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伍拾玖、人燼之家(上)
根據我向住在那間房子周遭的鄰居求證得知，早在兩年前該棟兩層樓透天建築就已空置至今。
從內外庭院牆壁遍布的垃圾、菸頭、瓶瓶罐罐，以及主屋的破窗，搖搖欲墜的門板跟塗鴉，基本看得出成了廢墟探險者、直播主、靈異探險或試膽族群的朝聖聖地。
我們都知道幾乎所有空置房屋與廢墟都會有鬧鬼的傳聞出現，更不用說真的出過事的凶宅了。沒錯，那間房子就是一間發生一家四口集體死亡的凶宅。
順便一提，我就是其中一個專門探訪廢墟想求得超自然刺激體驗的廢墟迷拍攝者。
其實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廢墟迷，試想有多少廢墟迷會選擇晚上前往探索地點走走拍拍的？如果不是追求什麼神秘感藝術氛圍，就是單純想要撞鬼。
而接觸到這些地點除了自己尋找之外，另一方面就跟你一樣了，有許多追蹤我廢墟影片的觀眾或粉絲會不時提供這類相關資訊給我，順帶附上可能是穿鑿附會或是背後故事給我當做新影片的素材。
然後不管背後故事是否有靈異傳說成分存在，基於職業的「廢墟探靈拍攝者」，拍攝工作我大多會設定在晚上。
那就簡單講一下被那間被鄰居跟多數人稱為「餘燼之家」的故事吧！
餘燼之家──「S家」過去住著一對夫妻跟一對年紀差上十歲的哥哥跟妹妹。
丈夫於地方郵局擔任主管職，妻子為某公所內勤人員；其長子是大學生，妹妹還在就讀國小，這個家庭在鄰居看來就是和樂安穩且富有休養，不管是大人小孩待人接物態度和善有禮，表面上讓人相處舒服的模範家庭。
然而，卻讓人意想不到這麼一個模範家庭，竟然於兩年前的晚上遭遇一氧化碳中毒事件。
案發現場夫妻倆陳屍主臥室，妹妹在自己的二樓臥房，哥哥則被發現倒在廚房。
一氧化碳來源主要由家用桶裝瓦斯管線鬆脫外瀉而出，待事態被發現時已是被鄰居聞到濃烈瓦斯味的隔天早上。
發生此事時，正值十二月的嚴寒，正因屋子門窗密閉才會令瓦斯迅速充滿室內。
警方基於門窗上鎖以及未找到可疑人士出入足跡物證，外加進行家人交往對象的調查無相關動機與犯罪事證後，最終斷定為集體自殺結案。
這也算是所有人認為最合理也最不合理的結論了，在於調查過程中並非全然沒有疑點。
在尚未定調為自殺前，排除這家子不算複雜的人際關係，當天總共有四個人進出屋子；主要是住在外縣市一同來拜訪的丈母娘及開車載其前來的小姑，本就經常出入的一名丈夫同事，以及同樣偶而會出現的一位長子男性友人。
以上是以先後進出屋子的順序闡述。
最後離開該屋的人為長子的男性友人，時間是晚上六點左右，至此，再也沒有人徘徊附近，一家四口不再外出。
針對外來加害者的疑點就到這裡為止。
接下來就附近鄰居證詞，S家晚上十點左右還能聽到交談聲，以及經由一樓窗戶敞開可見內部有人活動的情景，此便證明至少在此之前到之後的數小間，一家四口是還活著的。
既然期間有窗戶敞開，可以想像瓦斯洩漏不會這麼快充滿室內之外，即便外洩，還清醒的四人理應很快就會聞到瓦斯味；另外根據鄰居說法，這時候的S家沒有傳來驚慌舉措，如此一來，說明一氧化碳中毒事態，確實是在四人睡夢中發生。
關於這點，確實也符合驗屍報告的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一點至清晨五點之間。
不過有一點倒是耐人尋味。
雖然S家到睡前貌似沒發生什麼異常，然而，之所以鄰居會對窗戶敞開以及交談聲有印象，在於他們其實並不是正常的在談話。
而是爭吵。
聽得出因接近深夜，對方有盡量壓抑「交談聲」，但住在距離最近左邊鄰居就表示那聽起來不像是心平氣和或愉快的閒話家常，是基於某件事在做爭執。
爭執者應該為雙親與長子，而鄰居所提到的人影活動主要透過敞開的後方廚房窗戶所見；也就是說，當時三人不知什麼原因吵到廚房裡面，又或者是為了不讓鄰居聽見才將位置轉移後方相隔一條防火巷的該處。
若非以上可能就只剩下一層恐怖聯想了。
三人實際上爭執不下，已經是出現有人衝入廚房準備做什麼的危險態勢。
