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芝甫這個人在私生活方面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依照幹話三巨頭其他兩位以及各行業商賈的目擊說法，幾乎每次看見他時身旁都跟著不一樣的女性；話雖如此，他在商賈這方面表現倒是處理得可圈可點，在商業方面得罪這個人沒有半點好處。
雖然目前算是依附在泰崁手下做事，但芝甫跟多數被壓榨的成員有些決定性的差異：他跟泰崁妻子的關係相當不錯，也認識膳酌窩所有的金主，因此往往能從這些人那兒獲得相當程度的支持；除了這些，他也時常被委任處理重要的文件或經手交易收支的細節項目，可謂膳酌窩核心中的核心成員，即便逮著機會就一定偷懶，絕大多數時候卻不會遭到責罵，從各方面來說都是相當不得了的傢伙。
比起泰崁或任何一名膳酌窩的金主，立於這個用不著背負過重責任、同時又能維持優越利益之絕佳地位的芝甫，才是彌亞當前最優先提防的對象。
「隨便逛的話我也湊一腳吧！待在泰崁附近晃來晃去其實挺無聊的，反正重要的事情都講完了，跟著你們走應該……」
「芝甫啊！來一下！」話還沒說完，泰崁宏亮的嗓音恰巧於此時傳來。
「該死！哪那麼巧啊！」芝甫咒罵一聲，臉色明顯地不太好，瞟了路癡一眼後便即邊發牢騷邊往泰崁的所在位置走去。
他的目標是路癡。
為什麼？
不對，這邊要反問自己的應該是「為什麼不」才對。在內心修正自己的彌亞下意識朝路癡掃視了一眼。
前一晚治裝時才買的毛料大衣下是件藍色禮服，赭紅的緞帶在腰部做了一個簡潔俐落的收束，充分體現出身體的曲線之餘，仍不失輪廓的柔和，領口過渡至胸口上緣的布料反折處縫了兩顆銀色鈕釦作搭配，裙擺屬於非對稱的樣式，左擺綴有鏤空的紋樣，右擺則是在布料的邊緣飾有蕾絲。
以嫩白色為基底的紅格子披肩外加不知是誰處理妥當的巧妙編髮、斜斜挺立於頭顱側邊的緞形花飾物以及天生的碧亮雙眸，即便讓內行的舊貴族來觀察，都會以為她是哪家的閨秀，那身蒼白的膚色則讓她予人一種幽居深閨鮮少出門的印象。
路癡這身穿著打扮早已說明了為什麼芝甫會對她感興趣啊！
無論如何，盡早帶她遠離這一區比較好。誰曉得芝甫想對路癡動什麼歪腦筋？雖說路癡想跟誰往來彌亞管不著，但和芝甫這種人打交道的風險實在太高了，無論是肢體接觸方面抑或是思想方面皆然，因此在確定路癡能保護自己到什麼程度前，彌亞寧願自己像個過度保護胞妹的兄長般讓她盡可能在自己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活動，這樣若有什麼突發事件時才能立刻解決。
「侯爵，我有件事想問你。」路癡在彌亞興起帶她遠離芝甫的念頭時輕啟她沒什麼血色的唇瓣詢問道。
「妳想問的東西急嗎？」
「不急。」路痴輕輕搖頭。「侯爵先完成巡飲禮，我之後再問。」
「……路癡。」
「嗯？」路癡面帶疑惑時的模樣看起來顯得有些愣頭愣腦，不過這同時也是她看上去最平易近人的模樣。
「如果表現得太機靈，之後很容易吃虧哦！」彌亞笑道。
「……」路癡看上去像在發呆，但實際上卻又不是那麼回事。「……是因為別人會把機靈的表現當作常態，一旦沒有達標就會被認定是表現變差了，這樣子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我剛才想說的是，妳如果表現出各方面都相當厲害的模樣，很可能會被別人指派去處理很多事。像我剛才就在想啊！之後要派什麼事讓妳處理比較好呢。」
「當初談好的打工內容只有出席宴會。」路癡警覺地指出這點。讓彌亞感到安心的是，路癡看著他的雙瞳以及她說話時的語調都沒有責備的意思。
至少目前還沒有。
所以要找她協助就得趁現在。
「沒錯，就是出席宴會。」彌亞順著路癡的話語接話。「但出席宴會也有區分層次，簡單劃分的話可以概略分三種：只是個在旁邊的裝飾品、能相當程度地協助對話、成為主導對話的人。我不奢求妳成為主導對話者，而妳那麼做的話我也會嚇到；但與其在旁當個裝飾品，參與對話不是更有趣嗎？這樣妳才會有『自己真正參加了宴會』的感覺。」
