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特別篇-《冬日篇Snapshot-在忘卻之前的須臾，比企谷八幡閉上雙眼》
——好累！
在微微搖晃的轎車上猛然睜開雙眼時，我的腦中瞬間充斥著的，只剩下這個粗暴又簡單的想法。
我搖了搖頭，吐了一口長氣之後望向窗外。
城市內的霓虹在今晚依舊美麗而虛幻地搖曳著，透過車窗在車內映出斑駁的光影。從窗外的景象來看，應該再過不久就能到家了。
然而，明明應該是熟悉的路程，我卻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困惑。
或許是在後照鏡中發覺了我的異樣，前方的司機謹慎地開口了。
「怎麼了嗎？社長。」
「……沒事。」
算了，應該只是我的錯覺吧。肯定是因為實在太累了，果然工作就是一種會毒害身心靈的玩意，看看我都已經被摧殘成什麼樣了。我討厭工作，更討厭這個說什麼「勞動是國民義務」的社會，這麼想勞動自己去搞不就得了，為什麼要弄得大家也得參加不可？沒有欠你耶！
就算我滿肚子牢騷，但也都不是能跟司機抱怨的事。於是我向後一靠，在到家之前的時間發起了呆。
過了不久後，轎車緩慢而安穩地在一間三層的獨棟式樓房前方。
「——好的，已經到達了。」
司機下車之後幫我開了車門，用畢恭畢敬的語氣朝我微微欠身。若是在幾年以前，面對這樣的景象肯定會讓我感到誠慌誠恐，但是畢竟也算是接受了不少磨練，如今的我已經能夠合適的應對了。
「喔，謝了，明天見。」
「是，那我就先告退了。」
司機再次鞠躬，我舉手表示收到，隨即便轉身走向房子的大門。
按下電鈴後，沒過多久大門便應聲而開，日光燈的光頓時溢出門外。
背對著溫煦的光芒，幫我打開門的人向我露出柔和的笑容。
「——歡迎回來。」
「……啊啊，我回來了。」
不知為何，我在愣了一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回應。
對方似乎被我的反應逗笑了，她掩住嘴，發出低微的些許笑聲。
我抬頭看向對方。她穿著深棕色的針織毛衣以及藏青色的長裙，絲綢般的黑色長髮綁成了辮子並垂掛在胸前，如同人偶一樣端正姣好的五官充斥著笑意，深邃的瞳孔朝我靜靜地凝視著。
即使應該是早已司空見慣的樣貌，我也不禁為之出神。直到她收起笑容並朝我慎重地伸出雙手，我才連忙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並遞給她。
「啊、呃……謝了，雪乃。」
「不客氣。」
少女——不，早已脫離可以被稱作為少女的年紀的雪之下雪乃微微一笑。她小心地將外套摺疊起來，接著向我問道：
「那麼，你要先吃飯、洗澡、還是——」
雪乃的話都還沒說完，從走廊的深處便傳來熱切的大喊。
「還是～～陪我玩～！！」
腳步聲砰砰砰砰地響起，一個有著黑色長髮的小女孩從走廊內跑了過來。
雪乃看都沒看便側身讓到了一旁，小女孩於是朝我撲來，小小的手臂奮力抓緊了我，小小的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爸爸！歡迎回來！」
「哇這不是我的寶貝小薺（なずな（Nazuna）ちゃん）嗎我回來了妳這可愛的小傢伙快讓我看看妳今天是不是又變得更可愛了。」
「嗯！小薺今天也很可愛喔！」
在看到可愛的女兒後，一整天的疲憊頓時消失無蹤。我一把抱起小薺並開始轉圈圈，她十分開心地咯咯笑著，雪乃則是在一旁無奈地苦笑。
「……每天都這樣，你們就不會膩嗎？」
「說啥呢，雪乃？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對可愛女兒厭煩的爸爸，妳說是不是啊小薺？」
「就——是——說——啊——。」
雖然小薺一昧地附和，但我懷疑她應該根本沒在聽。不過因為很可愛所以沒關係，果然可愛就是無敵、可愛就是正義。這麼可愛真是抱歉了呢（註）！
（註：指HoneyWorks創作的《告白實行委員會 ～戀愛系列～》的角色歌曲〈很抱歉我這麼可愛〉，順帶一提二小姐的CV早見沙織Feat的版本唱的超可愛是人都該聽。）
在轉了幾圈之後，小薺在我耳邊悄悄說道：
「爸爸、爸爸。」
「嗯？怎麼了？」
「媽媽也想要轉圈圈唷。」
「啥，真的假的？」
我震驚地看向雪乃，她按住額頭發出傻眼的嘆息。
「不要胡說了。好了……薺，趕快下來，爸爸要吃飯了。」
「好——。」
小薺朝氣十足地回答，我於是輕輕地把她放回地上，接著才向雪乃張開了雙手。
「……你想做什麼？」
雪乃無言地看著我，我納悶地回應：
「咦，妳不是也要嗎？轉圈圈……。」
