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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三章:騎士的國度 13

山容 | 2019-05-09 08:46:13 | 巴幣 2 | 人氣 432


<13>
 
「看在暴風女王的份上,希絲緹雅,這花園比我的菜園還大。」狄米特望著新家嘆道:「誰料得到呢?」

是呀,誰料得到?希絲緹雅瞥了廚房一眼,決定暫時不去想要多少鍋碗瓢盆才有辦法補足多出來的空間。改變太大了,她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布魯托手上捧著紙卷,帶著狄米特一起清點房子裡的大小事物。

希絲緹雅哪天應該和他說說這個嗜好,但是誰知道呢,說不定咒闍利這邊的女孩喜歡男人算數學也不一定。狄米特聽著兒子的導覽,把山形的牆頭和紅砂岩砌的牆都仔細看過一遍,手娑著花園裡的沙土不住砸嘴。也許比起這對母子,希絲緹雅該擔心的人是那隻蹲在角落的貓,如果沒記錯,他的名字是西西里。

「我猜我們欠你一句謝謝。」希絲緹雅走到他身邊,蹲在酒桶上的西西里瞇起眼睛看他。
「我還沒真的自我介紹過。」他說:「你可以叫我齊格。」
「這是你的真名嗎?」希絲緹雅問。
「是的。」

如果他說謊,希絲緹雅也無從求證。有個詭異的直覺告訴希絲緹雅,這個男人故意引誘她問問題,藉此避開他不願意面對的情境。

「布弟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希絲緹雅不願意玩他的遊戲,直接進入正題。「我們都不知道原來他的處境這麼危險。」
「他一點也不危險,危險的是你們。拷問親朋好友這種事,阿波菲普最擅長了。」齊格說:「好消息是他死了,當然赫蘇馬沒這麼輕易放棄,不過放心,在這裡他們不敢亂來。摩蘇丹欠我一份人情,現在剛好給他還債的機會。」
要多大的人情,才能說動咒闍利的雄獅,庇護赫蘇馬軍團的頭號通緝犯?齊格聳聳肩,彷彿這世上最有權勢的名字無足輕重。希絲緹雅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短短幾句話,她已經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宛如天和地一般遙遠。

「我打算做一些蜂蜜酥餅,布弟和狄米特都很喜歡吃。」她說:「還有咖啡,正統的穆司法堡甜黑咖啡。」
「要喝甜黑咖啡,只有西曆谷圓豆才是正統,穆司法堡只會趕流行而已。」齊格用鼻孔哼了一聲。
「所以你很懂咖啡?不如這樣好了,布弟要和我們去趕集採買,加入我們幫個忙好嗎?」
「幫忙?」齊格總算把視線放在希絲緹雅身上。他沒有開口,只是定定看著希絲緹雅。
「如何?」
「別和我玩遊戲,親愛的希絲緹雅阿姨。」他笑著說:「你可能不知道,但是那位親愛的小布弟開口閉口都是你,我對你可是瞭若指掌呢!」
「我只是邀請你和我們一起上街而已。」希絲緹雅說。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沒完沒了了。」齊格站起身拍拍長褲。「對我來說,我把布魯托平安還給你們,責任就算了結了。」
「你不留下來嗎?我的意思是,至少吃頓飯,讓我們好好謝謝你。」
「你把布魯托帶回家,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謝禮。」齊格說:「說真的,我受夠他了。」

希絲緹雅往花園另一頭看去,確實,布魯托長得太高了,連後花園的牆和他相較之下似乎都矮了一截。她記得伊西翁很高,狄米特的身材也時常惹來側目,但他們都沒有兒子這般要長上天的氣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得抬頭才能清那男孩的眼睛。
希絲緹雅有些茫然。


「就像他們說的,每個男人在宴會上都有個位子。」齊格說:「可惜我的位子不在這裡。是時候告別了,親愛的希絲緹雅阿姨。」
他的告別來得突然又徹底。像大街上的魔術表演一樣,當希絲緹雅一個閃神眨眼,齊格的身影已經消失,連個腳印都沒留下。布魯托和狄米特參觀完花園,捲起紙卷回到廚房這邊時,希絲緹雅還盯著酒桶發楞。

「這花園太棒了。」狄米特說:「我們總算可以來試試看自家種的番紅花是什麼滋味。」
「我想一定會很棒。」希絲緹雅說。
「齊格呢?」布魯托問:「他走了嗎?」
「我想是這樣的。他說要向我告別,然後人就消失了。」
「還真像他的作風。」布魯托似乎並不在意齊格的去留,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會回來的,也許今天他待不住,但我知道哪一天他會再出現。流浪的大貓先生,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沒關係,等著看好了,現在開始是我的事。」
看他這自信的樣子,希絲緹雅真的很不習慣。

「我們上街去吧!」她說:「我想試試看西曆谷的咖啡,不知道買不買得到。」
「可能很難。」布魯托說:「西曆谷的咖啡得在終年長時日照的環境下才能順利生長,再過不久就要面臨生存考驗。」
「別擔心這些,傻兒子。」狄米特挽起布魯托的手說:「我們先買回來品嘗一杯,然後趁來得及之前,快點種出口味相同的東西出來。趁著時間還早,我們快點趕集去。」
「我也得把欠的錢寄給玻熙才行。」

