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遊戲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這還是以前的XXX嗎？”
對於這幾年的玩家們來說，在遊玩一些系列作品的新作時，有這樣的感覺可能已經並不算新奇了。
近年來，可能是受疫情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遊戲大環境的變化，新遊戲的推出似乎放慢了腳步，而老IP的“ 復活 ”，也相較往年，變得更加頻繁。不過今天在這裡，我並不想討論諸如“ HD ”“ remake ”“ Remastered”之類的老作品翻新重來。更想聊的，是那些系列作品的完全新作——準確的來說，是進行了轉型的系列新作。
這裡說的轉型，指的是遊戲玩法結構上的徹底變化，而不是系統層面上的小幅度修改。例如轉場戰鬥改無縫戰鬥、大地圖轉開放世界的這種變化，是不算在內的。
還是先舉個例子吧——大概就是像《新櫻花大戰》這種級別的轉型。
▲《新櫻花大戰》
“ 櫻花大戰 ”系列在《新櫻花大戰》之前的正傳遊戲類型，是SLG+AVG。而《新櫻花大戰》雖然保留了系列一貫的AVG玩法，卻將遊戲的戰鬥方式從SLG改為了ACT，這種轉變不可謂不大。
對於這次轉型，《新櫻花大戰》的製作人片野徹也是代表製作團隊給出了其解釋。內容大概可以歸納為兩點：其一，是作為時隔14年的“ 櫻花大戰 ”系列正傳新作，遊戲界的大環境與之前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在“ 櫻花大戰 ”系列剛登場的年代，日本的戰略遊戲風頭正盛，所以在當時選擇了SLG作為遊戲的戰鬥模式。而如今進入了PS4時代，SLG已經變得相對小眾，所以選擇將戰鬥形式改為了ACT；其二，在於《新櫻花大戰》與前作間隔很久，為了吸引新玩家，所以做出了這方面的改變，標題中的“ 新 ”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SLG是“ 櫻花大戰 ”系列歷來的戰鬥方式
片野徹的這段訪談，在當時掀起了不小的輿論。其“ 回合製已經不適合時代了 ”的發言，引起了部分系列老玩家的不滿。不過，畢竟是心心念念多年的“ 櫻花大戰 ”系列新作，而在遊戲之外，世嘉更是同時宣布了漫畫、動畫、舞台劇等一系列衍生企劃。這種種跡像似乎都表明，世嘉在認真對待《新櫻花大戰》這部新作。如今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遊戲的發售。
然而，遊戲在發售之後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儘管系列傳統的AVG部分依舊有著不小的亮點，但遊戲全新的戰鬥系統，卻幾乎獲得了一邊倒的差評。
彆扭的操作手感、沒有鎖定功能、幾乎完全不存在的成長系統，使得《新櫻花大戰》的轉型成了笑話。老玩家們雖然依舊能在AVG部分得到老“ 櫻花大戰 ”般的體驗，但以吸引新玩家為目的製作的戰鬥系統，卻反而成為了勸退新玩家的壁壘。最終，《新櫻花大戰》的銷量並不理想，之後推出的手遊也是草草停服，整個系列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中。
▲從各方面來說，《新櫻花大戰》的戰鬥表現都不太理想
《新櫻花大戰》的轉型失敗，是否就意味著，系列作品不適合大刀闊斧地轉型呢？答案是否定的。而這個判斷的論據，來源於幾乎是與《新櫻花大戰》同時期的作品，那就是《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
▲《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
