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環顧皆為堂皇的校園,此時卻不能使莫娜駐足半秒。她盡力保持鎮定快步走回宿舍,然後快速進門關上,才重重出了口氣。把書放到茶几上後,她只能癱在沙發上摀著臉。
心裡只剩劫後餘生的慶幸。
席卡家的公子與妹妹關係不好,是幾乎全部人都知道的事情,那怕尤娜絲不曾來過席卡領,一直待在王都也是一樣。
但莫娜沒想到二人之間會這麼緊繃,以至於原本她才是受害者,但砲火卻突然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莫娜心煩意亂的思來想去,沙發上的軟墊都捏扁了好幾個,也沒有想到能把自己安全的撇出去的辦法。但她如果每次都惹事,也沒辦法指望會有更多個克里斯來救她。
雖然王子承諾過可以找他來幫忙,但莫娜就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慘遭毒手,哪敢在公開場合去要求這種事情。
這樣的話...就只有那個天台了嗎。
莫娜嘆了口氣,雖然她是真的很喜歡那邊,但這幾周也有意降低了去那裡的頻率,不過現在是不去不行。
想好方向,莫娜說做就做,立刻去廚房做了一些需要時間等待的點心,然後隔天又做了保鮮期不長的,一到下午就一起端去天台,試試看能不能堵到人。
沒想到,伯恩王子帶著四人卻是已經在天台上等著了,莫娜看到時還愣了一下。
「唉呀!希爾德小姐,這裡這裡。我剛剛還想賭你會不會來呢。」奈爾心情頗佳的起身招呼,與昨天尤娜絲的惡劣行為有明顯對比。
「沒有人說要賭呀。」安鐸平靜的吐槽。
沃爾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把她手裡的點心全部接過,然後熟練地開始在桌上布置。捷克頗為紳士的找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於是莫娜稀里糊塗的就被他們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受到好幾雙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很不自在。
她想了想,朝王子試探的問:「殿下早知道我今天會來?」
伯恩王子好脾氣的回答:「昨天的爭執我就在旁邊,我在想你在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來找我,依靠這短短的交情請我幫忙。」
說著瞧了瞧桌上數量不多但種類極為豐富的點心。
「不過你看起來誠意十足。」
莫娜謹慎地搖搖頭:「我只是做好自己目前能做好的事情而已,畢竟我不知道殿下其他的喜好,也不認為殿下會沒有一個優秀的點心師。」
「我的確是不缺。」王子笑笑,「但泡芙、蛋塔與糕點吃久也會有點膩,而且那是在宴會時吃的,平時卻是不能太隨便,簡單點的倒是更符合我的需求。」
莫娜不著痕跡地記下,抬起頭來卻看到王子在瞧著她,心跳漏了一拍。
嚇的。
他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希望從這些紛爭中脫離,讓自己回到平靜的校園生活,對嗎?」
莫娜無奈的點頭:「我知道這很難,但我的確是如此希望的。」
「但說實在,你繼續保持被當靶子的狀態,對我是有好處的。」王子樂呵呵的說,頓時在莫娜的心紮了幾個洞。
「為、為什麼...」莫娜欲哭無淚,她又不是什麼騎士小說裡的公主,她只是個庶民,哪來這麼多戲份!
羅德瞧她不情不願的樣子,只好解釋:「你知道現在學校的環境,還有政治上整體的情勢如何嗎?這就是導致你如今得在這裡的原因,雖然其他平民差不多也是可以的,但你是第一個,所以...我們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處理這些事,最好能讓你自己懂。」
「我不懂呀──算了,還請羅德大人為我解惑。」
「首先,如今凱佛利爾學院裡呈現三足鼎立的局面,分別是三年級蘿拉‧戴德瑞恩的中立系、二年級克里斯‧席卡的地方封建系,與殿下的中央王室派系,這是我們有意引導的,為此甚至在去年就散布了一些謠言,使克里斯出手收拾了大量學生團體,這也是今年入學時非常和平的原因,因為所有可能涉及灰色地帶的組織全都覆滅或蜇伏了。」
莫娜有聽過學姊說過這件事,她去年被推薦加入各種名字古怪的社團、在走廊上被人拉住試圖繳納會費加入某種稀奇古怪的計畫,這些聽起來很可怕的事情在莫娜入學後一次都沒遇見過。
「王子剛入學,即使本來就有一些眼線,但也要時間培養一些人馬,因此這期間我們原本打算小規模的試探克里斯的作為與反應,但是他去年整治得太過徹底,以至於這時候完全沒有人敢跳出來跟他針鋒相對。」
──我可是住在席卡領的耶,這麼明目張膽地跟我說真的好嗎?
