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要幫忙哪一方、或是乾脆不淌渾水置身事外,越青縕一直沒個想法,在消息公佈後拖沓了好幾日。
畢竟他根本沒和雙方正面接觸過,只能從組織公開的資料評斷。
若是調查官沒被放回來,他八成會直接選擇幫助祭團一方吧,畢竟祭團對他們沒有惡意——但調查官卻在被擄走的兩週後平安回歸,態度也與先前截然不同,讓他又猶豫了一瞬。
——或許王國那一方也不全然是最初表露出的那樣?再怎麼說他們都只是為了奪回自己曾經的土地,而祭團是死守著格拉德、驅使著珊瑚人,不讓他們回歸的阻礙。
那,祭團死守的原因又是?
……
好複雜。越青縕揉了揉額角。
雖然對雙方立場已有粗略瞭解,他還是不太敢任意斷定。
……最初的他們,明明只是來探索遺跡而已,怎麼變成這樣的微妙處境呢?
沉思良久,越青縕終究做了抉擇。
「姑且信一次吧。」王國既然釋放了調查官,調查官看來也對王國不抱敵意——那他願意相信調查官的判斷。
或許越青縕決定幫助王國,還有一層原因是由於那位將軍委託冒險者與他戰鬥的舉動吧。
那已經能視作與冒險者們、與MARD之間衝突的終結。
「既然決定了,那就準備作戰推演吧。」正巧讓自己有個戰略分析的機會。
他執起筆,正準備對照地圖開始規劃路線時——
輕柔的,水珠撞擊屋簷的聲音傳來,從稀疏至綿密,僅僅只花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
「啊,下雨了。」
窗關著,雨打不進室內。水珠隔著鏡片與玻璃雙層阻礙在他眼裡更顯模糊,沾上窗扉的雨水彼此相依匯成一流瀑,變得蒙昧不清。
有如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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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在桌面平鋪,格拉德的地勢亦被清晰標註,地勢高又陡峭,首都街道高達一百米,雖然擁有天險防禦,但也成了安排奇襲的良好掩護。
只要王國的士兵有那個本事。
這可真該好好思考了。為了讓自己思緒清晰些,越青縕決定先去翻點別的書籍再回來規劃。
也是時候了,平常這時間他都會研究一下沒有接觸太深的盧恩符文,介於魔法與占卜間的系統,讓他在研討之餘也多了個遇上困境時的指引者。
而他占卜的方法其實頗為隨性,就是閉著眼睛隨便翻頁,翻到哪個盧恩就看哪個的解釋,重複率還意外地低。
沙沙聲很快停止,他照著結果畫出。
Laguz.
簡單的兩筆刻痕劃出符文。
其意為水,流水亦象徵良好直覺。
這是要他依照直覺選擇陣營與推演路線的意思嗎?
略一思索與理解,最後的猶疑亦消失無蹤。
這符文,還有更多的象徵意義——
「真準。」他失笑。
「遠行」象徵此時此刻的他。
也能視作致力於奪回格拉德的泰格提亞王國。
窗外雨聲稍歇,越青縕將書籍放置一旁,開始規劃作戰。
於他而言,這無疑是新奇而富挑戰性的體驗。
三個地點,他率先排除了空間緊湊狹小的半淹沒城鎮,即使那裡是最近的進攻處。珊瑚人在那裡已佔據了地利,但王國軍卻不好從那裡撤退,海港早已成了船的墓地「氣泡廢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絕對是非常麻煩的。
這部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進攻,索性直接略過。選擇幫助王國的其他冒險者應該能想出好方法吧?
再來則是礁岩沙灘,雖然距離遠,但空間也廣,對軍隊來說是極好發揮的地點,即使對方的珊瑚人大軍有相同優勢,但至少在這裡王國一方的劣勢較少。
或許可以將主力安排在此,瀏覽了下王國的兵種後,他在文件上添了一句,建議將多數魔導士與破陣魔導士列入進攻此處的軍隊裡,雖說他們擅長的大範圍傷害魔法有破壞生態之虞,但在相對空曠的沙灘上卻能良好發揮,若祭團同樣將大量兵力部署於此,那麼如此的安排便能有效減少對方兵力。
而且若是在陸上戰鬥,那麼祭團方也只剩水僕從這一兵種較具威脅性了,需要多留心的兵種多半是在海中才能良好發揮實力,在陸上王國方還是能在對方主場掌握一定優勢的,還有破陣魔導士能對付島上的防禦法陣。某種層面看來那也是地利之一,但破陣魔導士應該有辦法在騎士掩護下破除。
就算沒辦法,也能在近海部署浪潮砲艦砲擊支援,魔導彈不會破壞遺跡建築,也是非常好的攻擊單位。
至於組織所知情報較少的宮廷之盾,他在確認這一類珊瑚人沒被運用於野戰後也暫時擱置一旁,等這支禁衛軍出場時,恐怕也是戰況懸殊的時機了吧。
最後,上岸前的那段海路,他也沒有遺漏。
王國的洋脊潛艦應該能有效震懾祭團以生物為主的海中部隊,或許對凹殼龜騎士的效果會較差,但乘著烏黑鯊的海僕從應該能被洋脊潛艦驅散。
至於潘加里希戰士……只能期望王國兵力能抗衡了,越青縕不清楚牠們實力,但多少知道那不好應付。
完成礁岩沙灘的編列規劃後,他補上了最後一段,關於垂直山岩壁的路線。
由於需要攀登,重裝的騎士自然不列入考慮,而是編排了盾劍士,不僅具備高物攻,還有自身修習的少數魔法輔助,是奇襲的最佳人選。
「由於是奇襲,這條路線的兵力不建議部署太多,可以選擇安排精銳部隊。」越青縕在紙張上寫下幾行字,旋即開始替文件收尾。
總算是暫告一段落了,他鬆了口氣,伸展了下有些僵硬的骨骼,驚覺外頭的雨也在不知不覺間停了,只留下洗刷過後的大地與澄澈蒼穹。隨後他將畫好路線的地圖連同文件一併收妥,如同前幾回交報告一樣裝進牛皮紙袋裡封好。
沙盤推演真的很耗神。
金框眼鏡被取下輕放於木桌,而它旁邊那枚刻上盧恩的水晶則被拾起。
越青縕瞇著眼,在一片模糊迷濛中打量那仍能隱約辨識線條的盧恩符文,似是又開始思索起了其意義。
等一會再去遞交這份文件好了,他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