與“ 櫻花大戰 ”系列正相反，“ 人中之龍 ”系列的正傳作品，在此之前均是動作遊戲，而《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的轉型，則是由動作遊戲轉型為回合製遊戲。
關於這次轉型的原因，我們依舊可以從遊戲的製作人訪談中得到答案。在被問及轉型回合製RPG的原因時，製作組給出了相當完整細緻的回答。相較於遊戲類型的確立，本作的主人公春日一番的設計要更加的靠前。而由於系列的主角發生了變化，製作組就需要根據全新的主人公的行動原則來重新構建整個“ 人中之龍 ”的世界觀。
也正是由於新主角春日一番有著更能吸引同伴的正直與笨拙性格，與前主角桐生一馬之間有著不小的區別，製作組才順著這個思路決定了將《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轉型為回合製RPG，以此來強調本作中伙伴的重要性，而不是像桐生一馬那樣成為“ 獨狼 ”。
▲“ 夥伴 ”是本作重要的主題
與《新櫻花大戰》類似，本作在發售前，也陷入了輿論的風波中。畢竟，這一次不僅面臨著遊戲類型的改變，也伴隨著主角的變更。
然而，相較於《新櫻花大戰》的轉型失敗，《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的表現卻意外地令人滿意。
“ 人中之龍 ”系列的賣點，一直以來都在於其“ 展示男人們的生存之道 ”的主線與大量無厘頭的支線，以及海量的遊玩內容，而《人中之龍7：光與暗的去向》，將這部分最核心的遊戲體驗很好地保留了下來。全新的回合製戰鬥，雖然其系統依舊有著深度不足等問題，但憑藉著獨特的戰鬥演出，以及契合人物與主題的戰鬥方式，都讓回合製戰鬥本身顯得不那麼突兀，也很好地貼合了新主角春日一番的生存之道。
▲略顯稚嫩的回合製戰鬥，依舊獲得了不錯的評價
作為轉型之作，《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雖然依舊存在其不成熟之處，但還是獲得了玩家們的認可。在本作之前，當新玩家詢問“ 人中之龍 ”系列如何入坑時，其回答大多是從《人中之龍0 誓約的場所》開始遊玩。而在本作推出之後，該問題的答案就有了《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的一席之地，可見其對系列的貢獻之大。
同樣是系列轉型之作，《新櫻花大戰》從回合製轉為了即時戰鬥，而《人中之龍7：光與暗的去向》從即時戰鬥轉為了回合製。但二者所收穫的結局卻截然相反，這種反差也在當時成為了玩家們的談資，而“ 回合製已經不適合時代了 ”這句打臉的名言，更是在此之後成為了名梗。
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兩部轉型之作收穫了不同的結果呢？在這裡，我想引入兩個概念：遊玩體驗與核心體驗。
其實，作為時隔多年的續作，《新櫻花大戰》的整個企劃做得併不含糊。除了上文提到了同時公佈漫畫、動畫、舞台劇等衍生企劃之外，還在劇本、聲優、音樂、畫師等方面下了大功夫。
真宮寺櫻與神崎堇作為“ 櫻花大戰 ”系列的經典人物，其在《新櫻花大戰》中也有出場。而世嘉也因此，重新邀請了早年為其配音的橫山智佐與富澤美智慧再次出演《新櫻花大戰》。
▲橫山智佐（左）與富澤美智慧（右）
然而，這個過程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在《新櫻花大戰》的聲優訪談中，我們可以得知，兩位聲優都對自己扮演的經典角色有著很深的感情。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其對角色本身的戲份有著很高的要求。
在瀏覽了最初的劇本之後，橫山智佐就曾以角色言行與曾經不符而拒絕過世嘉的參演邀請。後來也是由於世嘉方面同意根據聲優的意見來修改劇本，才使得其接下了這份任務。
