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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少年?

笑破紅塵 | 2022-08-23 15:35:17 | 巴幣 0 | 人氣 178

可以當《遺忘卷軸》的續集吧,我也不知道在寫什麼,反正應該也沒人看,有人看的話......謝謝你們啦!留言和我說說話我會很開心的!

    《誰殺了少年?》

  在一條大路上,大家都在往前走,少年也是。
  走、走、走。
  少年有時候會停下來,撐在枴杖上喘一下,然後再繼續向前走。
  少年覺得自己在走,但「走」並不是個精確的說法,因為少年的左腳受傷了,他的脛骨裂開了,韌帶也受傷了。他用枴杖和剩下的右腳跳呀跳,帶著石膏和生病的自己。
  枴杖不斷摧殘少年的身體,少年的背已經被枴杖磨傷了,手掌也因為一直撐著枴杖而冒了兩三顆碩大飽滿的水泡,這些水泡早晚也會被磨破,和手掌上其他被磨破的水泡傷口一樣,除了水泡,少年的手也佈滿了厚厚粗糙的繭。
  少年緊握著兩支枴杖的手在顫抖,右腳腳底傳來的刺痛也不斷提醒他僅靠一隻腳和兩支拐是走不遠的,他被石膏包覆住的左腳也在隱隱作痛。他到底拄著枴杖多久了呢?少年回頭望向走過的路,早就看不到自己出發時的路途了,自己一路走來的蹤跡也已經被流過的時間侵蝕殆盡。
  少年生病了。
  每當身旁沒有人的時候,少年會不斷喘氣,有時是因為依靠枴杖走路太累了,有時則是沒有來由的喘──少年靠在枴杖上,手摀著心口,隔著骨頭與皮膚就能感受肉體中的心臟劇烈跳動,嘴巴與鼻腔不斷大力吸氣,但呼吸彷彿失去功用,不斷換氣依然覺得快要窒息。
  症狀過了後,少年又會繼續前進。
  是我的左腳會先好,還是枴杖會先斷掉呢?
  沒有人的時候,少年也會沒來由地難過,沒來由地流淚,他想勉強自己不要流淚,但眼淚不是個聽話的夥伴,總是會頑固地逃脫眼眶,但少年至少還能控制不要哭出聲,他的喉嚨只是低聲地發出一些粗啞而無法辨識的哀號──像是受傷野獸的悲鳴。少年確保這些醜態都沒人看見。
  這些症狀在旁人出現時都會消失,別人能發現的只有少年被緊緊包紮而不能動彈的左腳,這樣大家就能把這些負面情緒歸咎於這個客觀可見的患處。
  路上大家都在往前走,大多數人走得比生病的少年快,不過偶爾也會看到有些人在路邊休息。
  有時候在路上,少年會遇到朋友,在朋友們的眼中,少年因為腳受傷了,沒辦法輕鬆自在地決定自己要走的路,每走一步也要花比別人還多的力氣,所以有著說不出的鬱悶。
  因此朋友們聚在少年身邊聊天,朋友們和少年一起談天說地,他們邊走邊聊,聊走過的路,也聊前面的路。有時候路上的夜空會布滿星星,路上空蕩蕩的,只剩少年還有朋友們,這時他們會在路上席地而坐,大家圍成一圈,在圓圈中間升起一堆營火,他們說笑、飲酒,度過一個擁抱微醺的夜晚,到了白天再繼續前進。
  那總會是一個充滿歡笑的愉快夜晚,但在歡快之中,少年的笑往往匆促而簡短,有點像是做作的假笑,儘管顯得突兀,朋友們以為只是尚未癒合的左腳在敗興,並沒有察覺少年生病了。在營火旁,少年的話不多,而他也不知不覺地喝下太多的酒,在少年身體內的酒精似乎並非快樂的催化劑,而是麻醉藥。
  當道路崎嶇不平時,朋友們也會揹著少年走過,揹人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朋友們總會輪流揹著少年行越坎坷。少年很感激,因為那些荒涼的道路上不僅凹凸不平,也爬滿了寬大黑暗的裂縫,所有人都害怕掉進那些可怕的深淵,地上也散布著大小不一的碎石,阻礙人們繼續前進。若是沒有朋友們的幫助,少年或許走不過去這些危險地帶。
  朋友們和少年最後還是走散了,原因並不僅是少年走得慢,每個朋友也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重疊的路終究會分散。
  也許他們以後還會見面吧?
  搖搖晃晃地,少年繼續拄著枴杖,在道路上踽踽獨行。
  
