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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宇彤。」
亮太從沙發上起身，光著腳走向陽台。
「你吃了嗎，還沒的話陪我吃個飯吧。」
他拉開紗門，因為太過用力，導致門下的塑膠滑輪脫離軌道。他看著重複發生的事態，對自己的健忘感到無奈。
亮太回過神來，「喂?」
電話裡無人回應。
他將手機拿到眼前，才發現通話早已結束。
他嘆了一口氣，將紗門歸位後，穿上陽台專用的拖鞋，一步走到窗前。
窗外的風景是陰鬱的冷色調，搭配天邊的一抹濃灰，群聚在山頭的烏雲預示著下午的天氣。
從半敞的窗戶溜進潮濕的空氣，捎來一股大雨前的清新，但他已經厭倦了這個氣味。
亮太看回手機，再次按下通話鍵，等待宇彤接起。
大約是在高二的時候，他察覺到了。
他永遠記得那個燠熱的六月，在社辦撞見宇彤被關係好的學長告白。
他不是很意外，因為早有耳聞。他也承認，宇彤作為女性確實很有魅力，雖然性格是有一丁點古怪，卻教人討厭不起來。
儘管知道偷聽是不好的，他卻無法挪動雙腳，安靜地躲在門邊，觀看接下來的發展。
他的心跳愈來愈快，顧不上胸口的煩悶，就算難受也想聽到宇彤的答覆。
這種心情他還是第一次擁有。
『──對不起。』
毫不遲疑的答覆，宛如午後傾瀉的雷雨，讓他感到痛快。
亮太掛斷電話，不想再聽到漫長的嘟嘟聲。
被宇彤閃避，視而不見的這幾天，他幾乎活在懊悔中。
經歷過分離，他才知曉要修復一段關係是多麼困難。
亮太認為這是他的報應。
是高中那個卑鄙的自己，聽到別人被拒絕就暗自竊喜，身為好朋友還不知足，想獨佔宇彤所需要承擔的罪孽。
他低下頭，勉強噙住淚水，難過的時候總是悔恨當初。
為了挽回，他拚了命聯繫，拚了命想見面，甚至為了這件事大吵一架。
就算事態沒有好轉，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他也不願踏上學長的後塵，跟宇彤漸行漸遠。
亮太用手背抹去淚水，決定為了這段關係再努力一回。
他抓著手機回到房間，更衣完準備出門。他帶著手機和一把黑色折傘，前往宇彤打工的地點。
順著校門湧出的人潮行進，亮太從斑馬線來到人行道上。天空下起毛毛雨，他加快腳步，小心翼翼地繞過人群，抵達熱鬧不已的美式漢堡店。
店內高朋滿座，排隊的話，最快要等上二十分鐘才有位置。
亮太踮起腳尖，隔著窗戶觀望，來回看了好幾次，都沒有在工作岡位上發現宇彤的身影。
「她跟別人換班了嗎?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他走到鄰近的柱子旁，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玻璃上的裂痕宛如快要斷裂的蜘蛛絲，附著於螢幕四周。
亮太不以為意，他點開通訊軟體，先前傳的訊息宇彤還沒已讀。
他叫出鍵盤輸入，留下關心的話後發了貼圖，不抱期望的又打了一次電話。
雨滴愈趨密集的落在柏油路面，轉眼間便傾盆大雨。偌大的雨聲中，電話另一頭的嘟嘟聲仍在持續。
不遠處傳來的巨響，戛然中斷他的焦慮。
亮太反射性的追尋尖叫聲的方向。
一輛白色廂型車衝上對向的人行道，車頭撞上圍牆，引擎蓋凹陷變形，從裡頭緩緩飄出白煙。
他不知所措的待在原地，視野被固定住，呆愣地望著車禍現場。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有種跟世界格格不入的錯覺。彷彿只有自己的時間靜止，反應跟不上其他人，但他也說不上是為什麼。
亮太慢慢放下手機，疑惑地盯著前方。
他忘記手上拎著折傘，一步一步走進雨中，靠近那個在車子旁邊哭泣，驚惶又無助的女生。
視線交集的瞬間，他的思緒回到他跟宇彤吵架的那一天。
他鼓起勇氣告白被拒絕的那個下午。
離別的畫面記憶猶新，他想忘都忘不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佈滿全身，如烈火焚燒他的理智。
『──對不起。』
記憶中的聲音，宛如午後降臨的驟雨，讓他恢復清醒。
亮太掛斷電話。
宇彤已不在車前。
周遭剩他一個，世界安靜得只剩雨聲。
他抬起頭，看向碎裂車窗映照出的自己。
雨水沖不掉他臉上的血跡。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