也是依循這樣的聯想，「集體自殺」的斷定首次變得具體，但亦微妙的受到挑戰。
畢竟既然整棟房子是座推理文學作品中常出現的「密室」，在沒有其他連結外在人事物物證情況下，只能說明行兇者是此家的四人之一。
偏偏隨著警方的持續調查，這個可能更被逐漸放大，到最後S家長子無疑成了警方懷疑的頭號嫌疑犯。
只因死亡的四人當中，只有長子倒臥在廚房，其他三人仍在自己房間。
考慮到現場沒有搬運痕跡如此結果基本上會合理推斷出，一氧化碳外洩的時候長子可能一開始就在廚房，或是於自己二樓房內聞到氣體才進入廚房。
回想晚上十點左右鄰居耳聞S家爭執，馬上便連結上──長子因為積怨或氣不過，一時衝動決定所有人一起陪葬的行兇動機；也因如此，將三人從某處搬回到房內瞬間變得極不合理。
假如要搬動家人，他們必須是在真的完全睡到不省人事跟已被氣體薰昏的狀態，然而，前不可能也沒在體內發現藥物殘留，後者則牽涉到事先其他人是在房間以外的地方昏迷後被搬回房，但做這種事根本沒有意義。
那如果是被長子擊昏家人後移動呢？考量到既然有心殺害全家人後自殺，何必又做後面放瓦斯如此多此一舉的動作，當場殺害不是能更快達到目的嗎？況且屍體皆未發現外力傷害施暴痕跡。
當然，長子最後被發現陳屍在廚房，是否有他原本是想自己一個人活下來，因拿捏錯關瓦斯的時機，結果連自己也喪命的可能？
其實這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事邏輯，僅有可能是突然反悔這種臨時性的決定才能連結上密室現場。
但無論如何，實在是到最後還是找不到更具體事證跟可能性，外加無從知曉三人的吵架原因，儘管長子陳屍地點古怪也有殺害家人的動機，警方終究還是只能以「集體自殺」草草結案。
沒錯，草草結案。
外界不理解警方難處又不符合自己獵奇心理之下，通常都會為案件貼上這樣的標籤。當然不否認警方可能也認定此為一樁懸案，反正無論如何「S家」就此成了生人勿近的凶宅，探險者、廢墟迷等特殊族群經常流連的靈異景點。
那麼「餘燼之家」的別稱又是從何而來的呢？這就真的牽涉到真實的靈異現象了。
第一現象：人影
鄰居表示晚上曾在S家的庭院或是廚房後面防火巷看到數道人影柠立其中；過程沒有任何聲音跟動靜，就好像幾道透不進光的黑影在那裡弔念或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
事實上，所有人早已不約而同認定那是S一家四口的鬼魂。
經過本人求證，這個傳聞有留下影像紀錄，儘管本人擇日架設了夜間攝影機側錄沒有任何收穫，但很幸運的有從某位鄰居那裡拿到拍攝影片。
從那夜間解析度不佳的影片中，的確可以看出有幾道人影半夜直挺挺的站在庭院，沒有任何動作跟交談。
如對方所言，我也不明白那幾道站在烏漆墨黑夜幕中的「人」到底在幹嘛，又準備要做什麼，可重點還是──從中我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
我知道這份感受十分主觀，也同時為了映襯我作為廢墟探靈拍攝者的身分般，但該影片給我的感覺就是無法自欺的不適感。
而拍到鬼魂的實證僅此一例，提出防火巷也有四人鬼魂的鄰居則沒有相關能驗證說法的依據。
第二現象：瓦斯味
雖然S家富有「餘燼之家」的別稱，然實際上沒有發生氣爆跟火災。之所以有「餘燼」兩字，是因為人影的靈異現象被他人認為是沒有清理乾淨跟招魂失敗，讓四名家人如同餘燼般一直留在那裡的結果。
也有人提出是一家四口的死遺留給親朋好友傷痛比喻，諸如此類感性說法且看個人如何聯想，不過餘燼其實不光只有以上提到的這些，還有「瓦斯味」的殘留。
「S家有時會飄出瓦斯味，可是有大膽的人進去查看，卻是什麼異常都沒有。」
以上為附近鄰居或來此探險的人所給出的自身體驗說法。
確實，作為一間曾發生瓦斯外洩的凶宅，至今仍殘留瓦斯味似乎合情合理，這自然是作為玄學面的合理，可惜就我個人去「夜宿」的結果，倒是沒有聞到，只有霉味、濕氣跟不明的腐爛臭味讓我差點奪門而出，還真佩服那時候我為什麼可以睡得著。
再說，如果裡頭真還殘留瓦斯味，夜宿現場的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說故事了。