  有一天,少年在一片大草地上遇到了一道綿延萬里的高大長牆,放眼往牆的兩邊望去也看不到盡頭,牆上有一道屬於他的門。
  每個人都會遇到牆,和牆上專屬於自己的門,有些人會遇到門很多次,有些人很少,每個人遇到門的時機也各自不同,每次遇到的門也不同。少年以前也遇過門。
  雲霧繚繞在高牆上頭,一個守門人站在門旁邊,這次的「門」只是一面可以被推動的鐵欄杆,只要輕輕一推就能開啟。少年走向門,正準備伸手推的時候,守門人忽然站到門前,少年急忙把手伸回去握住枴杖。
  「你生病了,生病的人不能過去哦。」
  「我沒有生病,我只是腳受傷而已。」
  「你只要把病養好了就可以過去了哦。」
  少年拄著枴杖,雙眼瞪著守門人。少年心想,你管這麼多幹嘛?
  於是少年說:「我如果直接過去,你也不能怎樣吧?」
  守門人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少年。「你只要把病養好了就可以過去了呀。」
  少年覺得這個守門人好煩,光看到他站在門前面就心生厭煩。「我的腳不是一下就會好的,你現在應該直接讓我過去,而不是站在門前面和我講廢話,浪費我的時間。」
  「你寧願堅持你的想法,也不願意把病養好再過去嗎?」守門人說。
  「你寧願站在這邊講屁話,也要浪費我的時間嗎?」少年不屑地說。
  出乎少年的意料,守門人聽完話竟然就直接讓開了。「不管別人怎麼說,做決定的永遠是你自己。」守門人說。「但是,會不會是就是因為你的固執才生病的呢?」
  少年只是逕自將門推開,一跳一跳的繼續走下去。
  
