之如,沉重的肌肉,倒算是彌補了矮細所帶來的問題

不正宗的翹舌和發音,以及奇怪的文法,努力只是禮貌的表面,而不需要為表面拋棄裏意,故然我開口回覆

「欸⋯菲⋯羅非納波力?剛削?」

「日語,大丈夫」

男性猶豫了一陣子,突然雙眼一亮,唯獨沒過多久,那絲光芒又喪失了,如同是一不小心,鬆開了手,盯住原先捉住的飛雀逃走,心感徒勞無功、失去方向的樣子

「啊⋯好⋯好的!」

「你⋯是俄羅斯來的⋯工人⋯ 納波持?」

「да,對」

此時,兩個穿著同款工作服的男性,分別從左右方過來,一方腳步聲中透露要視察情況,另一方的身上則散發著煙草的焦臭,催趕的氣味

意識到背後的壓力,耳邊黃蜂翁翁,一時迷失的少年再次倒退至原點,繼續用那不成形的肌肉記憶,厚賜西厘爾文字獨特的發音

「唔⋯登波拍咋⋯羅域持?」

「別勉強自己了,我的日語水平才不是外國人程度,我是真的懂日文」

聽到這句,左方的他,束了小辮在腦後的男性,一把繞過少年的頸後,撘著其膊頭,開揚笑道

「哈哈!那、那就好了!好了!」

的確是鬆一口氣的語氣,但這份「安全感」被眼中所視之物對沖了 —— 其手臂,剛好露出了青鬼面的尖牙,足以認出是青鬼,那暴力的下顎

青鬼男的笑聲中,流露了不經意的暴戾,血液中也許存在,對我而言,同類的味道

「⋯哈哈⋯!抱歉呢!別怪我們見外,只是⋯」

笑聲感染了少年,輕鬆的氣氛一下子便傳染開去,小小的火種嘗試在寒冷的天氣下帶回夏天的感覺,唯某冰冷的語氣加入了對話,吹熄了無聊的溫暖

「不趕時間嗎?」

短髮的眼鏡男,中性的聲音嚴肅的時候才聽到男性的胸腔嗚動,只見他有點不耐煩地插話道,然而煩燥歸單純的不滿,催促語氣並不透露任何敵意,雖說機器似冰冷,這人的存在更像是調和者,免得另外兩人過於熱情而導致不適,允許現實沖淡人性的行政方

「啊⋯對!上車!大家上車!」

就這樣,包括自己的四人一拼坐上了白色的小貨車,掌陀的是少年,副駕的是眼鏡男,坐中間,自己的右方則是青鬼男,好一個命運的安排,讓自己試驗「最危險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是否正確

才剛開車,青鬼男的聲音便蓋過引擎啟動的泵動,急不及待地試探自己,進行煩人的盤問

「這些年可真凍呢」

「話說⋯你家的那邊天氣怎樣?」

為了融入,表現正常一點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我故然敷衍回應了事

「一年四季中,至少三季比北海道還要冷」

「啊⋯這、這樣呢?」

「畢竟離赤道很遠呢」

頭沒轉過來,從前車鏡中唯見眼鏡男閉著眼,像尊石像坐在那,只動口說話

「雖然想問『你怎麼會做這行』但是大概也離不開那個原因吧?」

「就錢呀,不然?」

在貨車駛出停車場,經過減速帶時,他再次插話,蓋過外界的唯一聲響

「對」

聽到附和的口吻,青鬼男便要開解自己似的

「新伙子,不用那麼怕生,反正我們幾個其實也只認識不過數天」

中年男性與其稱之穩重,更是無主犬一樣,不受規條的自由,面對社會大大小小的第一回應便是豁出去,然而魯莽之因並非缺謀,反者則是,乃無可失之物,正踏入新階段的社會人開始厭倦,且不怎再談面子

