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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寫實】霸凌者的告別式 - 第十七章

李勤英 | 2021-07-17 15:24:25 | 巴幣 150 | 人氣 218

連載中【社會寫實】霸凌者的告別式
資料夾簡介
雙胞胎妹妹世瓔自殺了,穿著她最喜歡的水手制服。羅世傑決定找出妹妹自殺的真相,踏上屬於自己的「贖罪」。卻發掘出一次次的霸凌事件,還有暴力背後隱藏的孤獨靈魂……

  羅世傑將一疊影印紙放在桌上,陳卉均面色凝重,緩緩伸手拿起那疊紙。

  「這就是剛才說的日記,這份是影本,但原本世瓔給我的就是用電腦打好印下來的。」

  剛才聽羅世傑述說所有在那個班級發生的事,一邊對照著日記裡的內容,陳卉均似乎還是難以置信,不斷重複看著方才已經看過的內容。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

  「是有人刻意隱瞞,不是老師的錯。」

  「這件事有必要仔細調查清楚,這些日記可以借給我嗎?」

  羅世傑點點頭說:「我很相信老師,希望可以把這個當成證據,幫我妹妹和其他受害者討回公道。不過最後我沒能從王以茜身上問到蔣老師究竟威脅她什麼。」

  「沒關係,謝謝你信任我,我一定會讓這件事公開。以茜那邊就交給我吧,聽說她今天就會出院了。」

  「已經要出院了啊……」

  從那天之後羅世傑雖然有傳訊息關心她的情況,但都沒有任何回覆,現在聽到她即將出院後著實放心不少。

  下課鐘聲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不知不覺已經來這裡好幾個小時,隱密的小房間總是讓人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

  陳卉均看了一眼手表,將日記的影本重新折好收在牛皮紙袋裡,從沙發上起身。「今天就先這樣了,接下來我還有課,謝謝你過來和我說這些事。」

  「老師一定會把蔣老師的事情公開的吧?」

  「你放心,這件事非同小可,之前也有許多同學受害,剛好這次可以當成一個契機揭發出來。只不過可能需要用一些手段就是了……畢竟我和他是同事的關係,其實無法只靠我的力量去揭發。」

  「什麼意思?」

  「就是必須透過校外的管道曝光才行,像是媒體之類的。」

  因為聽起來似乎沒這麼簡單,羅世傑皺起眉頭問:「就算老師會丟了工作也想這麼做嗎?」

  陳卉均把手放在羅世傑肩上說:「你不需要擔心這個,交給我們大人處理吧。」

  其實到此時此刻,羅世傑內心還是有一絲絲不相信陳卉均的想法,嘴上說相信她,但也只是她比其他大人更能夠相信而已。羅世傑不喜歡這樣懷疑別人,但他卻無法克制這樣的疑慮。

  那隻放在肩上的手無法撫平羅世傑的不安,懸而未果的未來壓的他無法完全放心,只能用憂愁的表情和陳卉均道謝。

  這樣和張德皓的約定就算完成了。

  羅世傑來到走廊上,下課時間的學校理所當然地傳來吵雜的人聲。他走到圍牆邊,往左側那棟樓看,整座學校只有那裡的走廊上有人在走動,看來需要上輔導課的二三年級教室都集中在那棟樓。

  他抬起頭,用手撐著身體稍微探出圍牆,這裡看不到四樓的教室,他有些失望地縮回圍牆內。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大段時間,羅世傑先在走廊盡頭的角落等待,順便打開手機再次確認課表和教室的配置圖。他前幾天用「想要親自來找班導師」為理由,沈方沂便二話不說偷拍了教室外的課表,並畫了一張二年級簡略的教室配置圖給他。雖然覺得有點抱歉,但他逼不得已也只能這麼做。

  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很奇怪,但為了讓事情朝預想的結果發展,也只能忍受這種異樣感。

  但就像張德皓說的,光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夠,只能靠著年少輕狂的衝勁往前衝,等到遇上等同於一個小型社會的學校,就顯得微不足道。

