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在尋找我被埋葬的地方 (四)
這次字數比較多,後面還有一段~
*
十月二十一號,星期四。
這天早晨,剛下床的我一邊打哈欠,幾乎是直覺般翻開了桌上的筆記本,並對上面的三行麥克筆文字有點困惑。
一.現在的妳是“夜鶯”小姐。
二.妳死於一年前的火車隨機殺人案。
三.妳的目標是完成未寫完的歌曲。
這筆跡──似乎是我自己寫上去的,不過我為什麼要寫這個呢?
一時間想不起緣由,剛好室友從浴室出來,我只好向她請教。
剛綁好披肩雙馬尾的室友並沒有立刻回應我,只穿著一件T恤、露出黑色蕾絲內褲的她先坐在自己的椅子。
一邊拿浴巾擦著頭髮,她才一邊開口。
「嗯……該從哪說起呢。」
「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在漣漪裡睡覺跟真實的睡眠並沒有多大差異。」
「流失的體力需要睡眠補充,如果整晚不睡的話身體也會搖搖晃晃的,皮膚同樣會變差。」
「兩者的睡眠差別在於──漣漪中並不會作夢,凌姐是這麼說的。」
我以狐疑的表情盯著她,不知道室友在說什麼。
但她的話似乎有種吸引力,誘導著我繼續問下去。
「不會作夢有什麼問題嗎?」
「夢其實也是一種腦部活動,但在漣漪中的我們──腦部區域其實一直被系統監控著。」
「不給作夢,就代表系統會利用這段閒置去做記憶的調整。」
「包括讓妳的人格更加接近夜鶯小姐,最後便忘掉我這位可愛的女朋友。」
一提醒到此,室友的臉部輪廓才重新鮮明起來。
「艾美莉絲……」
「嗯?」
對著嫵媚微笑的雙馬尾少女,我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我是被迫想起妳有多難搞,頭突然痛起來了。」
別想偷渡概念,我不會中招的。
「嘻嘻。」
多難搞對頑皮的小惡魔可是稱讚。
但今天差點沒回想起來,我那身為張允傑的人格恐怕是越來越模糊了。
這天是星期四,這代表中間已經經過了三次的睡眠。
每次進入漣漪中的侵蝕狀況應當不太一樣,不過夜鶯小姐這次算速度很快的例子。
週三由於我們太晚回來,早已被我睡掉了一天。
沒什麼時間了,今天恐怕會是最後的機會。
在那之後我就可能成為夜鶯小姐──但這不代表我就能真正成為她,我還需要做好準備,指引那時的我去做出正確的行動。
死人的未來並不存在。
白羊只是為其服務,表演出那個未來。
一想到此,我將書架上的某本筆記本放入背包,那本有寫歌詞和譜面的。
梳妝後也不給艾美莉絲亂玩了,這頭長髮還是放開來看更順眼──不過整理起來倒也有點麻煩。
「我想去社辦練習,練習那首新歌。」一邊梳著頭髮,我提出自己的想法。
「在寢室內也可以吧~有什麼需要去那裡的理由嗎?」
不談妳這樣不就吵到別人了,但對於艾美莉絲的建議,我只是順其自然說道。
「夜鶯小姐很常在那邊練習,我想讓自己的行動比較一致。」
或許,這才能理解到她真正的心思。
既然是夜鶯小姐的習慣,這時依循習慣去做比較好吧。
最後,我還是翹掉了這一天的大學課程,午餐後便來到湖畔邊的社辦彈奏吉他。
還算大的社辦裡有一面牆是白板、收納樂譜的木櫃整齊放在角落,木椅和麥克風架倒是聚在一起,我猜昨晚有人練習結束沒擺整齊吧。
難得這天社辦沒來什麼人,社辦有一面面向湖畔的落地窗,我拉了一張椅子過去,雖然這裡是虛擬世界,還是稍微想曬曬午後溫暖的陽光。
先來彈幾首中文和英文老歌,依照早已刻印在這身體與腦裡的技巧與方式去唱完一首首歌曲。
暖身完畢後,才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研究抄寫在上面的歌曲。
「現在要我自彈自唱完都沒問題……」
目前這身體具備的記憶與練習量,早已能將這首新曲自彈自唱完畢。
但只能說是直覺在否定我──這樣做並不行,我沒有成為夜鶯小姐。
到底是為什麼呢,玩了玩鬢角後我嘆了口氣,還是很不明白。
總之,就來彈彈看吧。
之後,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練習。
到後來更加熟練了,甚至是閉起眼睛倘佯在音樂中。
不過雖然在漣漪中不會作夢,要回想起記憶的畫面卻是輕而易舉。
記憶中,有位不成熟的小男孩也坐在女孩身邊的小板凳,作為觀眾睜大著雙眼。
當她結束一首曲子的彈奏後,小男孩才好奇問道。
姐姐,有什麼方法可以練得更快嗎?