稍作停止後,開始說話的方式是嘆一口長氣,語氣沉了少許

「恕我們無禮,我們應該在機場接你的⋯不過嘛⋯交通什麼的⋯你懂的⋯」

「何況有人遲到嘛,你説是不是?」

如是避羞一樣,開車的少年在方向盤上按開了電台,以外界的聲音模糊對自己的問題,左右搖頭,眼睛卻不是在看外鏡,硬是裝作若無其事、聽不到一樣

「喂,在問你」

副駕的唯一作用是副作用,坐前面的男子把電台從音樂台轉到清談節目,使由音量建起的高牆成為矮牆

「好啦⋯是我不對」

不敵眾人的目光,小丑終於肯承認自己的身份

「抱 —— 歉 !我⋯家有要事!」

少年在轉彎上高速公路,故意拉長聲音配合彎道,擺出了羞恥的難受面,自嘲的笑容

如是認定其陳述為荒唐大話,諷刺的笑聲由右邊傳出

「對、對⋯隨便你⋯我們當然相信你啦」

摘下圓框眼鏡,插在衣領上掛起,副座的他應話道

「反正,從紅燈區一身香水走出來的人不是我們,對吧?」

「不是啦,只是⋯我的朋——親戚在那邊工作⋯」

一而再,再而三,副駕位置在幫倒忙,精神攻擊著司機

「到底是朋友還是親戚?還是乾姐妹?或是乾媽?」

繼續閉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男子卻難免自帶嘲意

「呸!才沒有!我很檢點、潔身自愛」

「純粹是老媽拜託我去看看剛來到城市的親戚啦,叫作剛到步也有個照應」

「原來你媽是混黑的哦?」

青鬼男抱胸反問

「沒有,紋身仔」

「喂,別刻板印象」

對被圍攻的處境,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正式宣布投降

「抱歉,口賤了」

辮子男沒有讓談話聲停下的意思,上一個話題一完,下一個話題又開始了

「是了,俄羅斯的,你平時常出遠差嗎?不用照顧家人哦?還是說他們不用你照顧?」

「我?父母嗎?」

即使逆對而坐,不親眼看見,也能知道其口水量多,絕對比海面上的浪花更多,但其聲音怎也不及海風般溫柔,豪邁的中年聲如同牛叫,活像得我正坐在動物農場裏

在農場裏,大家都很快活,只不過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快活

「對」

貨車駛入隧道,把我從外界徹底切除了關係,車窗上,只剩下自己那不討喜的面容

「內戰時死了」

煩躁的感覺化為不經大腦的一句,陳述的平淡口吻連我自己也佩服,語畢,我的說話像刺殺而存的飛箭一樣,從陰暗之處襲來,隨即寒冷貫穿了車窗,籠罩整個車廂

「⋯⋯」

「⋯這樣嗎?真還是不好 —— 」

男性的聲音中,夾雜了焦慮,如同自己真的得罪了自己一樣

「開玩笑的」

貌似是坐下了這個動作導致的,捱夜的生理負債便開始顯形,不得不休息一會,我稍微放鬆身體往後靠,並補充一句,以緩解不妙的空氣

「啊⋯這⋯」

「哈哈!真的是!你這副嚴肅的模樣⋯居然開玩笑⋯真的⋯原諒我們眼光狹窄,見識少」

笑意中輕拍膊頭的是男性,以無聊的身體接觸以示友好,直至他那過長的鬧聲變得未免有點煩人之前,中年的氣喘聲污染著我祈望安寧

出聲打斷的是前方的男子,從車鏡盯過來指控的眼神,大概同樣地享有厭倦的想法

「別扯我們進去,只是你罷」

「全都是我的錯,好不好」

聳聳肩,他就這樣把對方施加的壓力,丟到一邊去了

「不過斷絕關係了」

為了增加參與度,我圓滿發言補充道

「沒關係了啦!反正這貨車上的所有人,家庭都有問題啦!」

本來還千思萬計,去減少自己不合羣的機會,看起來還是白費功夫了

「最近,現在坐司機位的 —— 」

被召喚的少年立即打斷了男人

「閉嘴」

如是被說出了自己的痛處,他皺起眉頭,少年那小身軀發出了近乎震怒的聲音,在車鏡中怒目對視話者

「好啦,不說就不説啦」

面對負面的言論,辮子男做出了同樣的反應,似乎他那煩人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他們之中的常態

