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¹相²曰：「大夫蠡³、大夫種⁴、大夫庸⁵、大夫睪⁶、大夫車成⁷，越王⁸與此五大夫謀伐吳⁹，遂¹⁰滅之，雪會稽之恥，卒¹¹為霸主¹²。范蠡去之，種死之。寡人¹³以此二大夫者為皆賢。孔子¹⁴曰：『殷有三仁¹⁵。』今以越王之賢，與蠡、種之能，此三人者，寡人亦以為越有三仁¹⁶。其於君何如？桓公¹⁷決疑¹⁸於管仲¹⁹，寡人決疑於君。」
仲舒伏地再拜對曰：「仲舒智褊²⁰而學淺，不足以決之。雖然，王有問於臣，臣不敢不悉以對²¹，禮也。臣仲舒聞，昔者魯君問於柳下惠²²曰：『我欲攻齊²³，何如？』柳下惠對曰：『不可。』退而有憂色²⁴，曰：『吾聞之也，謀伐國者，不問於仁人也。此何為至於我？』但見問²⁵而尚羞之，而況乃與為詐²⁶以伐吳乎？其不宜明矣。以此觀之，越本無一仁，而安²⁷得三仁？仁人者正其道不謀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致²⁸無為²⁹而習俗大化³⁰，可謂仁聖矣。三王³¹是也。《春秋》³²之義，貴信而賤詐。詐人而勝之，雖有功，君子弗為³³也。是以³⁴仲尼之門³⁵，五尺之童子³⁶，言羞稱五伯³⁷。為其詐以成功，苟為³⁸而已也，故³⁹不足稱於大君子之門。五伯者，比於他諸侯為賢者，比於仁賢，何賢之有？譬猶珷玞⁴⁰比於美玉也。臣仲舒伏地再拜以聞。」
勾踐、范蠡、文種
註釋
- 命令：「命令」疑是令問。
- 相：職官名。百官之長，輔佐國君治理國政的人。指董仲舒（西元前179－104），西漢名儒，廣川（河北省棗強縣東）人。少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三年不窺園。提倡獨尊儒術。著有《春秋繁露》等書。
- 蠡：即范蠡，字少伯，生卒年不詳，春秋楚人。與文種同事越王句踐二十餘年，苦身戮力，卒以滅吳，尊為上將軍。蠡以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且句踐為人，可與共患難，難與同安樂，遂浮海適齊，變姓名為鴟夷子皮。至陶，操計然之術以治產，因成巨富，自號陶朱公。
- 種：即文種，字會，生卒年不詳，春秋楚國鄒人，後入越，為越大夫。與范蠡同事越王句踐，出計滅吳，功成，范蠡勸之去，不聽，後被譖，王賜以屬鏤之劍，遂自殺。
- 庸：即泄庸，或稱曳庸，生卒年不詳，春秋後期越國大臣。越王勾踐五年（前492年），大夫曳庸向越王勾踐推薦：「大夫文種是國之棟梁，君主的臂膀。正如好馬沒有可以齊頭奔馳，日月不可並照。君王把國事委託給文種，一定能正法令、舉綱紀。」大夫曳庸表明自己的責任：「奉令受使，結和諸侯，通命達旨，賂往遺來，解憂釋患，使無所疑，出不忘命，入不被尤：臣之事也。」勾踐二十一年（前476年），大夫曳庸對勾踐說：「審賞則可戰也。審其賞，明其信，無功不及，有功必加，則士卒不怠。」勾踐同意。勾踐二十四年（前473年），勾踐滅吳後，傲慢自矜，計研假裝癲狂，曳庸、扶同、皋如等人，日益疏遠，不親於朝。
- 睪：即皋如，春秋越王勾踐時越國五大夫之一。
- 車成：即苦成，春秋時期越國大夫，軍事家。
- 越王：指句踐，春秋時越王，父允常，曾為吳王闔閭所敗。句踐立，於檇李打敗吳師，後又為闔閭子夫差所敗，困於會稽，句踐派遣大夫向吳求和而成。歸國用文種、范蠡為相，臥薪嘗膽，矢志復仇。後興兵滅吳，並渡淮水，會諸侯，受方伯之命，橫行江淮間，名震中國。也作「勾踐」。
- 吳：國名。周代諸侯國。泰伯封於吳地，故址在今江蘇省無錫縣。傳到夫差，為越王句踐所滅。
