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合法和非法
傍晚時分,查爾斯開著車來到一棟木屋前。這裡算是懷伊鎮的邊界處,鄰近鎮長的露營區。冬季仍有不少旅客開著露營車來這裡享受荒野與塵土,稍稍遠離大城市的紛擾。
剛進屋門他就聞到一陣香氣,安娜總是選在星期三嘗試她不善長但很有興趣的料理,這個習慣從他們還住在鳳凰城的時候就開始了。
查爾斯悄悄地走進廚房,從後方給安娜一個擁抱,但他的腳步聲早已透露一切。「無聊。」安娜用屁股推開他,臉上滿是笑意。
鍋裡的燉飯滋滋作響,撒上剪碎的羅勒葉便完成了。安娜滿心期待地將食物放上桌,查爾斯擺上餐盤和餐具。
兩人坐定位,由安娜帶頭禱告。
「全能的天父,請您庇佑我腳下的土地免受納粹和黃禍的汙染,您的關照使糧食得以豐收、牲畜得以健康,我願奉獻一切換取追尋真理的勇氣,使我所愛的族群不受忌妒和邪惡的誘惑,阿們。」
「阿們。」查爾斯拿起湯匙,吃下第一口的燉飯,腦中開始搜索各種詞彙,該怎麼形容這道菜?該如何描述它的味道?
「好吃嗎?」安娜期待地發問了。查爾斯趕緊點頭,又吃了一口,「味道棒極了,充滿......異國風情,米飯的口感真是有趣。」這道燉飯能下嚥就已經算成功了,他心裡想著。
「我原本想加點海鮮類的食材,像是淡菜之類的。」
「你可以打電話跟我說,我能去阿喬鎮幫你買回來,雖然是冷凍的淡菜。」查爾斯無法想像加了淡菜是什麼味道,這恐怕不是好主意。
「我週末再去採購就好,下週我想嘗試點別的。」安娜稍微換了個坐姿,「所以,你有跟那個男孩見面了嗎?」
「男孩?你是指約翰嗎?」
「嗯哼。」安娜臉上的好奇仍藏不住擔憂,看起來有些微妙。
查爾斯吁了一口氣,「他是個......很有好奇心的小男孩,人並不壞。」
「你太輕描淡寫了查爾斯,我們都不是第一天接觸。」安娜搖了搖頭,「可憐的約翰,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走回正途,那些有毒思想太危險了,就像牆外的井底之蛙嚐了自由的好處便得意忘形了。」
「或灑上糖霜的奶油蛋糕。」
「這不好笑查爾斯!」
「妳太憂慮了安娜,這不是什麼絕症,而且約翰只是個孩子,他們這年紀就是這樣,為了耍酷,為了讓自己與眾不同而幹了些傻事。他們只是需要有人糾正,重新教育他們。」查爾斯吞下第五口飯,他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清空餐盤了。
「抱歉,我只是......在報社工作總是會收到一些不理想的訊息,你說得對,我應該要更自信些,更相信PSO的正確性。」安娜深呼吸,試圖振作告別怯弱的自己。
晚飯過後兩人休息了一陣,查爾斯轉開廣播,聽了幾分鐘的鳳凰城新聞,覺得索然無味,隨興調整頻率,偶然發現其中一台正在播放古典音樂,查爾斯聽了一會,意識到這並不是PSO許可的古典樂。
貝多芬?華格納?查爾斯只聽過這些人的名字,也許曾經不小心──就像現在這樣──聽過幾段曲子,卻從未真正認識他們。
剛洗好澡的安娜走下樓梯,也被廣播的古典樂吸引住,她帶著驚訝又懷疑的神情走進客廳。
查爾斯開始假裝自己深深陶醉其中,站起來隨著旋律舞動,眼睛瞇成一條線,偷看安娜的反應。
「親愛的,你在做什麼?」安娜哭笑不得,一隻手被查爾斯拉了過去,整個人跌進他的懷中,身子被迫搖擺起來。
「多麼棒的曲子,美國的作曲家可真厲害,你說是嗎?」
「是......」安娜也閉上眼睛搖擺,「我沒聽過這曲子,有點熟悉......挺悅耳的。」
「還記得高年級的迎新舞會嗎?我們在列星頓廳的那次。」查爾斯走音地哼著曲調。
「我怎麼會忘記你那笨拙又靦腆的樣子?」安娜咯咯笑了,「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中央公園的團康活動,對吧?」
「妳的樣子也沒好到哪去。」
「我媽沒有搶到最新的洋裝,抱歉啦。」安娜突然皺起眉頭,「我從未聽過這曲目,你能說出是哪位音樂家嗎?」
「其實我也忘了,我說不上來。」查爾斯一方面有點緊張,一方面有點期待她的反應。
安娜開始掙脫他的擁抱,「我的天,這鄉下地方真是太可怕了,竟然播放非法的音樂!我現在很肯定這音樂來自德國!」
查爾斯看著她衝向廣播機,一手把電源關掉,「嘿,這只是一小段古典音樂,沒什麼大不了。」
「他們可是納粹的祖先!」安娜不可置信地看著查爾斯,「你把我帶來這個偏遠小鎮就是為了找刺激,你可真是淘氣得不受控!」
「我錯了寶貝,我並不曉得這是納粹的音樂。」查爾斯一如往常地開始求饒,「古典樂長這麼像,誰聽得出來呢?」
安娜翻了白眼,逕自走上樓,「好奇寶寶先生,你再調皮一次就準備睡沙發吧。」
To be continued
___
注一:牆外的井底之蛙泛指美墨邊界城牆外的墨西哥人。
注二:「自由的好處」在此處的意思為「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