古怪成為「正常」,在如此視野之下,彷彿自己打從一開始便是他們其中一員

只見混沌勢力的「友軍」向後靠,伸手,繞著座位的頸枕放,毫不在意他人般若

「不過真是的⋯這公司的更表怎一塌糊塗,臨時叫人上班⋯嘖嘖⋯⋯」

而回覆的聲音,則是一把單調的平聲,不特出的聲調正是無生氣的證明,近義詞「厭膩」的語氣

「這全都是資本主義的錯」

駕駛座的他朗誦文章一樣,語言中不帶自身的感情,厚而清的咬字發音,唯有客觀表述的諷意

「為勞動而勞碌,不會停止的痛苦,我們工作,只是在獲取工作的權利 —— 」

「好啦共仔,給我認真看路」

「不論資本還是社會主流義的政府,我們都是活在奴隸社會⋯啊⋯地球真危險,好想住火星啊⋯」

「我知道我們活在反烏托邦了,謝謝你的告知」

之所以司機變得怨氣重重,也許是剛剛的某人,説了些不該提到的話題,繼而使其血液沸騰,熾熱成悶熱,勢要悶死各位

面對駕駛座的精神攻擊,兩人嘗試打發走腹語人偶,不過復讀機沒有理會兩人,繼續說著零關聯性的話題

「不論亞洲還是歐洲,美州仍或是非州、大洋洲,情況也是同一個模樣」

聽到耳根發暖,我便加入發言,隨便丟出了話語

「喔,有關係嗎?」

「反正喝個醉爛後就明天繼續,今天則再會了吧?」

我在想,本來打算冷笑,但是句子中,除了反諷之外,應該笑的原因在那,我是找不到

點著頭,少年似乎很滿意這非理論,的確貼近現實情況的回應,或是說,純粹符合語境,卻根本前文不對後理的回覆

「對,所以說!自我意識就是詛咒!」

眼鏡男在座位上陷進去,閉眼又抱胸的他帶點無奈,如是對天救助般說道

「我說,這究竟是什麼奇怪的對話發展?」

「他就平常發揮呀?不怪不怪」

「好喲」

用無奈回答無奈,好比用問題回答問題,只見男子所求救的對象並沒有要協助的意思,就這樣問了個虛空

「色即空,空即色」

「對對對,你説什麼也對」

正在以為青鬼男會配合地敷衍少年,身為怪人的他再次違反社會規條及常理,癲瘋地加入了少年的一方

「民主制度不完善,但極權統治從根本乃惡質」

中年男人的聲音,配上這番言論,感覺他的形象又更接近大叔,在公園獨個坐,苦思著中年危機的男人們

「又要談政治嗎?悶不悶呀?精神理政」

倒是「左翼」的他一副見怪不怪,賭其怪自敗的神情,身子側向一旁,要化作空氣似

眼鏡男的表現,乃已經放棄對抗這「常態」

「所以⋯歐洲人,你有什麼想法?」

「我?對於我而言?」

怎料一旦原先的「獵物」逃跑了,缺少了觀眾的小丑們隨之便搜尋新目標,我這個新人,順理成章地被視作為替代品,強迫加入這不見意思何在的廢話交流

「對,有什麼偉論可以發表?我們可聽慣那傢夥的長篇大論了,說點什麼吧?」

「一介藍領,你期待我?哲學理論發表?以為我哲學博士生嗎?」

知道他們不會如此輕易讓我逃走,我只有「面對」這個合常規的抉擇,故然我給出了最壞的答案

「好」

「我説」

「關我鳥事」

這句話回響車廂內之際,一切皆靜

「就這樣?」

「對」

我點頭表示

辮子男苦笑,看樣子有點失望,只不過那深鎖上眉的回復速度,他很快便悟解話中意,至少,他在短短的四個字中拆解了什麼奧義

而早於男性,少年在生理年紀上的優勢使他先出聲,說出了藍色窗簾的象徵意思

「不好嗎?這很有犬儒的風度喔?」

「犬儒不是負面的字眼嗎?」

哼出思考的聲音,指頭反覆拍打軚盤數下後,在混雜的思緒中斗出了思路,沙堆中淘出了虛假的黃金後,司機的他反駁道

「嗯⋯⋯對⋯不過這裏是直接指其原形,昔尼克主義,從僕克己的生活態度,還有拒絕妄想的懷疑主義」

「說人話」

只知托腮説話的聲音在車窗上反彈至此方

「就是激進的乞丐啦」

「我有義務提醒你,這樣說話會得罪人的」

眼鏡男譏笑而言,而對冰冷的聲音,他的回應則是直接引用原文

「關我鳥事」

「好的,了解」

笑聲,是自嘲,知道自己問了道無解的問題,冰冷的聲音笑著自己的愚痴

「廢話和狗吠放一邊,所以要解釋的話⋯⋯」

與其說他在嘗試解釋,倒不如說發言的目的只在把話語權搶走,以禁止其餘兩人用空泛的詞彙污染思緒,空洞的噪音破壞寧靜

「唔⋯無論怎樣,謹記凡事最終決定不在自身之上,『關乎』概念乃源於抽象的社會風氣,繼而『不關我事』乃是反抗刻板印象,口上說無需理會,但實際上是無法理會就對了⋯⋯這樣嗎?」