  少年察覺,他現在走的路和之前走過的路大同小異,就連那些危險的路也是一樣,地表荒蕪毫無生機,只有一些頑強的雜草強悍的活在這片寂寥,道路同樣的凹凸不平,寬大的裂縫同樣的在地面蜿蜒爬行,就連灑滿地的碎石也是一樣混亂的散布在道路上,唯一的不同是,少年現在必須靠自己走過這條路。。
  少年必須用盡全力才能避免自己落入那些就在腳旁的噬人深淵,但是少年已經很久沒有用盡全力了,他現在還能夠「用盡全力」嗎?少年不管做任何事,總是不會投入全部的心思,也許在某些情況下「盡力」真的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不過更多時候是少年不想要盡力,並不是因為世界上太多事情是盡力也做不到的,而是若他沒有盡力而失敗了,少年可以告訴自己並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他沒有盡力而已。
  又或許是,上一次他的盡力付出,最後卻什麼也沒有得到,讓他再也不想盡力。
  少年從來沒有發現過自己其實是這樣想的。
  但儘管少年在路上摔了幾跤,好幾次離深淵只有幾公分的距離,或是一隻手正掛在裂縫邊緣,他還是成功走過了那些路途。
  最後,少年又遇到了牆,又遇到了屬於他的門,令他驚訝的是,這面牆,這扇門,都和上一次一樣,同樣高聳的牆,雲霧同樣繚繞在高牆上頭,同樣輕輕一推就能推開的鐵欄杆,守門人也同樣站在門旁邊。
  「你的病還沒好,好了就可以過了哦。」守門人站在門的右側,毫無感情地說。
  這次少年沒有選擇硬闖,而是走向門的左側,靠著牆坐了下來。少年並沒有理睬守門人,少年甚至沒有把守門人當成人,因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路要走,守門人只是永遠守著門,他們怎麼會是人呢。
  牆這邊的天氣很好,微風輕輕吹拂,沒有烈日也沒有陰寒,只有舒服的氣溫,少年坐著,覺得像是一個清新的清晨,有著不會讓人出汗的沁涼。
  少年抬頭看望向高牆,風怎麼吹似乎都吹不散高牆上的雲霧。少年又低頭看著他的腳。看來真的只能等病好了再繼續走。
  太陽緩緩西沉,大地開始被深夜的黑籠罩,只剩下點點星光作為照明。
  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踏過草地,向著少年而來。
  少年抬頭,發現是一隻虎斑貓。
  這隻虎斑貓望了少年一眼,然後走到少年旁邊,像是撒嬌般往少年身上蹭。少年伸手摸了摸虎斑貓,他覺得虎斑貓摸起來好柔軟,像是一個洗得乾乾淨淨的絨毛娃娃。
  虎斑貓躺在少年身旁打滾,時不時就要少年伸手摸他,方式是拿他的小貓掌打一下少年的手,然後喵一聲。當被撫摸的需求被滿足後,虎斑貓愉悅地發出呼嚕聲。這隻虎斑貓最後跳上少年的大腿,縮成一顆球,閉目養神。
  少年也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少年忽然聽見了說話聲。
  「養我。」
  少年睜開眼,天還是黑的,除了守門人外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在自己大腿上的虎斑貓。虎斑貓抬頭看著少年。
  「我啦。」虎斑貓說。「養我。」
  「就算我養你了,你之後也會跑掉吧?」少年質問。
  「不會啊,只要你幫我開罐罐就不會。」虎斑貓冷靜地說。
  「真的嗎?可是每個人不都是做下承諾又反悔的嗎?我不覺得有多少人能堅持自己的承諾。」少年充滿了懷疑。
  「我又不是人。」
  「你也只是貪圖我的摸摸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要我養你吧。」
  「那這樣啊……好吧。」虎斑貓嘆了口氣,跳下少年的大腿。「喵。」少年目送虎斑貓輕巧地鑽過鐵柵欄門,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又剩下少年了。
  毫無預兆地,少年又開始喘氣,他大口吸氣,小口吐氣,又如同之前一樣,吸進去的空氣毫無幫助,少年越吸氣就越喘。少年的胸口好沉重,壅塞的不適感充斥在少年體內,他的胸口像是被身後的整座牆壓住。少年大力喘氣,祈禱這一切趕快結束。
  然而毫無來由的悲傷也隨之而至。少年流著淚喘氣,他為了轉移注意力,開始摳自己的手,他把水泡傷口的結痂全部摳了下來,接著手掌上的厚繭也被他剝開,然後被他撕下,少年太急切的撕下那片死皮,也扯下了手掌上正常的皮。少年的雙手都在流血,但他顧不了這麼多,因為比起傷口,他心裡的痛楚更加濃烈。少年喘著氣,流著淚,無意識地摳著傷口,一心只希望有任何事能夠減輕這份痛苦。
  少年昏倒了。
  
  繚繞在高牆頂端的雲霧,即使在黑夜也從未散去。雲霧之中,卻冒出了一片圓盤狀的物體──一個飛碟從雲霧中飄了出來,一個霧黑色的飛碟,在黑夜中幾乎木不可見。
  霧黑飛碟緩緩移動,最後在少年的正上方停了下來。它打下一道與霧黑截然相反的純白光束,少年隨著這道光束向上緩緩飄動,最後被吸進了霧黑色的飛碟裡。
  抓到少年後,霧黑飛碟又緩緩上升,飄過了牆。
  剩下少年的兩支枴杖在牆旁邊。
  