  但這個由一道道規則、紀律和名聲為基礎建構而成的小型社會,弱點卻顯而易見,看似有著複雜的結構,其實只要其中一項基礎有所改變,整座金字塔就會開始動搖。

  羅世傑就算力量薄弱,至少可以引燃導火線。

  心臟奮力的跳動壓迫著呼吸,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想要紓解胸口的不適。原以為自己會像沒有任何情緒的機器一樣,完成接下來即將去做的事,但說到底自己還是人啊,有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沒有問題的。

  他再次吸一口氣,背起放在地上的後背包,緊緊握住放在外套口袋裡的那把美工刀。

  莊嚴的上課鐘聲響起,每個音符都慎重地拉了長音,像是在倒數計時,同時也提醒羅世傑猶豫的時間已經過去,現在只能向前邁進,沒有回頭的餘地。

  世瓔的班級位在距離行政大樓最遠、廁所最近的最邊間教室,為了不讓其他班級的人看到,羅世傑還特地從一樓建築物外圍繞了一圈再走上來,也順便花點時間確保學生和老師全部都已經在教室裡。

  羅世傑在充滿回音的樓梯間走著,每個拐彎都先探頭,他盡量把腳步聲降到最低,這樣明明顯得很不自然,但卻還是下意識這麼做,就這樣終於鬼鬼祟祟來到四樓。

  他靠在與走廊垂直的教室外牆邊,往右轉馬上就可以看到教室的後門了。他聽見蔣老師冰冷的語調透過麥克風大好幾倍,從門窗隙縫溜出來。

  那個男人之前在輔導室事不關己的態度,以及讓王以茜露出恐懼又顫抖的模樣……羅世傑任由那些記憶畫面、言語跑馬燈般不斷在腦中重播,直到那些憤怒的情緒佔據自己的胸腔。

  他現在必須理智走每一步,但又需要這些慍怒的情緒來讓自己獲得力量,然而他控制的了嗎?

  羅世傑嘆口氣,甩了甩頭,將最後一絲猶豫吐出。彎過轉角,先是敲了敲門,隨即將喇叭鎖轉開。

  教室裡零星幾位學生轉頭過來,在講台上的蔣老師維持著拿麥克風和課本的姿勢,用銳利的眼神盯著羅世傑。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羅世傑招呼後,有更多學生轉過來看他。原來整班都是女生的教室就是這種感覺,和在這個班上發生過的事無關,羅世傑單純本能地覺得怪可怕的。

  蔣老師放下麥克風,推了一下眼鏡後詢問:「我們現在在上課,請問你要找哪位?」

  羅世傑不理會他,順手將後門鎖上,接著在教室裡唯二的其中一個空位坐下,身體靠在椅背上。他當然不知道這兩個空位分別是誰的,但會選這個位置只是因為它離前門比較近。

  「請問這是羅世瓔的位置嗎?」

  原本教室裡交頭接耳的聲音頓時停止,安靜得嚇人,這個問題像是禁忌一般,說出來所有人都會沒命。不對,禁忌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羅世瓔這個名字。

  為什麼大家聽到這個名字都要這個反應呢?連父母親也是這樣,每個人都先是愣一愣後轉移話題,不然就是放任對話戛然而止。好像只有自己記得她一樣,羅世傑不免的感到有些失落。

  看沒有人回答他,羅世傑撇了嘴,將目光放在台上的蔣老師身上。之前沒有注意到,但他現在才覺得蔣老師長的很像自己國中時的訓導主任,突然感到一陣厭惡。

  「老師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是……」蔣老師也盯著羅世傑看,兩人互看良久,他才像是想起來似地點點頭。「你是來找我的嗎?你已經打擾到我們上課了,請先去辦公室等我,我們下課再……」

  「但我要說很重要的事,我希望全班都可以參與。」

  蔣老師的禮貌到此為止,立刻換上嚴厲的表情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很好奇世瓔班上的同學都長什麼樣子,才會做出這麼恐怖的事啊。」羅世傑邊說邊環視教室裡每個盯著自己的面孔,以為會有像王以茜那種看起來很愛玩的或是很凶狠的長相,但實際上她們看起來就和普通學生一樣,普通到像是沒有被記過一次警告。

  「因為怕大家無法理解我要說的內容,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羅世瓔的哥哥,我想要借用幾分鐘的時間說一些話。」

  接著羅世傑不慌不忙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世瓔日記,為了以防萬一這張也是影印來的。他從位置上站起,像是在課堂中被老師點名起來唸課文的學生,大聲唸著日記。

