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
圓月高懸,月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了下來。層層疊疊的落葉上正躺著一個人,血流遍地,氣息奄奄。
他的雙目依然睜著,眼睫微微地顫,卻感覺四周的景象正一點一滴模糊起來。就在他近乎絕望的時刻,一陣腳步聲卻忽然響起,踩著落葉沙沙而來。
他的心一瞬間緊了起來,卻終究只能靜靜躺在原地。而那個人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沉默片刻後蹲下身,然後將一個瓶子湊到他唇邊,餵他喝下裡頭的液體。
那東西的味道並不好,還帶著些許苦澀。然而無所謂,他知道自己得救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藥瓶見底後那人站起身,又看了他一會兒才折身離去,未曾留下隻字片語。而他以迷茫的目光久久凝視著那個背影,直至他完完全全消失在視野裡。
天地又恢復寧靜。
02
狼群奔馳而來,地面一陣顫動。提摩太躲在草叢後,心臟隨之狂跳著。
幾乎使人窒息的緊張中他瞄了身旁的斯科特一眼,卻見他一臉的鎮定,完全找不著一絲恐懼的痕跡。
同一時間,狼群自他前方經過,因此而起的疾風劃過他的臉。他不由得闔上眼,直到野獸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才又重新睜開,然後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
一旁的斯科特也站了起來,與他對上視線。他本想感謝他方才的提醒,斯科特卻搶先開了口。
「你最近為什麼特別注意我?」
他有些吃驚,心道自己的舉動居然明顯如此。他還來不及回答,斯科特便又說:
「我也注意你很久了。」他說著拉上斗篷的帽子,向他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在白天開會的地方等你。」
然後,就像不想給他拒絕的餘地一般,他說完這句話便獨自離去,只留給提摩太一個神祕的背影。
03
寒鴉嘶啼,雲掩月華,風呼呼地穿過樹木間的縫隙而來,替這座森林平添幾分陰森的氣息。
天空飄起細雪,斯科特獨自走在林中,黑色斗篷上散著白色的雪花。忽然一隻狐狸出現在他前方的道路上,雙眼瞇起,似是在打量著他。
他停下腳步,盯著牠半晌,接著眸中陡現一道金光。在被這道光掃到的下一瞬,那隻狐狸忽爾顫了一下,然後隨即跑到他腳邊,乖巧地抬頭望著他。
他將牠抱起,輕撫著牠的毛皮,呢喃道:
「你只能有我……」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宛如夢囈。「你必須看著我、在乎我、追隨我,以我你最深的執念。倘若我死,你必得跟隨我的腳步。」
牠在他胸口蹭了蹭,對他的話語一無所知。而他抬頭看向前方,凝目道:
「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04
隔天晚上,提摩太當真赴了約。今夜的月不似昨晚那般圓,在狼人下次現身前,他們還有一個月的寧靜。饒是如此,昨夜終究出現了犧牲者,想到此節,他終是提防地左顧右盼起來。
「你看什麼?」
張望間上方忽然傳來說話聲。他微微一顫,但隨即鎮定地抬起頭,只見斯科特就穿著一身黑袍坐在樹上。
「你在那裡做什麼?」他向上方喊道。
「視野清晰,」斯科特說,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來坐這裡。」
「我不要。」他說:「你把我叫來故什麼?」
「殺你啊。」
「最好是。」
冽風吹了過來,他不禁打了個冷顫。正後悔著自己沒有多加件衣服才出來,忽然一件黑衣從天而降。他伸手接住,抬眼便看見斯科特正含笑望著他。
他嘟囔了一句:「謝謝。」便順手穿上。
斯科特擺了擺腳。「你真的一點也不怕?」
「今夜不是月圓夜,你就算是狼人也無法變身,怎麼殺我?」
「我殺人不用爪子的。」
提摩太一時語塞,一會兒才說:「你不是狼人。」
「這麼肯定?」
「嗯。」
「為什麼?」
他頓了一下,考慮著要不要把那晚的事說出來。而就在他思索的空檔中,斯科特的眼神就這麼移了過來,兩人頓時四目相交,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看見斯科特的漆瞳中閃現一道金芒,極盡詭麗卻一瞬即逝。
下一刻,他猛地回過神,腳步卻踉蹌了一下,此時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失措,他說:
「我知道你是好人……」他說著話,卻覺得說話的並不是自己。「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然而走沒幾步他忽然想起自己還穿著別人的衣物,正想還回去,卻聽見斯科特的聲音自後頭傳來:「你明天再還給我。」
他轉過頭,不料一幅夢境般的畫卻撞入了雙眼中。他看見斯科特的上方是月華皎潔,下方是雪色皓麗,而他就處在這兩片銀白間,那景象不禁使他想起一首詩,一首久遠的詩。
斯科特顯然沒意識到自己正身在詩中畫中,他繼續說道:「明天一樣在這裡,一樣的時間。我等你。」
而他愣愣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