而關於瓦斯味竟還有一個出乎預料的特別傳聞，那就是S家的瓦斯味好像會有意識的移動。據說有人就曾經在S家社區附近的一座工廠廢墟境內高塔中聞到過。
那裡距離S家少說有五百多公尺的距離，或許可以當成是該名探險者的心理因素或錯覺吧？
直到我自己親身體驗到第三現象後，我才推翻這樣的想法。
第三現象：移動的不明人影
據說S家事件發生時，有人指出當時廚房後方有「第五個人」。
只不過這名住在S家防火巷後旁的民眾表示自己僅看到一雙蒼白的腳在庭院行走，並未真正見到完整的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S家的庭院圍牆設計為常見的石製牆體中間嵌置一道供出入的簡易鐵門，而該民眾正是於一家四口遇害的當天凌晨起床上廁所時，見到鐵門下方縫隙有一雙「白足」走過。
當下由於意識矇矓對方不疑有他，認為應該是自己看錯了，誰知隔天才知隔壁出了大事。
也是在這一刻他想起「白足」一事，將其告訴了警察，可惜最終由於防火巷沒有路口監視器跟其他可疑腳印，線索就此中斷。
此後，當晚出現鬼怪作祟害死一家四口的傳聞不脛而走，雖然是排在第三順位的不明現象，然而事實上，「白足」是最早出現的靈異傳聞。
在於「白足」的討論牽涉到有「第五人」涉案的可能，之後才慢慢變成「移動的不明人影」，算是基於沒辦法清楚分辨那是真實人類還是鬼怪範疇的轉變。
當然，如果虛實範疇這麼簡單能區分出來的話，它也不會仍被歸類於第三現象了，此三個現象確實都極富超自然玄學色彩。
試想假如當天晚上S家真有「第五個人」，他又是怎麼離開現場同時鎖上所有門窗呢？
防火巷後面就是緊鄰目擊「白足」的民眾住家，當然也是有可以不透過穿越S家內部繞到前門的逃離方式，但如此一來，前門的道路監視器應該會拍到此人行徑才對。
又或者此人是躲在S家某處，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必須離開，對方又是如何在一大清早鄰居發現瓦斯味之前或之後逃離S家的呢？若可行，便又回到道路監視器未拍到人的問題。
綜上所述，「移動的不明人影」即便未能明確定義，但它在眾人眼中無遺又為S家靈異傳聞添增一筆。
對了，這裡還得說為什麼這個人影會推翻我認為S家瓦斯味會移動到五百多公尺外另一座廢墟，那是探險者的心理因素或錯覺的原因。
主要是事前我好不容易找到該名去過工廠高塔同為廢墟探靈拍攝者口中，探出了其在嗅聞到瓦斯味同時，有在那座高塔上看見「白足」。
「那雙瘦小的白色雙腳就站在通往塔頂的螺旋梯上，我用手電筒照到的，絕對千真萬確！」
為此，對方還提供影片原檔供我參閱，這次就不同於前面第一現象的人影影片了，是在漆黑環境下的紅外線攝影機記錄畫面。
他講得沒錯，畫面中在通往塔頂的螺旋梯頂端，站著一雙光著腳丫子，宛若國高中生少女的瘦小小腿。
即便因為過於驚嚇在拍到瞬間主人就轉身往下跑走，但還是能透過畫面感覺得出那雙朝向拍攝者腳的主人，正憤怒俯視著對方那般；也由於畫面沒有色彩，我只能猜對方應該是親眼看到那雙腳蒼白的膚色。
然後，對方最後強調在離開高塔前，還隱約嗅聞到一股瓦斯味。
以上便是我準備探索「餘燼之家」的事前調查跟先大概提到的後續驗證概梗，方便看影片或瀏覽我文字紀錄的大家了解動機跟脈絡。
當然，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就有損我作為廢墟探靈拍攝者的名聲了，意猶未盡的我，理所當然繼續做了更深入的調查。
而首先，我先去了距離S家五百公尺遠的那座有著高塔的廢墟工廠，想要看看是否真的有隨著「白足」移動的瓦斯味，如果能拍攝到「白足」無非是最好的結果了。
至於結果如何，請先容我在這個賣個關子。
另外我覺得「餘燼之家」仍然少了些靈異色彩有太多的人文浪漫，因此為了吸引更多人的眼球，加上我個人的命名美學，我決定稱它──
人燼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