  「今天下午第一堂課,蔣老師進教室後走上講台便開始說:『各位同學,前些日子班上的霸凌事件,大家還記得吧?經過大家的努力後,好不容易才落幕……』」

  日記的最後一篇,也是記錄世瓔最痛苦的那天。曾經在這間教室所發生的事,都透過世瓔的日記再次浮現。羅世傑語調平靜,以穩定的速度將文字化為聲音,拋在凝滯的空氣中。在這過程中,整間教室除了羅世傑的朗讀聲外一點聲響也沒有,連冷氣馬達啟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羅世傑瞄了一眼蔣老師,就算盡力想掩飾,但看的出來他還是有所動搖。

  底下的同學間也漸漸有了騷動,尤其是說到「在這個教室裡的人,有幾個人是欺負過王以茜的呢?」的時候,羅世傑隱約聽到「什麼東西啊?」之類的驚嘆聲。

  不到幾分鐘,當初讓羅世傑讀的痛不欲生的最後一篇日記,在不帶感情的情況下一下子就唸完了。他像是依依不捨般,看著紙上世瓔成為代罪羔羊的痛苦掙扎。

  「剛才我唸的不是我瞎掰的,是我妹妹生前寫的日記喔。」羅世傑語氣輕浮地補充說道。

  突然教室裡的寧靜被突然一個猛烈的碰撞聲劃破,羅世傑下意識朝講台看去,但蔣老師只是面色凝重地雙手撐在講台上,並不是他發出的聲響。

  右邊眼角餘光有個人已經站在那,羅世傑轉頭一看,站起來的是位面目猙獰的同學,她的椅子傾斜靠在後面的桌子上。

  「到底在說什麼啊!你是要說我們其他人有欺負王以茜嗎?」

  羅世傑很意外她可以全部聽完後才問這個問題,而不是中途打斷他。看到對方如此憤怒,方才悵然的情緒沉回心底,羅世傑笑著說:「妳是不願意相信,還是因為被說中了而生氣?」

  那位同學頓時語塞,但還是趕緊恢復氣勢反問:「你最後說的那件事,我們全班的人都在場,大家都聽到她自己說霸凌是她幹的,你現在卻在這裡浪費大家時間,是想要說她本人當初承認的事情是假的嗎?」

  劈哩啪啦講了一堆,羅世傑無奈地皺著眉頭,看來只是一個正義魔人,而不是參與霸凌的一份子。

  「沒有什麼假不假的,從一開始羅世瓔就沒有霸凌任何人。」

  「既然沒有那她幹嘛承認?誰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你說的日記到底是真的還假的,這樣邏輯根本說不通啊。」

  原以為這個班上的人沒什麼自己的主見,沒想到還是有這種正義感十足的人,只是站錯了邊。這個人難道不知道真正霸凌王以茜的有哪些人嗎?

  大家終於耐不住疑惑,開始和身旁的同學討論。各式各樣的反應參雜在其中,有像剛才那位同學一樣憤怒的,也有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用著尖銳的聲調不斷驚嘆,還有面色凝重到彷彿臉上寫著霸凌者的人。

  到目前為止大致上的局面都還在羅世傑能掌控的範圍裡,除了講台上的蔣老師。羅世傑以為他會有更大的反應,看來現在這些根本不足以威脅他。

  那位女同學依舊怒視著羅世傑,老實說他覺得對方不明事理地生氣有點可笑,但想到或許她也有羅世傑所不知道、需要守護的東西,於是又收起了輕蔑的心態。

  畢竟自己今天來這裡,就是要說出事實的真相。

  「我覺得妳的那些問題,可能要問妳們班導師比較清楚喔。」

  他直直往蔣老師看去,那張樸克臉完全讀不出任何想法。整間教室的人都在盯著教室前方,蔣老師接著將握緊的手擺放在嘴邊,清了清喉嚨。

  「各位同學安靜。」蔣老師一說完,教室瞬間又變回寂靜,彷彿多說一個字就會遭到什麼天打雷劈般。真是個合群的班級呢。

  「我知道你因為妹妹的事很難過,但就算這樣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吧?」蔣老師走下講台,朝著羅世傑的方向邁進。「把你手上的日記交給我,我們不用等下課,我現在就幫你處理這件事好嗎?否則你現在是在佔用我們學生的上課時間,大家的權益……」