嗯?這問題對我來說很奇怪耶──
因為,我只是讓自己順著感覺去表演。
那或許是過於天才的發言與閃耀之處吧。
當我睜開眼回過神,落地窗外的湖畔早已染上夕陽紅。
「傍晚了呀……」
不知不覺練了很多時間。
不過除了變得更加熟練,好像還是沒想到什麼有用的可能性。
在我有些苦惱時,耳邊突然傳來了掌聲。
社辦突然多了一位穿著襯衫和短裙的可愛女孩,我記得她是吉他社的學妹,只見學妹對我露出相當羨慕的表情,或許可謂崇拜的情緒了。
她的反應讓我立刻聯想到,有些像過去看著姐姐的我。
「學姐──這首歌曲已經沒問題了,不如說妳太杞人憂天了啦,沒什麼要再修改的地方了。」
「沒問題?」
循著腦內記憶,我很快就想到某一件事。
「喔──是說月底的音樂表演嗎……」
夜鶯小姐的記憶告訴我,如果她沒有遇害的話,本來月底還有一場戶外的音樂表演要上台唱個幾曲。
在回想到這段記憶時──過於澎湃的情感突然滿溢於胸口。
我撫著心跳加速的胸膛,差點壓抑不住內心的激情與期望。
……啊。
當了夜鶯小姐這麼多天,這一刻我好像才明白了什麼。
之後,我先請了學妹這大功臣一碗大
剉冰後,電話立刻撥給那位熟人。
「艾美莉絲,我現在想去一個地方。」
「這次要去哪?還是要再殺犯人一次~」
……妳的個性真糟糕呀。
我想了想,露出笑容。
「我那未來的人生被埋葬的地方。」
*
放眼望去,那不過是夜晚的火車常見的景色。
滑著手機打發時間的年輕人、縮在窗邊睡覺的女子,吵鬧的孩子以及那沒什麼流動的空氣。
在艾美莉絲的幫助下,我來到我本該被殺死的那節車廂裡。
這樣說或許很奇怪,我就是請她調出那一夜同車號與同一節車廂,並在接近的時間點重新回到這裡,但今晚還是十月二十一號,時間仍繼續向前流動。
不過是張允傑也看慣的擁擠景色,我的呼吸卻急促起來,玻璃窗中映照的臉色也慘白無比。
但──也多虧了艾美莉絲先前的舉動,沒多久我的心情就漸漸平復下來。
我必須回到這裡。
我必須去理解,夜鶯小姐死前最後留下的執念是什麼,即便這以漣漪的科技都無法完美記錄。
能夠複製記憶的漣漪,唯獨對“死前”的回憶是最混亂的,據凌姐表示原因很簡單──
如果沒馬上死亡,不是會有所謂的死前跑馬燈?很多記憶就是被那跑馬燈搗亂了。
不過儘管記憶一團糟,但當下的強烈情緒卻會保留下來。
而夜鶯小姐死前這一刻是濃濃的悔恨,或許就是這情緒讓她恨不得殺了兇手。
一邊想著的我拿出手機,手卻顫抖到不行。
幸好一旁的艾美莉絲牽起我的手,對我露出微笑。
「我大概能猜到你要打給誰,你這自虐狂。」
我沒有否定,手也終於不抖了,最後便撥響電話號碼。
外頭昏暗的景色彷彿要滲入車廂內,將我包覆起來。
「爸,你下班了?」
「剛下班,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
我閉起眼睛,想起在現實世界凌姐與他們父母討論的模樣。
父母在討論到希望聽到女兒未完成的歌曲時,那表情也是濃濃的後悔。
常見的反應,就算在那情緒中也包含著複雜的什麼,他們最終也沒能對外人說出自己更多的想法。
但這裡是漣漪。
現在的我就是夜鶯小姐,所以我就把大家的心聲說出來吧。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就是回家那時沒討論完的事情……」
「你──還是反對我玩音樂嗎。」
夜鶯小姐的父母,是普通也小康的家庭。
所以以父母的角度,其實也不希望夜鶯小姐興趣玩到荒廢課業,儘管就我知道的夜鶯小姐在兩邊都維持得不錯。