莫娜心裡頗為不妙地想著,她拿著領主家的錢,又聽著王子算計領主,她很慌。
羅德繼續說:「老實講,自從在天台上與你第一次偶遇後,我們就認為你是個不錯的靶子,恩,請恕我無禮。包括那天食堂的相遇,也是我們有意的。因為旁人不知道我們認識,因此只會認為你無依無靠,很好欺負。而且你又是席卡領的居民,肯定有些人會因此順勢向克里斯發難,而結果你也看到了,雖然有些出乎意料。」
聽到自己被算計,莫娜是有些不開心的,但尤娜絲被毫不留情地罵跑使她對這件事的嚴重性不太認真,所以她問:「那麼,我就是要這樣繼續當靶子,你們要到什麼程度才滿意?」
安鐸這時回答:「尤娜絲是個意料之外又失敗的傢伙,我們指望的是一個與克里斯有仇,今年也是新生的人──克羅米亞‧史東。他的家族與席卡家有紛爭,本人又是個喜歡砸錢解決事情的笨蛋,拿去當探路的砲灰再適合不過了,就是要委屈你當掛在他面前的餌。」
「先說好,你們能保障我的安全吧?」莫娜小心翼翼的問。
她感覺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當然,我還指望能多吃些點心呢。」王子說。
莫娜定睛一看,桌上的點心已經空了三分之一,而王子一如既往地優雅,嘴角也沒有半點食物碎屑,根本看不出來一人掃空這麼多食物的樣子。
捷克這時輕描淡寫的說:「殿下,即使您是吃不胖的體質,也最好節制飲食。」
莫娜眼睛一亮,吃不胖?她從小跟父親學習策畫派對,他手下有不少專門做點心的師傅,莫娜從他們手中學到很多食譜,但顧忌熱量的原因所以都不敢做出來。如果王子確實吃不胖,那她只要牢牢抓住他的胃,那自己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王子沒想到自己的體質還能被人當作突破口,主要是以前沒人對他這樣做,所以看到莫娜的眼神時還有點莫名其妙。
羅德這時候對莫娜說:「如果你同意,其實也不必多做什麼,照以往的步調過就好了,我們會暗中做些動作,麻煩會自己找上你。相對的,如果你有什麼其他麻煩也是可以找我們,每隔二天我們都會在這裡聚會。」
莫娜也將這個情報記下。
她又看了一眼桌子,因為也有一些書本擋住的原因,所以等她看過來的時候點心已經全部沒了,此時沃爾克正在收拾盤子,並奉上解甜味的淡茶。
看來以後得帶一整個提籃過來。她心中暗忖,並與他們道別。
莫娜離開後,安鐸瞥向羅德。
羅德解釋:「這不是個好時機,你也知道的,希爾德小姐看上去就不是會知道詳細內容的人。」
安鐸:「可惜,我還想打聽到一點金錢情報的。」
他們在說的是助學計畫的詳細內容,包括給每人的支出額度。平民學生的消費習慣因人與家庭而異,很難推敲出領主給的數字。而安鐸也不是沒事幹閒著去調查每人分到的獎學金有多少,而是想用這些情報去推敲席卡領的部分經濟情況。
安鐸對王子說:「凱佛利爾能買的東西非常多,他們的消費習慣與金額都能作為情報,尤其是商人家庭的子女,他們會下意識地尋找王都中有商機的商品並買回去給父母參考,數量也不小,並且他們也是擅長金錢管理的,每一筆支出雖然都能調到紀錄,但有領主給的正確數字會更好參考。」
安鐸是財務大臣的次子,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小事一樁。
王子拍拍他肩膀:「你不必勉強自己,而這事情也急不得,不要冒險。」
安鐸臉上沉悶的神色始終沒有動過,但此時卻露出認真且感激的表情。
「我知道,謝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