  「你少在那邊裝好人了!」

  蔣老師的溫情攻勢,對早就知道他為人的羅世傑一點用也沒有。羅世傑慢慢從座位退往前門,接著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美工刀。

  教室內的冷氣低溫,讓怕冷的羅世傑雙手冰冷,掌心內還冒著手汗,握在手裡的美工刀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溜出去。他緊握美工刀,緩慢推開刀片,距離他最近的女孩們紛紛拔腿往教室內側跑去,驚叫聲此起彼落。有更多的椅子在慌亂之中倒地,弄出了極大的聲響,直到大家都跑向了另一頭的窗邊,教室裡才稍微恢復寧靜。

  蔣老師也從羅世傑面前,退回身後學生聚集的地方。他張開雙臂,站在所有學生前面,像是要保護學生免於羅世傑的攻擊。

  羅世傑將前門鎖上,選了其中一張桌子,把在上面的課本、鉛筆盒和水壺掃到地板,然後在清空的桌面坐了下來。

  他不像闖進校園的不肖份子舉刀揮舞,拿著美工刀的手無力垂在大腿邊,但即便如此,只有老師是唯一一位男性的班級,大家還是嚇得不敢往前靠近。

  「我沒有想傷害任何人,但如果你們跑去開門的話,我會直接刺下去,所以拜託你們了。」

  語畢,羅世傑將美工刀靠在自己的脖子上,冰涼的刀片貼著頸部,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打冷顫。這時候大家才知道,他說的刺是朝著他自己,而不是這些嚇壞的學生們。

  發現他的意圖後,一名學生對羅世傑大吼:「誰怕你啊!你刺啊!」

  「不要刺激他!」蔣老師大喊。

  全身血液都在沸騰的羅世傑,二話不說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往左手臂內側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滴在地板上,以及這個座位的倒楣同學的書包上。

  眾人們的尖叫聲瞬間填滿整間教室,爾後伴隨的是哭泣的聲音。

  傷口傳來炙熱的感覺,但沒有他想像中的痛,或許是因為處於亢奮狀態,沒有多餘的知覺放在這上面。

  「我還有事情要做,所以先割這裡就好。」

  羅世傑發現人群中有人將手機鏡頭對著他,看來過不久就會有人來撬開教室的門了,他抓緊時間繼續他的計畫。他將刀子抵回脖子上,這次刀片角度比剛才更加垂直,只消稍微用力向下壓,就可以造成傷害。

  「同學,你冷靜一點,這樣無法解決任何事。」蔣老師流露出之前所沒有的情緒,解除樸克臉的封印,現在這樣終於看起來比較像人。

  羅世傑凝視著蔣老師像是要阻止他而舉起的雙手,深知對方並不是擔心他,而是如果一個人在教室裡出了什麼事,學校那邊可是擔當不起。他知道這個就是一間迂腐的學校最脆弱的痛點。

  「每件事都有很多種處理方式,我只是選了我覺得適合的而已。如果早知道會這樣,老師你當初還會那樣做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問你,你明明知道不是世瓔做的,為什麼你卻相信王以茜說的話?」

  「……我這邊了解的狀況就是王以茜被欺負,她哭著來找我,身為老師我難道不該相信她嗎?」

  「你寧願相信一個有前科的霸凌者,卻不相信安分守己,曾經揭發霸凌的學生?這有違你平常的作風吧。」

  「我平常是怎麼做的,你一個校外人士怎麼可能會知道!」

  蔣老師大聲斥責他,卻反而激起羅世傑的膽子。

  「我換個說法問你好了,為什麼你明明知道王以茜說謊,還要讓我妹妹變成代罪羔羊?」

  「你可能有什麼誤會,我並沒有逼迫她承認,只是不斷和她確認而已。如果霸凌是真的,身為老師本來就必須要再三確認啊。」

  和預想的一樣,對方拐彎抹角轉移焦點,但羅世傑親眼看見對方的態度後,還是本能地感到憤怒。握緊的拳頭上有乾枯的血液,皮膚因為凝固的血而感到緊繃,羅世傑低頭看一眼手臂上的傷口,因為一直壓在橄欖色的褲子上,目前暫時是止血了,只是身上滿是深淺不一的血跡。