  「咕……咯……」飛碟裡的外星人們議論紛紛。這些湛藍色的外星人有著比人類略大的頭顱,胖大的軀幹,而頭髮、鬍鬚、四肢,全都是蠕動漂浮著的碩大觸手,不過他們都穿著霧黑色的寬大長袍,把大部分的觸手遮住。
  外星人們用臉上的複眼觀看著昏倒的少年。少年正平躺在他們的實驗平台上,無數的外星人將少年團團圍住。
  站在少年旁的外星人似乎是外星人中的領袖,他的表情在外星人表情中看起來非常專業。用其中一隻手指了一下少年的左腳。「咕咕嘎嘎……」他的意思是這個治的好。「嘰嘰嚕嚕。」這個的意思則是可是他生病了。
  領袖外星人用觸手輕點了一下少年的左腳,少年的左腳頓時冒出一陣白光,而苦惱少年已久的左腳傷勢則瞬間就被治癒好了。「呼呼嘰咕嘎……呼呼!」圍觀的外星人們發出一陣讚嘆聲。
  「哈咕嘎,咕咕嘎嘎。」領袖外星人這次伸出觸手,觸手劃過少年的心窩,少年的胸口瞬間連著衣物被精準地切開,露出脆弱的心臟。
  領袖外星人用觸手指著少年腐爛的心臟。「呼啦咕。」這個,我們治不好。領袖外星人如是說。「嘰嘎嘰嘎。呱呱嘎嘎咕!呼吧嘰!」他的心已經破碎不堪了,如果他不是一個健康的人,他就沒辦法當一個適合的實驗體。
  「呼嚕嚕……」圍觀的外星人們表示贊同。
  領袖外星人又用湛藍而黏膩的觸手輕點了少年的胸口,少年的胸口和左腳一樣綻放出一陣白光,再次迅速地癒合。
  「嘎嘎嘰哩噗噗。」那我們只好把他放回去了,希望他能用我們無法實行的方式成功為自己治療。
  於是飛碟就在途中放下了少年。
  
  少年倒在路中間,一動也不動,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當然圍住少年議論紛紛的眾人都不敢肯定。人們只是圍著少年,低聲地說話。有些比較大膽,或是說比較幼稚的人,撿起了附近的樹枝戳了戳少年,看他會不會有反應,但少年一樣一動也不動。人們低聲地討論,少年是不是死了?
  終於有個人伸手觸摸了少年手臂,他碰了一下就立刻縮了回來,並驚呼:「好冰!」
  一聽到這句話,後排的某人像是起鬨一樣,大叫:「他死了!」
  認為少年已經死了的想法立刻在人群之中蔓延開來,人們討論的開始不是少年是否已經死去,而是開始討論,是誰殺死了他?
  誰殺了少年?
  但是少年對大多數人來說終究只是陌生人,夜幕緩緩降臨的同時,人們也漸漸離去,只留下倒地的少年,獨自一人留在原地。
  當月亮升到夜空的最高處時,少年,忽然又急又快地大吸一口氣,同時雙眼倏地睜開,少年甦醒了。
  路還沒走完呢。
  
  路途依舊漫長,但少年現在已經可以靠自己的雙腳行走。少年也不再生病了,他不再喘氣,有時會悲傷,但悲傷的頻率就和正常人一樣。
  少年繼續往前走剩下的路。
  走、走、走。
  有時候少年一個人走,有時候會有一些女人和少年一起走,那些女人不一定是完美的,但都各自擁有一些無可取代的優點,像是非常善解人意,或是具有少年很喜歡的黑色幽默,抑或是非常美麗。
  那些女人都走不久,少年大多數時間還是一個人走。
  有些時候,少年會在道路上遇見一些討摸摸的動物,他再也沒有聽過貓咪和他說話,但道路上依舊會有毛茸茸的大狗,或是調皮敏捷的小貓靠近他,和少年討摸摸。
  雖然少年再也沒有搭理過他們。
  又有些時候少年會遇到以前路上一起把酒言歡的朋友,他們總是又驚又喜地和少年說,他們以為少年已經死了,原來傳聞不是真的。
  少年總會笑著回答,怎麼大家都以為我被殺了。
  朋友們也不常和少年一起走了,因為少年的笑容讓他們毛骨悚然。少年的笑缺乏了某種東西,少年甚至不像在笑,只是空洞地扭動臉上的肌肉,模仿人類是怎麼笑的而已。
  那個樣子看起來有點恐怖。
  當四下無人的時候,少年會摸著自己的心口,像是當初發病的時候一樣,感受劇烈的心跳聲,但是不過少年怎麼感受,他永遠無法感覺到任何起伏,胸口就像平靜的湖面一樣,甚至沒有任何石子能夠投進湖裡,帶給湖面一絲波動。
  少年心想,也許我的心真的被殺死了,只是身體還沒有而已。沒有心的人,是否能夠算活著呢?
  那是誰殺了我呢?
  這個疑問只能永遠埋藏在少年空虛的心窩。
  誰殺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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