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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之前寫的一篇遊記 ~ 《杉林溪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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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林溪偶記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我喜愛山水,嚮往自然,可惜生於現代不能隱居深谷,亦無法雲遊重山,只有每每抱膝暢想,間或離開城市,走向山澤,尋覓幾許世外的寂靜清新。
今年一月,與雙親同遊,偶遇杉林溪。
§ 穿林棧道
我不知穿林之名緣何而來,但難不憶起東坡居士的〈定風坡〉「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當我步於棧道,天氣清朗,不需竹杖、芒鞋,也沒有一簑煙雨,但杉木傲然直立,杉葉蒼翠欲滴,行於其間,確然可以長嘯漫吟。
朝日和煦,有風無雨。陽光穿林,落在木、葉、草、泥上,映出一片亮色。忽爾,雲彩蔽日,萬物復歸幽涼。於晴,杉樹筆直,閃耀生輝;於陰,杉林依舊挺立,靜靜地,似淡淡含笑。
喜其不變地簡潔乾淨,歎其長年地向天直指,愛其永遠地決然不屈。也許,杉如驕傲的俠客;或許,杉似指天的長劍。直指蒼穹,本該驕傲且孤獨,幸而,那是一片杉林。棵棵杉木是彼此的對手,卻也是同對孤寒的同伴。
興許,擁有對手與同伴,是為何,他們能向我笑地親切。
§ 松瀧岩
若說,杉木高冷挺拔,是桀傲不馴奇人異士;松瀧岩地形壯麗,別具風味,則或可比作雄奇優美的史詩。
山壁與湖水間,步道蜿蜒。水的碧綠映著葉的蒼翠。枝幹、棧道的淺褐色澤近於壁上黃土。石壁大氣而磊落,湖水則靜謐、清可見底,翠綠與淡褐相伴,交相掩映,似美麗的樂章。
沿著石壁,有一大凹陷,邊緣有如刀割。棧道綿延其間,仰視俯瞰,盡是堅硬力道。
穿出岩壁,一瀑布傾流而下,清新而暢快。與山、湖相較,其流不大,僅修長娟秀,卻在沉穩、堅定與靜謐中,添了輕靈而鮮活的一筆。
行於松瀧岩,像讀著一卷長詩,詩中描述著一個浩瀚而動人的傳說。不知是何樣的英雄美人譜成此詩篇,不知是什麼恩怨情仇載入了此故事。只知磅礡與雅致時輕時重地瀰漫在那字裡和行間。
§ 暗夜觀星
寒冷的夜裡,與父母一起仰望天空,試觀星相。
無論中外,都有關於星空的神話。我不熟悉那許多的故事,不清楚星座何以影響人的興趣,也難了解如何觀星以知天下大勢,甚至難以記住星宿之名字、方位。卻喜愛那沉沉的夜,與沉沉的夜裡若明若暗的星,清清冷冷地,閃爍在高遠的天際。
「日月安屬?列星安陳?」黑暗沉澱思緒,似能教人想起許多,又似一無所思。對著清亮而微寒的星,是寂靜,是燦爛,可高歌一曲,卻總歸默默凝視。
是與天地精神往來吧?「生我之前誰是我?死我之後我是誰?」在廣漠空茫的宇宙中,自己的意義是什麼?一生短暫,若白駒過隙!萬事萬物,如夢幻泡影?天、地、死、生,命題難解。只知,此時此刻,我是真的,身旁的父母是真的。
忘卻深沉疑問,夜空依舊清亮、靜謐。若日月星辰知我所思所想,可會撫掌大笑?
且罷,收回思緒,默誦一闕〈鵲橋仙〉。「纖雲弄巧,飛星傳恨,…。」以謝星月此夜的相逢。
§ 越嶺古道
賦歸前,踏上越嶺古道。異於前兩日的朝陽生輝、景物明晰,此刻山嵐漫起,遠峰近樹,若隱還現,幽緲迷濛。
緩步而行,遠眺群山,似有若無,色澤亦斂,宛如或深或淺、濃淡不一的水墨。寥寥幾筆勾勒,遺世絕塵,偶有疏枝橫出,更添意趣。自疑,霧深迷眼,難辨西東,誤入宋、元古畫裡。
近處葉、蕨,仍見翠綠,但多了幾許朦朧依稀,渲染上三分涼意、四分脫俗。挺拔修長的杉,在雲霧縹緲間,尤顯超逸、清雅。仿若於筆直、決然外,露出瀟灑隨興的一面。興許,杉不僅是傲然不屈朝天劍,更為詩酒風流真名士?是山林隱逸,自當琴棋相伴?既放浪形骸,何妨衣袂當風?
衣袂翻飛,煙嵐繚繞。非佯狂避世,本目無纖塵。既絕纖塵,更無牽念。因緣際會,一笑作別。
臨行回首,白霧茫茫。唯見雲深,不覓來時路。
§ 尾
我來,我去。
杉林仍舊長於天地之間,面對風、雨、寒、暖。
相遇時的光輝留在紙上。或許,隨著歲月,會釀為回憶?
可會重逢?
「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