而在音樂方面，《新櫻花大戰》將其交給了系列的靈魂人物田中公平。除了全新的角色曲等音樂之外，田中公平還重新編排了經典的《檄！帝國華擊團》、《花開少女》、《奇蹟之鐘》等曲目，為整個遊戲賦予現代氣息的同時，還保留了經典的“ 櫻花大戰 ”氛圍。
▲新版的《奇蹟之鐘》是遊戲中重要的場景
相比於聲優與音樂上的繼承傳統，遊戲在人設上就算得上推陳出新了。本作將角色的人設分配給了不同的知名畫師。其中就包括了《死神》的作者久保帶人與“ 女神異聞錄 ”系列的御用畫師副島成記。這種分配方式是為了迎合本作“ 世界華擊團大戰 ”的主題，以不同的畫師來描繪不同的角色，從而體現出世界各地華擊團的區別。
▲副島成記設計的村雨白秋
不管是劇本還是聲優，音樂還是人設，《新櫻花大戰》為這些做出的努力，其實都是為了其AVG部分的核心體驗服務的。雖然遊戲的口碑並不理想，但《新櫻花大戰》在這部分的評價，還是要高於遊戲的整體評價的。
“ 櫻花大戰 ”系列最吸引玩家的賣點，在於主角與各女角色的日常活動與感情交織。這個AVG部分在遊戲中佔了大部份，“ 櫻花大戰4 ”更是直接使用了“ 戀愛吧少女 ”這樣的副標題，可見感情戲在系列中的地位之重。
至於以往的戰棋戰鬥，雖然有部分玩家對其相當認可，但不可否認的是，戰鬥部分在系列中扮演的角色，大多還是AVG部分以外的調劑，讓玩家能時不時換一種遊戲體驗，並不是遊戲的絕對核心。
▲感情戲是“ 櫻花大戰 ”的核心部分
問題也就由此產生——為什麼《新櫻花大戰》在將大量精力放在遊戲核心體驗之上的情況下，依舊得到了不理想的結局呢？答案就在於其過於糟糕的遊玩體驗。
《新櫻花大戰》畢竟是系列的轉型之作，雖然其核心的AVG部分依舊保留了系列的風味，其成品質量也算不上差，但終究是被全新的戰鬥系統所拖累了。
正如前文所提，《新櫻花大戰》的即時戰鬥表現非常差，各種體驗都相當糟糕。這對於通過《新櫻花大戰》接觸到“ 櫻花大戰 ”系列的玩家們來說，其打擊是致命的。
系列老玩家可能會因為自身的情懷，而克服遊戲在遊玩上的各種不適，來體驗其優秀的AVG部分。但新玩家沒有了情懷的加持，想要堅持下去就顯得十分困難了。
雖然“ 櫻花大戰 ”系列舊作的戰棋系統以今天的眼光來看稍顯落後，但在20年前，依舊算是不錯的設計，至少不會成為玩家遊玩遊戲的阻礙。可《新櫻花大戰》粗劣的戰鬥系統，無疑是在不斷地給予玩家遊玩上的負反饋，想要因此來吸引新玩家，顯然是不太現實的。
整體來說，《新櫻花大戰》的失敗並不在於遊戲核心系統的設計失誤，而是毀在了遊戲普通的遊玩體驗之上。雖然是以吸引新玩家為目的進行的轉型，但新的遊戲方式過於粗糙，反而起到了勸退新玩家的效果。
這種失誤，與之前的《黑白莫比烏斯 歲月的代價》很像。都是在作為核心體驗的AVG部分做得不錯，但承擔遊玩體驗的、轉型之後的新玩法太欠打磨，導致了對新玩家的吸引起到了反效果。最終，只能淪為實際上的粉絲向作品，不可謂不可惜。
《黑白莫比烏斯 歲月的代價》的RPG部分相當欠打磨
《新櫻花大戰》做好了核心體驗，但在轉型中忽視了遊玩體驗，遭遇了失敗。而《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的遊玩體驗，顯然要做得更好。
《新櫻花大戰》的轉型理由與過程都相當簡單，一句“ 吸引新玩家 ”就足以概況，最終呈現的效果也不盡如人意。而《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的轉型，相比之下，卻是深思熟慮的。
轉型回合製對於“ 人中之龍 ”系列是個非常大膽的決定，雖然“ 人中之龍 ”系列總給人以無厘頭的印象，但這次的轉型卻顯得非常嚴謹。
接前文所說，遊戲除了提前搭建新主角與回合製之間的相性之外，還為了轉型的合理性，做了各方面的努力。比如將舞台從神室町轉移到伊勢佐木異人町、讓主角一無所有開局、構建角色一步步成長的劇情等等。
同時，在2019年的愚人節時，製作組也是就著愚人節的機會，試驗性地放出了一段回合製戰鬥的影片，以此來觀察民間對其的評價。製作人橫山昌義也是表示，雖然製作系列正統續作的收益會更穩定，但要有“ 為了遊戲性而拋棄穩定收益的勇氣 ”，這種冒著即使跌落懸崖也要尋找新出路的覺悟，也在側面鼓舞著整個製作組。