「我並不需要……。」
然而，拒絕到一半的雪之下面露猶豫。過了幾秒鐘後，她的臉頰染上些許的血色，身體隨即像是小貓一般輕輕地撞進上了我的胸口。
「……。」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雪乃便湊了上來，在我的臉上蜻蜓點水般地落下一吻。接著她很快地退後一步，朝我露出有些頑皮的微笑。
「——不過，這種程度的話倒是沒問題呢。」
「……我這邊可不是沒問題，快過來讓我轉個幾圈。」
「就說不需要了，趕快進來吧，鞋子我來收就可以了。」
雪乃這次明確地拒絕了我。她接著低頭朝小薺說道：
「薺，妳先回客廳陪嚕米吧，爸爸晚點就陪妳玩……。」
「咦，可是我想幫爸爸收鞋子！」
小薺聞言馬上出聲抗議，雪乃搖了搖頭並嚴肅地開口了。
「不要比較好，我不是跟妳說過如果碰到細菌或是病毒會發生什麼事嗎？」
「嗯！吃進去的話會生病，肚子會痛痛！」
「嗯，爸爸的身上現在就有很多那種東西，包含鞋子也是。所以等等記得先洗手，不要把細菌和病毒留在手上。」
「知道了～可是那爸爸怎麼辦？」
「爸爸已經習慣了，沒問題的。」
「才不是沒問題啊喂。」
我賞了正大光明地向女兒胡說八道的妻子一個白眼，但她視若無睹，只是繼續面不改色地恐嚇著小薺。
「如果生病的話，就不能去上學，也沒辦法跟嚕米和喵太玩了呢？」
「咦，不要！」
小薺嚇的直搖頭，她飛快地轉過身朝我道歉。
「爸爸對不起，可是小薺不想生病……。」
「別跟我道歉啦，又沒有逼妳一定要幫我收……。」
「那、小薺先去洗手了！」
還沒等我說完，小薺便趴搭趴搭地跑走了。雪乃於是豎起食指，朝著我得意地笑了。
「如何，很有用吧？」
「有用是有用啦，但希望別弄得好像爸爸我渾身是病菌一樣就好了，孩子的媽。」
「唉呀，真是抱歉……是我輕忽了。」
雪乃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
「既然是同伴，說的太苛刻也不好呢……我下次會換一種說法。」
「喂，別這樣。如果把病菌說成是我的同伴，在殺菌的時候小薺說不定會哭喔？」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點之上被反駁……。」
雪乃傻眼地喃喃自語。那是當然，守護孩子（尤其是女兒）的笑容可是大人的職責！就算是妻子，弄哭小薺也是不被允許的！如果真的發生的話——嗯，我會、那啥？多少安慰一下小薺吧，嗯。
在洗完手之後，便是享用晚餐的時間。
因為今天回家的時間比較晚，所以小薺和雪乃都已經吃過晚餐了。
即使如此，在我坐到餐桌上的時候，她們也都過來了。
小薺在桌上擺了著色本。她拿著旋轉蠟筆，認真地宣告「我要畫畫！」。雪乃一邊溫和地告訴她「不能碰到碗盤唷」一邊把重新熱好的菜端到我的眼前。
今天的晚餐是烤魚、蔬菜湯和涼拌蓮藕。在聞到香味的時候，肚子傳出的咕嚕聲重新讓我發現自己有多餓。我雙手合十並簡短地說了「我開動了」之後便拿起筷子，滿是感激地吃著這稍遲的晚餐。
雪乃用單手撐著臉頰，帶著笑意盯著我大快朵頤的樣子。
「不用吃得這麼急也沒關係，飯不會跑掉。」
「……也是，太餓了，不知不覺……。」
我縮起肩膀並害臊地解釋。雪乃不以為意地瞇細了眼睛，隨即輕聲地開口了。
「沒關係。畢竟是這個時間了……會餓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今天幾乎都在處理松下建設的爛事，所以好像比平常更餓。」
「我能想像，真是辛苦你了。」
一提到那間公司，雪乃的臉上也浮現了些許陰霾。雖然那是跟咱們家打了好幾年交道的老字號公司，但恰好在雪乃懷孕的那年有許多優秀的人才都離職了，搞得現在那裡的人不是老害就是不懂事的新人，交流起來特別麻煩。
不過這種我跟她都明白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我就此打住並向她問道：
「妳那邊呢？今天都還好吧？」
被我這麼一問，雪乃像是等了很久一般馬上回答：
「我把C區的住戶都打理好了，他們全部都同意了。」
「……啥，真的假的？」
「那當然。」
雪乃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笑容。糟糕……這副樣子好像有點可愛。但是這確實是能夠拿來炫耀的大事，所以我不禁真心佩服地點起了頭。
「居然這麼快就能弄好……不愧是妳啊。」
「那些實習生也幫了不少忙就是了，是一群十分努力的孩子呢。」
「……？」
聽到「孩子」這個詞，原本專心地塗著繪本的小薺納悶地抬起頭，圓滾滾的眼珠子轉呀轉的，要說多可愛就有多可愛。雪乃於是柔和地說「小薺也很努力呢」並且向我說道：