「接近」

儘管我並不想說話,但立場上,我的確和戴眼鏡的男子更接近

至少,我不想一直聽廢話,至少話語應該承托重量,而非時間

「什麼精神勝利法?你叫阿Q嗎?」

司機對於無法理解的乘客,解釋這旅程目的地為何

隧道裏頭,車廂和外面一樣暗,靠前車燈照亮所有,少年在小小的講堂裏戴上了教授的帽子,反問他的學生

「阿Q就阿Q呀?有問題嗎?」

「我說,自我矇騙也是自我保護機制的一種,有些時候,在百忙之中抽空,放空大腦也是必要的嘛」

聽到後,副教授表示同意

「不過老實說,別談什麼高尚情操,有時這種界線分明的想法,是應該有的吧?」

「對吧?」

察覺到話語的著落點正朝著我,這個插班生到來,我輕輕附和就當自己回覆了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你説了算吧」

「所以說⋯那句話,你覺得是去到什麼程度的說?」

然而,副教授似乎對我的思維抱有頗大的興趣,針對還未得出結論的題目,從車鏡中看神色,大概是想打破沙盤問到底

想不到冰冷的聲音,居然持有不尋常得可疑的求知欲

「河水不犯井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

「不全是」

回覆的內容過於片面,因而我給出了不認可

「那麼⋯⋯」

他想了想,再次開口説

「世界這麼大,但腳只有一對,要做的事情總比做到的事情多,何況人生苦短,終究難逃一死⋯⋯這樣?」

回想,我想了想,自己説出這句陳述的證據何在

最終,我給出了主觀的答案,不負責任的「獨立意見」,無視自然規條的「自由意志」

「可能吧」

很意料之內,坐自己旁邊的男人調侃,硬作諷刺地說

「語氣怎麼如此不肯定啊?」

「喔,關我鳥事」

「不過⋯你總不能 ——」

「關我鳥事」

「哈哈⋯好啦⋯」

若然話句承載不了意思,那麼語言只是一個謊言,聲音不可能有溫度,文字或說話就會死去,人的意識亦會順勢而逝

肯定的字詞乃是鏡子,人類多大仍是孩子,「幼稚」罵之時,並不單指愚蠢而則是狂妄自大,不敢面對自己的倒影,真實的模樣

血肉之軀方先天狼狽,全因世界從不因世人拜祭受賄,而談美或善良,其孕出的一切故然,醜陋也是理所當然

多餘的思路是迷宮,捉住自己回現實的是男人的聲音,混濁的噪音

「話說,我之前也和一個俄羅斯人處事過,你國的人都是這麼⋯自由嗎?當是釐清刻板印象,冒味一問,難道這是國家的共同精神嗎?」

國家?說來可笑,國內何來有家?歷史評價為「堅毅不屈」的民族,畢竟出生地所造之,純粹不吃苦就生存不下去的國度,那個我出生的地方,寒冷得恐怖,也許普遍的居民長得高大,如同國土,實際上只是小小一塊,能支撐、生存的空間,渺小至極

戰鬥民族若不戰便會被野熊帶走,敢問弱肉強食的世界中,還那有作夢的容量?所以,人民的理想鄉是「齊瓦哥」—— 活的、存在的、俱生命力的;而非死寂的冬天

不少地方,雪,從不停

不過免去個人觀感,我只好說

「也許⋯不過 ——」

「關我鳥事」

右邊的男性自問自答,一副在挖苦自己的表情

這次,我只是欣然接受

「對」

記得,貨車上一片歡樂

有這麼一個瞬間,車廂內的空間和外頭的世界分離了⋯⋯或許就是此刻,當下,今天,拆分了為昨天和明天

今天,至此,再也不見

廢話,閒置,從此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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