「……不能只當個裝飾品嗎？」路癡問了個非常符合她性格的問題，那副由衷期待的模樣……這傢伙性格真是低調過頭了。
「可以請妳不要只當裝飾品嗎？」彌亞懇切地說道。「相對應地，我會將說好的報酬變成兩倍。」
「兩倍？」路癡皺眉，警覺的目光掃視彌亞。「我不認為你目前所表現出來的營業方式能付得出這個價錢，我能協助的事情有限，這樣對你沒好處。如果真的需要幫忙，你去找更專業的人協助會比較好。」
殊不知彌亞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節省成本而雇用路癡的。
「這話等妳之後比較理解我能靠哪些事情營生後再下定論吧！」彌亞有恃無恐地笑道。「話說回來，路癡，誰教妳取杯的？」
看似隨意的取杯方式實則合乎宴飲的禮儀，彌亞不相信這種近乎儀式性的標準動作沒人教就能做得如此自然。
「嗯？」路癡疑惑時有微側過頭的習慣，而她真正的情緒則能從眼眸的喜怒哀樂看出些許端倪。「方式錯了嗎？」
以商賈的角度來說，她這種會把情緒寫在臉上的特性在與人討價還價時相當容易吃虧；話雖如此，由於路癡思考的方式難以捉摸，因此實際上是否真的會吃虧其實還不好說；與此同時，這也正是彌亞目前難以確實評價路癡具有多少商業價值的關鍵原因。
「方式沒錯。」而且妳取杯的手法還算是有不錯水準的那種。「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妳是從哪學到的而已。」
「拿杯子的話……」路癡略微沉吟。「我父親以前教的。大概。」
「那個大概是怎麼回事？」彌亞挑眉。
「因為也可能是母親教的，只是我忘了，所以才說大概。」路癡解釋道。
這不是謊言。彌亞可以從她懇切的目光中覺察到這點。
「妳的父母……有跟妳一起搬到海王殿境內居住嗎？」就彌亞印象所及，路癡好像從沒主動提過她的父母，而昨晚前去她家登門拜訪時也只看到妹妹。
「沒有。」路癡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們目前在各個城邦之間旅行。」
或許是彌亞的錯覺，路癡在回答這個問題時聲音有點小，以致周遭其他賓客們喧鬧的交談聲差點讓他沒聽仔細。
「留下妳跟妳妹妹兩個人？」該怎麼說……就這麼讓兩名女兒在人生地不熟的城邦生活，這對異邦人夫婦還真是大膽哪！
「她跟我都已經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己了。」路癡以帶有責難意味的目光瞟了彌亞一眼。彌亞能感受到這個目光的意思不是因為她被人認為不夠成熟所以情緒微慍，而是純粹在替父母丟下她們姊妹倆出遊這件事辯護。
「沒有責備妳父母的意思，只是想稍微確認一下而已。」感覺出路癡相當看重父母的彌亞攤手解釋道。在對方重視的人事物上表示尊重，是尊重對方的基本原則，而這同時也是經營好雙方人際關係相當重要的一環。「狀態還行嗎？要去找下一位商賈囉？」
「可以。」路癡點頭。
「那就準備繼續囉！大概要再幾個鐘頭，必要開口的時候就看著辦吧！」
具備對話能力的夥伴在商宴時可以協助商賈打聽更多能派得上用場的情報；若是聒噪的夥伴，很容易喧賓奪主地搶走商賈風采，但路癡顯然不是那種說話叨叨不休的傢伙，因此彌亞並不擔心這種事發生。
其實彌亞還反倒希望她能幹出些什麼喧賓奪主的事來，那樣的話事情肯定會變得有趣許多，只是現階段來說就先別強人所難了。
「我盡力。」路癡輕輕點頭。「但請你不要太期待。」
不要抱什麼期待就不必承受失落的結果。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路癡本身所具備的不確定性究竟會不會在商宴上鬧出笑話或什麼有趣的事件，彌亞倒是挺感興趣的。
能找到這麼個有趣的傢伙，運氣還真是不錯哪！
(第十九章完)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
＊今天做個小嘗試，羽冰直接把書頁圖檔放在上面，如果各位讀者覺得凌亂，下次就不放上來。
創作內容
繪羽紀事錄(每週連載中)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