▲19年愚人節公佈的早期影片
最終，做了充分融入世界觀、契合人設、愚人節預熱等種種努力的《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在戰鬥方面的表現，得到了玩家們的認可。而回合製本身更低的上手門檻，也達到了吸引新玩家的效果。整個戰鬥系統雖然還有著不小的提升空間，但遊戲最終的表現，依舊算得上是一次成功的轉型。
與《新櫻花大戰》的轉型相比，《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無疑有著更深的系統打磨以及更高的完成度。也正是因為其相較於《新櫻花大戰》“ 拍腦門 ”式的轉型付出了更多努力，才使得玩家在遊玩上有著相對不錯的體驗。這種轉型後遊玩上的正反饋，才是吸引新玩家的關鍵所在，而不是靠所謂“ 遊戲類型 ”直接吸引新玩家。
《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做好了轉型後的遊玩體驗收穫了成功，但這也不意味著轉型就只是對遊玩體驗的打磨。對於這點，前不久的《女神戰記 極樂淨土》正是最好的例子。
《女神戰記 極樂淨土》相較於前作，將遊戲轉型為了動作遊戲。其經由“ 舊忍組 ” Valkyrie操刀的戰鬥系統非常出色，有著濃厚的“ 忍者外傳 ”味道。單論系統的深度，我覺得其甚至要優於《人中之龍7：光與暗的去向》。然而，本作依舊是一次失敗的轉型。
▲至少在動作部分，《女神戰記 極樂淨土》是做的不錯的
《女神戰記 極樂淨土》雖然在轉型中做好了遊玩體驗，但卻直接拋棄了“ 女神戰記 ”系列的核心體驗。經歷了製作組的更換，遊戲失去了系列以往宏大的劇情，也邊緣化了其特色的“ 英靈 ”系統。對於老玩家來說，這只是一部“ 掛羊頭賣狗肉 ”的，虛假的“ 女神戰記 ”。而對新玩家來說，就算能有不錯的遊玩體驗，體驗到的，也並不是“ 女神戰記 ”真正的魅力。這種轉型，與其說是轉型，不如說是“ 欺騙 ”。
▲“ 英靈 ”的故事是“ 女神戰記 ”系列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相比之下，《人中之龍7 光與闇的去向》就在提供不錯的遊玩體驗的情況下，保留了“ 人中之龍 ”系列的核心體驗。這份體驗滲透在遊戲的各種地方，可以是劇情、支線，也可以是副系統、小遊戲，或者往大了說，是整個世界。至少，就算遊玩方式發生了巨大改變，玩家依然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遊玩的，是真正的“ 人中之龍 ”正統續作。
至此，我對系列遊戲轉型的成功與否的標準，大致就有了定論：遊玩體驗與核心體驗。 《新櫻花大戰》專注了核心體驗卻忽略了遊玩體驗，而《女神戰記 極樂淨土》將重心放在了遊玩體驗之上卻拋棄了核心體驗，這都不是值得提倡的轉型方式。成功的轉型，應該是遊玩體驗與核心體驗的兼顧，形變而神不變。
系列作品的轉型並不容易。轉型，就意味著要從頭開始去探索另一個領域，不可避免地會遇到經驗不足等問題。但與困難相對應的，其轉型成功後獲得的也會更多。新玩家的湧入，老玩家的留存，系列的重獲新生。而想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就要同時兼顧對新老玩家的照顧。
▲轉型並不是捷徑，而是挑戰
對於新玩家，轉型後的玩法要經得起推敲；對於老玩家，即使是轉型，也要保留系列的核心體驗。玩家不會輕易拋棄一直以來喜愛的系列，也不會輕易地接受粗製濫造。而這之間的平衡，正是轉型所面臨的最大的困難。在這股轉型浪潮中，有太多的作品以失敗告終，但願以後的轉型作品能再謹慎一些，再用心一些吧，這“ 驚險的一躍 ”，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