  「既然你不說,我就幫你告訴大家吧。你在世瓔不斷否認的時後,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於是就回頭去找王以茜問清楚,結果卻發現她是騙人的,她只是想要找個理由報復,編了個謊言說她被世瓔霸凌,好讓大家也能夠像對她一樣,在班上變成被排擠的對象。

  「而你在這時候,選擇站在謊言的那一邊,就算王以茜後悔不想陷害她了,你還是威脅她一定要說出來……說出那個謊言……反正謊言講久了也會變成真的對吧?」

  羅世傑哽咽著,刀片不斷向著皮膚施壓,直到被利刃劃開,新的鮮血又開始流淌起來,和著透明的淚水,向下沁入棉質的T恤。

  「住手啊……」蔣老師哀求。

  「我應該沒說錯吧?」

  蔣老師終於面露難色,點頭回答:「對,你說的沒錯。先把刀子放下來好嗎?」

  「我妹妹她最在乎的就是大家對她的評價,你覺得沒有什麼,但對她來說這就像是掉到地獄裡!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明明原本不甘她的事,她只不過是做了一件對的事情,為什麼最後要這樣對她?」

  「住手!我答應你,你只要把刀子放下來,我們就去辦公室好好和你解釋。」

  「你在全班面前說啊!為什麼不敢?而且你明明就知道真正霸凌王以茜的,就是你後面的那些人啊!操你媽的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你要搞成這樣!」

  鮮血從切口湧出,一開始並不感覺到疼痛,直到蹦開的皮膚感到灼熱,附近的血管跳動的很厲害,他才感受到劇烈的痛感。但是比起心裡的痛,肉體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羅世傑咬緊牙根,瞪著眼前的每一張臉,他們全都因為恐懼而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大家緊緊依偎在一起,許多人都因為眼前的景象而緊閉雙眼,越來越多的嗚咽聲和鮮血一樣不斷流出。

  羅世傑冷笑,他雙腳踏上大理石地板,搖搖晃晃地來回走著。「你們這些人……只有現在才會感到恐懼嗎?給我睜開眼睛啊!你們在做著傷害別人的事情時,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因為羅世傑開始走動,大家又更提高警覺,往已經沒什麼位置的窗邊靠攏。

  他怒視著每張臉孔,繼續說:「我妹妹她在活著和死掉的時候,都在經歷著痛苦。為什麼妳們這些兇手可以在這裡過著和平常一樣的生活?你們這些骯髒的人憑什麼活著!」

  羅世傑發狂似地大吼,接著突然一陣暈眩,他用手撐著最近的桌子,大力喘著氣。脖子傷口流血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快。再不快點可能就來不及了。

  羅世傑努力站好,從口袋拿出手機,用黏膩的手指按下110的數字。

  「你好,我叫羅世傑,我現在在聖修女中一年X班的教室,我拿美工刀傷害了人,血一直流不停,請趕快派人過來。」

  說完後羅世傑隨即掛了電話,發現眼前每個人的目光都朝他身後看去。稍微往後瞥了一眼,外面已經聚集了一群老師,離門口最近的是穿著綠色制服、體格健壯的男教官,他試圖想要將門撞開。碰碰碰地,連帶讓門框及玻璃音震動發出劇烈聲響。

  羅世傑將沾滿血的美工刀丟在眾人眼前的地板,刀子因作用力邊旋轉邊滑行,最後停在蔣老師的腳邊。

  經過幾次的劇烈碰撞後,前門終於被撞開了。教官一進到教室就踏出箭步想抓住羅世傑,一把抓住他佈滿血痕的手,將他壓制在地上。

  瞬間眼前發黑,羅世傑全身癱軟,他感覺到所有學生們都跑向他身後的兩扇門。

  而蔣老師則是跑過來蹲在他旁邊,嘴裡不知道喊著什麼。被蠻力抓住的手臂被鬆開了。他覺得自己的上半身被微微抬起,脖子上也被蓋著觸感柔軟的東西。

  在失去意識之前,羅世傑只想著究竟好人和壞人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呢?

  在死亡的面前,究竟嶄露的會是人的本性,還是只是恐懼所帶來的副作用?

  直到他在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為止,也沒能想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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