- 遂：於是。
- 卒：最後、終於。
- 霸主：春秋時代勢力最大，取得統治地位的諸侯。
- 寡人：寡德的人。古代國君自稱的謙詞。指膠西於王劉端（？－前108年），漢景帝之子，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後，封膠西王。史載劉端「為人賊戾，又陽痿，一近婦人，病數月，有所愛幸少年，以為郎。郎與後宮亂，端禽滅之，及殺其子女」，數次殺害二千石官吏。公孫弘因為嫉妒董仲舒，推薦董仲舒任膠西國相。劉端因董仲舒是大儒，善待他，董仲舒擔心時間長了自己獲罪，四年後因病去職。劉端諡號於。死後因無子，國除。
- 孔子：即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也稱為「孔子」。
- 殷有三仁：指殷代有微子、箕子、比干三個賢人。三人勸諫紂王，不被採納，微子離去，箕子被貶為奴隸，比干遭到殺害，俱以仁德見稱於世。
- 越有三仁：在《漢書》以泄庸、文種、范蠡為三仁。
- 桓公：指齊桓公（？－西元前643)。姓姜，名小白，襄公弟。周莊王五十一年，以襄公無道，出奔莒，其後襄公被弒，乃歸國即君位，任管仲為相，尊周室，攘夷狄，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而為五霸之首；管仲亡後，怠忽政事，寵幸佞臣，霸業遂衰。在位四十二年，卒諡桓。
- 決疑：解決疑惑。
- 管仲：即管夷吾（？－西元前644)，字仲，春秋齊國潁上人。初事公子糾，後事齊桓公為相。通貨積財，富國強兵，尊周室，攘戎狄，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桓公尊為「仲父」，為法家之祖。諡敬。也稱為「筦子」、「管仲」、「管子」。
- 智褊：智慧狹小。褊，音ㄅㄧㄢˇ。
- 悉以對：竭盡全力來回答問題。
- 柳下惠：即展禽，名獲，字季，又字禽。春秋時魯國人。生卒年不詳。因居於柳下邑，諡惠，故稱為「柳下惠」。為人誠信貞潔，孟子稱其為「聖之和者」。也稱為「柳惠」、「柳下季」。
- 齊：國名。戰國七雄之一，故址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北部、河北省東南部一帶。
- 憂色：憂愁的神色。
- 但見問：僅僅被問。
- 為詐：從事詐術。
- 安：豈、怎麼。用於文言文。
- 致：盡心、盡力。
- 無為：以德化民，不採政刑。
- 大化：深入廣遠的教化。
- 三王：夏、商、周三代開國君王。一說夏禹、商湯、周文王；一說夏禹、商湯、文王、武王。
- 《春秋》：書名。孔子據魯史修訂而成，為編年體史書。所記起自魯隱公元年，迄魯哀公十四年，共二百四十二年。其書常以一字一語之褒貶寓微言大義。因其記載春秋魯國十二公的史事，故也稱為「十二經」。公羊、穀梁、左氏三家為之作傳，稱為「春秋三傳」。
- 弗為：不為。
- 是以：所以，表示因果的連詞。
- 仲尼之門：孔子的門派弟子。
- 五尺之童：未成年的孩童。
- 五伯：音ㄨˇ ㄅㄚˋ。春秋五霸，指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
- 苟為：不當的行為。
- 故：因此、所以。
- 珷玞：音ㄨˇ ㄈㄨ。像玉的石頭。
徵引來源
創作內容
對膠西王越大夫不得為仁
古文 (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