「還有，小薺的老師在聯絡簿上說她今天幫忙了其他同學，所以給了她一張貼紙。」
「咦，居然會幫忙同學……就連爸爸都不會做這種事，小薺是天才吧……？」
「啊哈哈哈哈！小薺是天才——！」
「我覺得妳別把爸爸當作標準比較好……不過願意幫助別人確實值得鼓勵。」
小薺似乎覺得「天才」這個詞很好笑，一邊複誦著一邊哈哈大笑了起來。雪乃憐愛地撫摸著小薺的頭，用諄諄教誨的語氣向她說道：
「可是……薺，要記得先弄清楚情況，千萬別什麼都不管就顧著幫助別人，知道嗎？」
「嗯！好！」
小薺精神十足地回答。為了記載於我的小薺編年史，我趕緊向小薺問道：
「對了小薺，妳是怎麼幫助同學的？」
「就是就是呀，阿廣的球飛到樹上卡住了，阿廣就一直哭！」
小薺揮舞著雙手，口沫橫飛地描述起那個場景。
「小薺就叫阿廣不要哭，我會想辦法。然後小薺就去拿阿廣的鞋子，把球戳下來了。」
「啥，拿鞋子把球戳下來？阿廣是八尺大人是不是？」
「不是啦！不是只用鞋子，還有鞋帶！鞋帶和掃把！」
小薺十分努力地想要解釋，但我還是完全搞不懂。唯一從老師那裡知道真相的雪乃微微一笑並代替小薺說道：
「這孩子原本拿了掃把想把球打下來，但好像長度還差了一點。所以她就把同學的鞋帶拆掉，然後把鞋子綁在掃把上，長度就剛好了。」
「嗚哇，真的是天才啊，小薺！」
我這下終於聽懂了，不禁為我冰雪聰明的女兒歡呼了起來。小薺也開心地笑了，然而孩子的媽在這時卻向前傾身，小聲地向我開口。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咦？哪裡奇怪？」
「你想想看，薺的鞋子明明也有鞋帶，她為什麼要用同學的？」
「欸？呃……對耶，為什麼？」
「我問過她了，這孩子說『因為我不想把鞋帶串回去！好麻煩！』。」
「……噗。」
聽到這個回答，我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雪乃無奈地繼續輕聲說道：
「而且，那個同學似乎不會串鞋帶，薺也完全不打算幫他。老師說最後『阿廣同學抱著球、鞋子和鞋帶繼續大哭』……。」
這個結局未免也太慘烈，我皺著眉頭看向笑嘻嘻的小薺。
「……小薺，妳拆了同學的鞋帶，怎麼不幫他串回去？」
「咦？為什麼？」
小薺歪著頭，用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回答：
「小薺已經幫忙拿球了，鞋帶是阿廣自己的問題。」
「——她剛才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雪乃的臉上浮起了苦笑，我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後才低聲呢喃道：
「……到底是像誰啊……？」
「動歪腦筋的地方是像你呢。」
「那不近人情的地方就是像妳了。」
互相酸了一句後，我們不免都沉默了。
幾秒過後，雪乃才感慨地嘆息。
「……教育真難呢。」
「說的沒錯……。」
我也不免搓起了額頭。嗯……往好處想，如果不走偏的話，這孩子的未來肯定不可限量。不過似乎得先好好幫她建立一些道德標準，不然八成會像她媽一樣聰明到沒朋友。
何況小薺這麼可愛，長大之後一定會是不輸給媽媽年輕時的美少女。糟糕，除了道德標準以外好像還要灌輸一些關於異性的小知識才能避免一些意外耶！
「……小薺，阿廣是男生還是女生？」
「阿廣是男生唷！」
「好，那爸爸告訴妳，男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妳以後不要——」
「——不要聽爸爸亂講，明天記得好好跟阿廣道歉，知道嗎？薺？」
還沒等我說完，雪乃便打斷了我。她一邊告誡著小薺一邊用冷淡的視線朝我瞪來，咦……我明明是出自一片好心……。
吃完晚餐後，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我還是陪小薺玩了一陣子。
我用遙控器操作著電動老鼠，讓小薺和嚕米以及喵太比賽，看誰能先抓到它，最終以年輕的喵太大獲全勝作為結果。
小薺雖然生起了悶氣，但還是在雪乃的指示下乖乖地跟著她一起去浴室洗澡。嗯……看來好勝這一點好像也多少像到了某人，遺傳真的好可怕……。
洗完了澡，接著就是好孩子的睡覺時間了。
我在床邊哄著小薺入睡之後便回到客廳。雪乃這時剛好把筆記型電腦闔上，她抬頭看向我並微微一笑。
「她睡了嗎？」
「睡了，好像睡得很熟。」