「就算我差點遭到意外,就是遭遇這件事,我更想好好玩音樂了呢。」
「畢竟一旦真的遇到了,人可沒有後悔的機會……」
當天夜鶯小姐搭上的死亡列車,是從故鄉北上的。
而每次返家夜鶯小姐都很煩惱,雖然不是算天大的煩惱。
我看著倒映在車窗中的自己。
現實的我,在車廂那一刻是徬徨的、迷惘的。
因為每次回去都要跟爸爸拌嘴,他並不太支持我的興趣。
「這跟火車殺人案沒有關聯,爸爸只是擔心妳的未來。」
「好不容易考到好大學,如果玩過頭耽誤課業就糟糕了。」
不,父親。
你的女兒並沒有活下來。
但對那個未來特意去解釋這點實在沒有必要也殘忍,所以我只是露出無奈的笑容。
「我明白了,但我還是很謝謝你和媽媽的照顧……」
那也是夜鶯小姐的實話。
不然,她不會如此後悔。
「……是不是有什麼狀況?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一下。」
「不用了,你生日會會來北部吧。」
「當然會。」
夜鶯小姐的生日會訂在我們大學附近的某間餐廳,所以為此特地北上的父母也能看出他們的感情。
父母為女兒的未來擔心,那其中或許有想限制她的地方,但確實也包含著想保護其到老的心情。
不過,夜鶯小姐每次北返時──確實都不太開心呢。
「當天見,再見。」
我掛斷電話後,發現周圍的乘客都離開了。
空蕩的車廂只剩我和身旁的艾美莉絲,插著腰的她看來很滿意。
「讓乘客離開才舒服多了──妳倒是沒跟她的父親提到新曲呢。」
我呼了口氣。
「……並沒有這件事。」
「單純在夜鶯小姐這邊的記憶,並沒有真的說過要在生日會唱新編的曲子。」
她確實有這想法,但她並沒有說出口。
何況跟當時的父母也談不好,是會希望夜鶯小姐放棄音樂的狀況。
那是其中一個違和感的來源,只要檢視夜鶯小姐現有的記憶就能知道,再清楚不過了。
委託人或許只是看到那本筆記本,就想要以生日會歌曲的形式去懷念女兒。
與其讓女兒死在那裡,她為什麼不能快快樂樂彈吉他唱歌下去呢。
艾美莉絲皺起眉頭,其實這道理她也懂,她說出理所當然的反駁。
「夜鶯小姐的父母說謊也沒關係,畢竟委託人想要的只是心靈的撫慰,說白一點──」
一提到此,少女的表情也稍微有些失落。
「就是泡沫的願望。」
泡沫的願望嗎。
「我明白,只是……」
我希望能從泡沫的表面,還是能看到其中的渺小彩虹。
我不希望人的死亡,是如此沒有價值而沒有延續的可能。
就像我的姐姐。
看著倒影中的我,我回想起這幾天與夜鶯小姐相處、以及從她眼中看出的世界。
所以,起舞吧。
讓我這白羊表演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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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四日,週日。
傍晚時分,悠閒度過整天的我想著晚點要到來的生日會,既期待又興奮。
由於生日會後還想跟男友約會,早上我還跟室友去附近的百貨公司挑了一件白針織上衣和米色短裙,相信他會很喜歡這套衣服。
「走吧──芊芊。」
站在我身後,早準備好的室友露出無奈的表情。
「算了,這名字也不難聽……」
綁了披肩雙馬尾、穿著常見那套繞頸紅洋裝的芊芊似乎放棄了什麼,才抓起了我的手俏皮一笑。
