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祭典的第一天,入選的攤位擺滿了整個魔王城的草地,只留一條通道讓民眾來往,聽說沒有入選的攤位也會在魔王城外擺好擺滿。城外有魔族人自發性的發起各種活動,說打算弄個什麼街頭遊行之類,還有搭起舞台準備講故事的說書人,或是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美食攤,整個魔界好像突然都動了起來。
今次的祭祀舞在第一天的尾聲,因為王說想認真逛市集,祂打算跳完後就算交差了事,如同往常王會上到城堡的頂端跳祭祀舞。
魔界永晝,代表光源的日晶石就高掛在那,遠遠依稀可以看見一抹彎月隱藏在天空裡,沒有日月交替的觀念,那怎麼計算時間呢?那要看結界的狀況了,白天的結界泛著微微的白色光澤,然後慢慢渙散一直到夜晚,夜晚則是流動著像星河的東西,天氣不同會有些微的變換。
所以厲害的魔族人還能預測天氣。
***
一早魔王城還沒開門,但攤位都已經就定位了,王迫不及待的想在魔族人進來前先來逛一圈。
「阿闇走吧,我們去當第一個客人。」
王今天一席黛黑色的長袍,戴著祥獸的耳環垂墜,長袍暗紋繡著墨黑色的蔓硃砂華,圖樣是白色的曼珠沙華刺繡,花瓣上點綴著如大理石紋的紅色,滾邊是靛藍色的花邊細紋。
魔王寢宮那飛行生物穿著一身雪白長袍,暗繡白色的祥雲飄渺,在袍底邊緣有大大小小的紅色曼珠沙華,算是簡單素雅的設計,但怎麼看那身器宇不凡的氣質隱隱含著正氣……彷彿他才是王座上走下來的王,那大喝一聲底下就要一整排的跪下去。
一尊王一隻生物,這樣看著仿若要讓底下的人錯認,好一個母儀天下帝王之尊……。侍官、女官們暗自腹誹這王肯定是故意來整他們,祂就想看大家的混亂來找樂趣……。
王像是小孩子似的踩著雀躍的步伐東看西看。
有一家專用木製品製作機關似的玩具,讓王拿起來端詳的玩了好一陣子。
有稀奇的植物種子,一入土就會快速生長成白色的小花,樣子倒有些像跳躍的小兔子。
有個攤位賣了各式會散發光芒的花種,王認出了星點花,祂決定在花園裡種上這些,祂喚了女官過來跟老闆交涉,就往下一攤過去……。
***
「你會不會無聊啊?」昜正想著要不乾脆每次都來弄市集好了。
「不會。」阿闇好奇的在觀察著昜的一舉一動,覺得挺有意思。
「等等城門打開我就要去王座了,大殿會開起,讓魔族人瞻仰我。」王看著一支用植物的葉子作成的笛子,正研究著構造。
「你也來吧。」王將那小東西放了回去,看著阿闇。
「我去做什麼?」
「我認為該讓他們多認識你。」省得他們老是那生物那生物的跟他叫板。
「……。」
「我決定了,所以就這樣。」昜向來就不容人反駁他。
昜帶著阿闇將整個魔王城裡的攤位都逛過一遍,之後又帶著阿闇在城堡其他地方亂逛,雖然引起了不少騷動,王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們兩個最後跑到城堡頂端,昜看著魔王城外的街道,五顏六色還有各式各樣的裝飾,魔族人正忙著歡慶祭典,在民居更外側有一片片的稻田,金黃璀璨,魔族人安樂的過著生活,應該是祝福滿溢的事情,但除了祭儀他很久沒有上來了,每次看著就會有種自己很孤獨的無力感,讓他排斥這個地方。
「那些小人一直都在,就算我現在只能待在這裡,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敬仰……。」
昜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他的思緒飄到久遠的某個昨天,他被困在城堡裡忍無可忍,情緒爆發之際……那天結界泛著血色的光芒,隱含著的壓迫感讓人感到鬱鬱寡歡,那天是某一場的祭祀,他在城堡頂端難受的揮著自己的衣袖,才剛垂下眼臉,就看到底下整齊劃一的祭祀舞,一直到邊界,那一剎那……小人的感受好像都傳到他身上,那些是小人發自內心的關心、愛戴,就連平常最愛跟他唱反調的臣子流露的都是滿心的敬愛。
「王,我們一直都在。」
「王,不要氣餒!」
「王,我們愛你!」
「王,請保重自己。」
…
..
.