我在雪乃身旁坐下。她像是等待已久似地馬上將頭倚向我的肩膀，隨即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
我沉默了幾秒，接著用調侃的語氣向她問道：
「怎麼了，副社長大人？」
「……就說別那樣叫我了。」
我家的老婆大人噘起嘴，有些不滿地小聲抱怨。她接著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了上來，通常這是雪乃想要說些什麼的動作，我於是默默地牽住她的手，擺出「我在聽」的標準姿勢。
果不其然，雪乃過了一會兒後便低聲地開口了。
「……親愛的（あなた），薺的生日快要到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如何啊雪乃，這次我可以送小薺整套的樂高科學觀察組了吧？」
「我說過好幾次不行了吧？那一套的價錢都已經是你的員工半個月的薪水了……不過，我不是要說這個。」
雪乃停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意有所指一般地說道：
「我是想說……薺已經快要五歲了。」
「啊，對啊……時間過得真快。」
想起這五年來的日子，即使十分辛苦，但全部都是寶貴的回憶。
雖然不知為何有某些片段像是遺失一般略顯模糊，不過那絲毫無損這份甜美中帶有艱辛的滋味，想必無論是在怎樣的未來裡，我都會將其當成寶物一般緊握在手中吧。
而且，直到小薺出生以後，我才深刻地體會到母親到底有多麼強大。為此我不禁在回家時無數次地對我老媽表示感謝，弄得她以為我中邪，差點要抓我去神社除妖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伸出手撫摸起雪乃的頭。
「……那啥，怎麼說？我很感謝妳，辛苦妳了，雪乃。」
聽到我這麼說的雪乃似乎很驚訝。她睜大了眼睛，接著才泛起笑意並溫柔地回應道：
「不，我才要謝謝你……我知道以你而言，已經是盡了全力了。而且這幾年我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沒關係啊，反倒是麻煩一點感覺更讚吧？多麻煩我一點也沒問題，我都照單全收啦。」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可是，我也不是要說這個。」
雪乃吐了一口氣。她抬頭看向我，溼潤的瞳孔中閃爍著蕩漾的光芒。
「我是想說……既然薺已經五歲了，那應該差不多可以了吧？」
「咦、啥？可以什麼？」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
我困惑地回應。雪乃不悅地抿起嘴，白皙的臉頰上染上淡淡的紅暈。接著她撇過頭，垂下視線並羞澀地囁嚅道：
「——我是想說，差不多可以多一個人來陪她了吧？」
「……啊、喔，是、是這個意思啊……。」
知道雪乃的意思之後，我不禁支支吾吾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後才勉強地殼了一聲並鄭重地說道：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當然是OK。」
「……可以嗎？會不會讓你負擔太重？」
「再怎麼重，也不會比妳的還重吧？」
雪乃有些擔憂地看向我。我努力打起精神，朝她擠出自信的笑容。
「而且，那啥？支持妻子不就是丈夫要幹的事嗎？放心交給我吧，有幾個都放馬過來。」
雪乃眨了眨眼，隨即有些受不了似地輕笑出聲。
「裝帥還真是不適合你呢？親愛的。」
「抱歉啊，那種東西就沒有刻在我的基因上。」
「沒關係，反正我從不覺得那是什麼好基因。」
說完後，雪乃挺直了背，擺出嚴肅的表情並淡淡地開口了。
「總之……既然如此，就得先做好規劃了。」
「啊～也是啊，那叫啥，要選個良辰吉日？」
「那樣講似乎不太合適……不過，是呢，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妳說啥？」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妙的話，不禁強言歡笑著朝她發問。雪乃沒有回答，反倒是用如同貓咪一般輕巧的動作湊到了我的耳邊。
「——剛才說了，薺睡得很熟……是嗎？」
彷彿輕咬似的甘甜氣息在耳邊響起，往下一看，是妻子那歷經數年都沒有改變的美麗容顏。
是無論過了多久，至今都仍令我感到疼痛、無語、悸動、思念——乃至於愛戀不已的存在。