狄米特母子倆有說有笑往門外走,希絲緹雅不急著追上他們。她回過頭,看著齊格離去前坐在屁股下的酒桶。他們剛踏進這裡時,這桶酒並不在這個地方,她很好奇布魯托是不是也看出這一點。

葡萄酒的滋味想必不錯,隔著桶子都能聞到酒香。來得意外的告別和禮物,希絲緹雅搖搖頭,跟上布魯托和狄米特。她永遠也弄不懂這些男孩子在想些什麼。
 
 
阿胡拉把剛出爐的餡餅捧穩,一路走進廚房裡。他赤手端著烤盤,反正整棟屋子前後有就只有他一個人,時間太早顧客也不會上門。烤盤不是太沉重的負擔,他一個老傢伙還應付得了。

廚房裡的桌面已經整理好了,空出空間等著他放下烤盤。很多人喜歡剛烤好、熱得像炭火的餡餅,但事實上你最好多等一下。舌頭畢竟是血肉,多等一點時間讓沸騰的餡料降溫,散出一些水氣讓乾柴般的餅皮恢復彈性,這才是享用餡餅的最佳時機。阿胡拉端到店門口的餡餅,絕對都是處於巔峰的精品。

賣不完的他會拿到附近分給流浪兒,誰也說不準這些孩子哪天會不會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個賭徒,做過一次之後就戒不了癮頭,一次又一次回到街上。
阿胡拉放下鐵盤,拿掛在腰間的抹布擦汗。


「鐵盤不燙嗎?」
阿胡拉手按在額頭上,多等一下讓腦子轉過彎,才放下抹布。覓奇雙手抱胸站在暗處,精明的小眼睛正盯著他。阿胡拉還是不習慣叫他齊格。

「我等盤子涼了才端出來。」阿胡拉說:「倒是你,來了怎麼不敲門叫我?」
「我以前的老師說我可能有老鼠的血統。」覓奇聳聳肩。
「你怎麼想到跑回來了?」
「我送布魯托到咒闍利,回頭的時候想說過來一趟,跟你報告一聲。」覓奇又聳了一次肩。「我想你可能會想知道他的行蹤。」
啊,布魯托,那個笨手笨腳的男孩。「他怎麼會跑到咒闍利去?」
「我把他交給一個能信任的人。」
「誰?」
「摩蘇丹。」
「統領咒闍利的王者,雄獅之王。」阿胡拉說:「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欠我一份人情,而且知道生為傻瓜是怎麼一回事。」
聽他這麼篤定,阿胡拉也只能選擇相信。「和計畫不一樣,但我不敢奢求更多了。這趟代價不小吧?」
「還了一筆,又欠了一筆。不過你也知道人情債這檔事,這是世界運作的法則。」覓奇說。
知道一切都有安排,阿胡拉就可以放心了。一次一件事,剩下的可以之後再煩惱,他替自己拉了張凳子,坐下來喘口氣。人老了,一下子又緊張又放鬆,身體實在負荷不了。

「怎麼了?」覓奇問。
「只是老了而已。」阿胡拉說:「運氣好,之後也會輪到你。」
「我說老囉嗦,你這張嘴還真是愈老愈不懂寬恕。」
「同樣的道理,你夠幸運就知道——」
他猛然打住,莫名的恐慌攫住他的心。他抬眼望過去,想著會不會看到一個茫然的覓奇,好奇他為什麼突然不說話。那個身上只有一件破爛短袍的騎士還是雙手抱胸,站在原地不動,如果不是開口時聲音微微顫抖,幾乎沒有半點破綻。多年來的隱遁,最後卻敗給一個該死的綽號。

「我以為你死了。」覓奇說。
「只差一點。」
「我看見你的頭被砍掉。」
「我猜屍肉蕈夠神奇,只是斷個腦袋還難不倒那些菌絲。」
「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你一樣,只能用猜的。如果我沒猜錯,我的身體自己爬出墓穴,把頭給接回去了。」
覓奇走出陰影。「你沒來找我。」
「我想你過得不錯。」
「這不是實話。」
「實話是我自以為責任已了,自我放逐前往死國,尋找屍肉蕈的解藥。等到我回頭之後,才發現天幕下的世界又趁著我缺席時天翻地覆。」他頓了一下。「我猜是屍羅魚之牙讓我露餡了?」
「只有一種人會在意屍肉蕈的解藥。」覓奇說:「你不是赫蘇馬三巨頭,那就只剩一個可能了。」
「歷史很長,多得是追尋神話的傻瓜。」
「我只知道一個囉嗦的老傻瓜,會窩在餡餅店裡等一隻老鼠。」覓奇搖搖頭。「你沒找到屍羅魚?」
「我找到了,也用了一點,所以才會變成今天的鬼樣子,甚至連你都認不出來。」
「你怎麼沒死成?」覓奇又問。
「你可以說我膽小,我會反駁說我是放心不下你。我猜人就是這樣,死到臨頭才知道自己多害怕,心裏有多少牽掛。」

覓奇走到桌邊,坐在先前布魯托的位置上。

「要啤酒嗎?」
「要。」
阿胡拉餡餅舖的主人拿出私釀的苦啤酒,幫他最得意的弟子倒了滿滿一大杯。
「喝完這杯我就該上路。」覓奇說:「我剛說過我欠了咒闍利的雄獅一條,得到比麥尼尼處理一些小事。」

他問他是什麼事,這一點小事可以是個開始。覓奇的老鼠眼閃閃發光,幾乎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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