「明明我只是肆意地當著自己,他們卻這樣把我擺在心上。」
「……。」
「……。」
昜顯得有些悲傷,他看城門外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群,收回了心神,覺得差不多時間該去大殿了。
「走吧……。」昜拽著阿闇的手臂,拖著阿闇陪他去大殿。
***
「誰…誰是王?」
底下的沒見過魔王的魔族人傻在那邊,議論的猜測那王座上的應該才是王?
「上面啦……。」
「那是王的"美人"吧?」
「那下面?」
「那下面?」
「下面那位是上次經過市集被抬進王城的生物啊!」
「可除了眼睛嚇人以外,那不能明說的氣質端在那裡啊……。」
昜此刻坐在他的雕花王座上,繞有興趣的正在觀察魔族人的反應,阿闇坐在王座的下首。
剛剛就有臣子群起抗議,被他輕輕的一句話堵回去了:誰給意見,吾就抓誰來王座陪吾晾一整天,反正吾這大殿幾個人都塞的下。
平常開朝會抗議就算了,今天大開城門,魔族人都會來,那不是像犯錯的小孩子被罰跪還要示眾一樣嗎?所以現在那波浪舞舞不起來,各個安靜的回去自己各自的工作崗位,眼不見為淨,就當沒看到那生物好了,反正現在王正在興頭上,誰來阻止都是一樣。
七天裡只有今天開大殿,魔族人能來的都來了,昜大概坐的有些累,他換了一個輕鬆一點的姿勢,跟來朝拜的魔族人微笑撘理。一邊跟下首的阿闇聊天。
「阿闇,經過那麼久了,你記憶有進展嗎?」
「沒有。」阿闇的記憶就像被狗皮膏藥一樣的貼著,撕不開。
「沒關係,反正我養著你。」
「……。」
***
誆——。
誆——。
城堡的鐘聲響徹悠揚,那聲音深遠綿延到魔界的盡頭也不為過,魔王城裡的樂師在四座塔上,阿闇被請到大門那側的城牆,昜說那邊景色最好。
「可是我看不到啊……。」
「你把靈感擴大就好啊。」昜說完拍了拍阿闇的肩膀,讓他好好的"看"。
阿闇試了一下,讓自己感受周圍一直到城堡頂端的靈動,人群鑽動,讓他不好掌握,但他沒深想自己是如此得心應手。
鐘聲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第十二次。
答——!一聲宏亮的起頭音,宣告祭祀舞的開始。
樂音昇起,嗡嗡嗡的直抵天際,氛圍肅穆的讓人不敢動彈,漸漸的像結界一樣浸染擴散開來。之後絲樂聲在後面堆疊過來,如同流水涓涓溪流……漸漸……漸漸擴大,流淌過整個魔界,像那城外的河水、像那樹海裡的湖泊,像那此刻遍步結界的星河。
樂音昇起,嗡嗡嗡的直抵天際,氛圍肅穆的讓人不敢動彈,漸漸的像結界一樣浸染擴散開來。之後絲樂聲在後面堆疊過來,如同流水涓涓溪流……漸漸……漸漸擴大,流淌過整個魔界,像那城外的河水、像那樹海裡的湖泊,像那此刻遍步結界的星河。
王在城堡的最上面莊嚴靜祕,演譯魔界生成以來就存在的祭祀舞,那是深深刻在他靈魂裡面的舞步。
因為宇宙的一盞光誕生了魔王,然後生成了魔界,伴隨魔界的出現結界因此而生,最後有了不知道怎麼萌發的生靈。
這樣的遼闊,又這樣的渺小……。
嗡嗡嗡的管樂再次昇起,剛剛的絲樂聲漸漸下沉隱去,這次是鏗鏘有力的生命舞動,是花園裡的草皮、是此刻底下的魔族人、是整個大地的生靈,是現在他們所處的魔界。
磅——。
伴隨著王這一踏,生命力向外擴散震盪,從城堡中心直衝往魔界的邊際,隨著靈力融入到空氣中,王高舉合十的虔誠尊容,在祂緩慢停滯後,祭祀舞結束在此……。
***
「如何?」中性的沙啞聲從阿闇的身側傳來。
阿闇此時站立在那邊,還沒從剛剛的樂聲跟昜的祭祀舞中回神,斟酌了一下他勉強擠出一句……
「你今天很美。」
「……。」
這是魔王從遙遠的洪荒出生以來第一句聽到的情話。
-----作者的OS-----
這樣算是被輕薄嗎?
還是被調戲?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剛好在充滿節慶的日子裡排到這一篇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