我近乎出神地凝視著她。在我的視線下，雪乃靜靜地揚起嘴角，緋紅的臉頰上浮出如同蜂蜜一般甜美的笑容。
——啊啊，是這樣嗎。
看來，這似乎已經不只是她的願望了。
我抱起她的腰，一股腦地湊了過去——
X X X
——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
……在鬧鐘發瘋似的響鈴之中，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唔，總覺得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看了看手機，日期穩妥妥地指向「一月一號」。對了，這麼說起來，半夜的時候才剛跟雪之下去參拜來著，難怪起床的時間比平時還要晚。
（註：請見《冬日篇Snapshot-無可避免地，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唔……。」
看向一旁，難得沒有比我早起的雪之下此時也微微地睜開了眼睛。她不知為何先是愣了好一陣子，接著才猛然起身，一副彷如隔世地在床上環顧四周，最後發出略感遺憾的漫長嘆息。
「——唉……。」
「怎麼了？」
「呀啊！」
雪之下似乎沒發現我醒了，在被我搭話的時候突然發出可愛的悲鳴聲。但她很快地回過神來，稍微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後正色地回應：
「啊，比企谷同學，你醒了呀……。」
「剛醒而已。所以妳怎麼了，做了惡夢？」
雪之下抿起了嘴，在過了幾秒後才有些困惑地偏過頭。
「……糟糕，我也忘記了。不過好像不是惡夢……不僅如此，感覺還挺愉快的，應該是美好的夢吧。」
「我也是耶，好像做了什麼好夢，可惜一下就忘掉了。」
「是呢……雖然可惜，不過夢畢竟就是這樣的東西。」
雪之下有些寂寞地微微一笑。她從床上起身並朝我說道：
「我先去準備早餐了……比企谷同學呢？」
「呃……嗯，醒都醒了就起床吧，等一下我就過去。」
「……新年的第一個早晨就說謊可不是什麼好事呢，比企谷同學？」
「真的啦，我真的要起床了！」
我為了這糟糕的標籤（自作自受）而大聲抗議。雪之下用略帶懷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隨即便往臥室的門走去。
在打開房門的同時，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轉頭向我問道：
「對了，歐姆蛋和半熟蛋……你要哪一個？」
「歐姆蛋好了。謝啦，雪乃。」
我十分自然地如此回答，而雪之下也理所當然似地回應：
「——不客氣，親愛的。」
直到房門關上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剛才的稱呼，是不是突然有點怪怪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害臊或是不好意思的感覺，甚至有某種異樣的既視感從心中油然而生。
到底是為什麼呢？
……可能是跟剛才做的夢有關吧。
雖然記不清夢的內容，但依然可以感覺到那是怎樣的夢。
有些溫暖、有些愉快。
有些痛苦、有些無奈。
似乎有什麼對自己十分重要的事包裹在那份夢中，但現在卻已經想不起來了。
「……要是繼續睡的話，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夢到呢……。」
在連我都沒有發現的時候，自己便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隨即我不禁露出苦笑，又不是什麼串流平台上的電視劇，哪有這麼好的事？
……不過，那毋庸置疑，肯定是一場如同蜂蜜一般甜美的夢境吧。
一想到那熟悉又陌生，充斥於胸口中的幸福感，我的眼眶便感到一陣炙熱。
……啊啊。
即使是夢，這份溫暖絕對也是真實的。
那麼，就讓我至少對其獻上自己的緬懷吧。
於是，在即將忘卻這份溫暖之前的須臾，我緩緩地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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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年快樂，明年也請多多指教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