當我們到機車塔準備騎車時,我還是忍不住想起被丟到垃圾筒的紙團。
早上起來下床後,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筆記本第一頁寫著很奇怪的三行內容,最後就撕下來扔到垃圾桶去了。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要編新曲呢……畢竟我早就編完了,還說自己早就死掉了……」
雖然那確實是很可怕的回憶,一想到兇手就在隔壁車廂便會忍不住發抖。
芊芊聽了只是眨眨眼,好奇戳了戳我的肩膀後問道。
「那麼,妳果然會在生日會彈給父母看嗎?新的曲子。」
關於我到底想在生日會做什麼──我確實也沒告訴芊芊呢,這幾天還偷偷瞞著她做了一些準備。
取下揹在背後的堅硬琴袋,輕輕拍一拍後我露出笑容。
「敬請期待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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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會在大學附近的義式餐廳舉辦。
雖然我的朋友應該算不少……但我今年想了想後,加上後面要揭露的驚喜,最後還是只找了幾位。
所以只有像廷光、父母和芊芊這樣的重要的親友我才有邀請,總數也沒超過十位。
我們還是先點了點很多披薩享用,在大家都差不多吃飽後,便請服務生把放了蛋糕紙盒的餐車推過來。
生日蛋糕的部分──這個倒不是我決定的,而是廷光和芊芊自告奮勇挑選的,要留來給我當作驚喜。
所以當我實際看到裡面的造型蛋糕時,確實嚇了我一跳。
除了那看似樹樁的本體,還在樹樁上面放了一兩隻鳥兒,據廷光表示那些灰褐羽衣的鳥兒就是“夜鶯”,好像是用與咖啡調色的奶油,所以整個蛋糕都是能吃的。
「夜鶯有著動人的歌聲,想了想很適合學姐呀。」
對於廷光的解釋,在旁的芊芊只是露出壞心笑聲。
「雖然夜鶯常吵得大家睡不著覺~」
「嗯──明明在我記憶中芊芊的打鼾聲更大耶。」
我跟芊芊當室友很多年了,對她的習性可是聊若指掌。
「伯父伯母~妳們想不想知道廷光跟你們女兒的進度,還有他們初吻的地點──」
「等等!」
我和廷光急忙摀住這壞孩子的嘴,在場最年長的爸爸媽媽看著我們打鬧而露出笑容。
父母並不對我和林廷光交往,似乎還覺得廷光不錯。
另一件關於我的事就比較在意了……
服務生協助將我的二十二歲蠟燭插上蛋糕,我身為壽星就坐在蛋糕前,點燃後我們便唱起生日快樂歌,其實是希望大家隨興點,並沒有想要玩什麼活動。
當生日歌唱完一遍後,大家的眼光自然就聚焦在我的身上,下一步就是許願了吧。
「我的生日願望……」
在我半瞇起眼注視著蛋糕的時候,腦海裡突然浮現了畫面。
是一個黑森林蛋糕,以及圍繞著蛋糕的一位女子──和她身旁的小男孩與小女孩,看起來就是一家人。
允傑,生日快樂~
我知道那位女子──她是我的姐姐…… 這是什麼奇怪的記憶?我明明沒有姐姐……
雖然內心有所動搖,但我最終還是努力露出了笑容。
「快快樂樂活下去,平安畢業……」
一邊說著吹熄了蠟燭,不過就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臉上的變化。
廷光貼心為我遞來一張衛生紙──只因為兩道淚痕從臉頰滑落,我不小心就哭了。
活著的感覺,會是如此幸福的嗎?
