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指放在這邊，然後按這個紅的。等下會很痛，不過千萬別亂動，不然整隻手都會捲進去喔。」
我問他能否給我喝口高梁，他卻用工安法拒絕了。
「我可是要斷手指欸，你這太不地道了吧。」
他噗哧地笑了，似乎懶得搭理我。
我只好把右手放在沖床上，顫微地想伸出食指。然而，卻始終無法伸直，彷彿手指的肌肉最多只能維持在那可笑的彎曲。
「要動不動，不動就快滾，不過不會退錢啦。」
「幫…」
「不可能，我特別把監視器打開了，你只能自己動。」
他說著，又往滿是瓜子屑的嘴中灌一口酒。
「少年郎，不就二年而已，當幾個夏令營就過去了。去年死掉的才不到一百人，根本和中樂透一樣，但手指被壓爛是接不回去的喔。」在老闆旁邊的男人說道，即使他的眼神中只有啫血的期待：「當然那數字只有白痴和沒當過才信啦，哈哈。」
偽善的男人，令人作嘔。
「話說輔仔，那個監視器真的有三小路用嗎，你副業賺那麼多怎不換一個？」
老闆回：「公啥毀，停個機台才收二萬，我這作興趣的好嗎。」
「黑白講，你這鬼地方連外勞都不來。而且你副業不做的時候也沒見那機台有動過吧。」
「廢話，外勞那麼貴，合約簽了也照跑。還不如本地的，至少都乖乖被我綁個三年四年，傻子才去買外勞。」
我深吸一口，緩慢地，像蝸牛一樣，將手指一點點伸往前。
「噢噢，他放進去了欸！輔仔，你那一萬塊要願賭服輸喔！」
「幹你娘，斷了才算！」
「操，前天那個肥仔手都捲進去變絞肉你也不認！」
「他那手指還留著啊，不如說他手掌不是好好留著？」
「幹，只有手掌留著有屁用！泡酒嗎，那麼油才不要！肥到去年沒又放寛BMI的話根本免役了吧。」
平貼在沖床上的手指的血液似乎停滯了，和原本吵嘈的機台聲和談話沉沒於黑白的沉默中。
為什麼是黑白的呢？想不明白。
但我想現在唯一有聲音的呼吸和心跳應該是暖色系的吧，比如血的顏色。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