我默默思考著,突然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但真的很難受。
好像這場生日會結束後,一切就會完結了。
但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我還是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趕快去角落拿那樣物品,也就是我的琴袋。
「爸爸和媽媽……」
還有些淚水的我看著他們,深呼吸幾口氣。
我知道,他們並不喜歡我玩音樂。
從高中開始到現在,每次我回去都要吵這一點。
但我知道他們愛我──現在我深深理解著這點……
所以……
我打開了琴袋。
「……咦?」
不小心發出疑惑聲的,是我一位朋友。
也難怪她會困惑了。
因為吉他琴袋裡空空如也──並沒有放著吉他。
我將放在琴袋裡的幾張票,遞向了父母。
「月底有音樂祭,我會在那裡表演……」
「我希望爸爸媽媽都能來看一下,而且我編了新歌。」
所以,我不會在這裡表演給你們。
我要在更適合的場所──讓這首曲子綻放。
爸爸和媽媽相互看了一眼,結果──連我都沒想到的是,是爸爸主動先收下了入場券。
他那本來剛硬的臉龐,似乎也在此刻柔軟不少。
「我們會去,看看妳對音樂的堅持和成果。」
「好。」
爸爸跟我一樣,都是個性非常強硬的人。
我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算在這個場合唱歌,他也會在意我的朋友對我的觀感而沒說什麼吧。
所以,就在那裡決戰吧。
那就是──我在生日會上想傳達的心情。
*
生日會後,我們來到離大學有段距離的海邊。
那裡我常常去沉澱心情,事實上也有點被學弟氣到了。
「廷光竟然吃壞肚子,回去休息了……」
真是沒用的學弟,而身旁的芊芊還繼續推波助瀾。
「而且他送妳什麼鯊魚娃娃啦~這娃娃現在沒這麼流行了吧。」
是有些退流行了,不過……
「這個我倒是很喜歡呢~」
那隻鯊魚娃娃還放在機車那邊,雖然總覺得學弟常常慢半拍,不過或許我就是喜歡他慢條斯理的這點。
「可以彌補我的急躁個性呢……」
一邊輕聲說著,我學著芊芊甩走鞋子,一起走到海浪與沙灘的交界處。
站在我身旁,雙馬尾女孩輕聲說道。
「夜鶯,沒想到妳最後沒有彈歌。」
在我請求下,還跟主辦單位拿了很多張票,所以芊芊手上也有一張。
「沒想到吧,我是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壞女人~」
「壞女人……嗯……」
似乎對我這詞語很在意,芊芊表情有些凝重。
「我不知道這次繳出的考卷委託人會不會滿意……」
一邊想著,她的嘴角還是緩緩勾起。
「不,想必他們會很欣慰吧,因為你很少失手過。」
「凌姐也說你是最優秀的白羊,你不是演出了他們,而是成為了他們。」
我轉身想看向芊芊那邊,接著卻愣住了。
「芊芊?」
盯著被昏暗燈光勾勒出輪廓的雙馬尾室友,我發出了困惑聲。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不──比起這個。
為什麼,她的手上握著一把手槍呢。
「我會負責在你最痛苦的時候,用最無情的方式喚醒你的鬥志。」 芊芊投來的視線異常冷漠,她仍是說著我不能理解的話。
接著,沒有半分猶豫便對著我扣下了扳機。
砰。
體內的什麼,被子彈打爛了。
因為過於疼痛反而有點暖呼呼的感覺,是自己流出的鮮血嗎……
倒在海潮中的我搞不明白了,意識也開始漸漸遠去……
啊………
要死在這裡了嗎……
沒有死在那節火車,卻要死在這裡……
為什麼……
當年我沒有死呢……
朦朧間,我又看到了那棵樹下。
是我終生都沒辦法遺忘的場景。
燃燒的路樹,徹底凹陷的車頭。
還有──坐在前方駕駛座,雙眼卻已經失焦潰散的姐姐……
她死了。
但我沒死。
我所認知的世界,從那時就開始扭曲了。
「為什麼……每次都要我做這件事。」
「你就那麼愛讓自己被漣漪侵蝕呢……」
耳畔邊最後傳來的,是芊芊──艾美莉絲難受、甚至是哭出來的聲音。
「就像在懲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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