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湛藍的天空下,一座人群熙攘的城市,正揮灑她的活力。
「來自波斯恩的上好黑麥,可以做麵包,也能為座騎補充體力。是各位客人最佳的選擇。」一位穀物商人用他那宏亮的嗓門,推銷波斯恩的黑麥,藉此吸引顧客上門。
離穀物商不遠處,位於斯達哥姆北城門附近的鐵匠舖。這裡沒有喧囂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鐵匠們努力細心地打造手中的刀劍盔甲;而前來的顧客們則靜靜地物色想要的商品,待價而沽。
向城市的中心走去,一路上都是來往於各個商家的顧客及貿易商。斯達哥姆的興起,和這些商人有著相當密切的關聯。
在尤拉西亞大陸還在為大瘟疫受難時,斯維亞半島發生足以影響日後歷史發展的重大事件:共和聯盟的成立。
大陸紀元1355年,在斯維亞半島上,原本由各地部落族長及戰士團組成的半封建貴族聯合,因為無力面對瘟疫的侵襲,導致人民怨聲載道,動亂一觸即發。而有一群人看到一個嶄新的契機,並試圖實現這一個機會──建立由平民治理的國家。
這群人當中,有四位核心成員,分別為在半島內陸地區經商的約翰‧斯維森、在半島上以博學聞名的學者傑洛米‧麥卡爾、在斯達哥姆經營博洛帝克航路的大船東古斯塔夫‧傑爾文,以及坐擁全半島半數兵權的大貴族斯維亞蘭軍團公爵──提奧多西‧索芬豪爾。這四個人,雖然身處異地且素昧平生,但為了人們的安全與未來,同心協力,抵抗現實的困境,讓斯維亞共和聯盟在風雨飄搖的大陸上建立起來。
「四種職業和人格各異的創盟者,將創造出一個有機、充滿動力,且影響力無遠弗屆的共和聯盟。」──後來的共和聯盟史學家萊恩‧康莫蘭在《共和聯盟的興起》中如此寫道。
利用遍布半島的商業網絡,共和聯盟逐漸掌握各地的情形,並研擬應對方案,以期排除大瘟疫造成的破壞。
「本商會成立於大瘟疫結束後的1383年,最初是為了將各地急需的物資,以最快速安全的方式,送抵目的地。在結束輸送物資的任務後,本商會利用在重建時累積的經驗,成立一支範圍北起諾爾港,南至格林瓦爾德的行商車隊。我可以掛保證,在共和聯盟裡,沒有第二家像本商會如此使命必達的車隊。」都恩商會的總長如此說道,「如果需要跨境運輸的話,你可以找在港口那邊的卡爾古斯塔夫船運公司。他們除了位於斯達哥姆的總部外,在卡爾堡、格但姆等沿岸城市都設有商業據點,負責貨物的運送,甚至連銷售都可以交給他們來處理。可以說,他們是大陸上最盡責的船隊都不為過。」
從斯達哥姆城的景象以及商人們的話語中,斯達哥姆足以代表共和聯盟一路走來的歷史。作為新都的斯達哥姆,自從將貴族聯合領時期的首府都恩城遷移至此時,就開始發揮共和聯盟中樞的任務。
東面波羅第姆海的斯達哥姆,自古以來就匯集都恩的木材和鐵礦、下斯維亞─基德蘭的穀物,以及外海的豐富漁獲,是一座商業發達的城鎮。
「當時為了建立新氣象,傑爾文提議遷移首府至斯達哥姆──雖然其中有為鞏固自身勢力的打算在內──以依託河流及海域防禦敵襲。但這個提議確實讓整個斯維亞的心態造成相當重大的影響。原本平凡的小城鎮,搖身一變成為共和聯盟的精神象徵;而其本身的商業及海洋色彩也促使斯維亞人激發更大量的潛力,將資源及時間投入在更有價值的方向上。」一位其曾祖父曾經參與遷都相關建設的磚瓦匠對其學徒娓娓道來,為何這位磚瓦匠能獲得如此詳細的內幕,這就只能向早已作古許久的曾祖父探知了。
到了正午結束之時,來自市中心的鐘聲傳遍整個斯達哥姆。四座銅鐘以各自的音調及旋律,宣示斯達哥姆的重要角色__共和委員會__即將開始會議。
位於斯達哥姆市中心的委員會議事廳,集結各地的地方名望,前來描繪共和聯盟未來的藍圖。
進入議事廳,可以看見個半圓形的議會空間,將整個委員會分為兩個部分。
「現在開始進行本次議事委員會的整體流程。」位於半圓形中心,身形魁梧的犬面男子起身開口道。他是1510年度的首席執政委員托馬斯‧漢辛克,代表由全體委員會委員所選舉出來的「七人執政委員會」。執政委員會主要的職責為帶領共和委員會會議的進行,並代表共和聯盟行使外交及行政方面的事務;在戰爭時期則會派出一至二名執政委員來統領共和聯盟的武裝力量,比如衛戍兵團。
「今年度本聯盟的財政收入,由於南方半島新一輪戰事的爆發,導致生產及貿易遭受打擊,來自南方的商業過境稅有大幅減少的趨勢。而位於東南邊境的吉德曼商會表示,波斯恩當地貴族因為穀物歉收的緣故,將稅卡的收費提高一半。這件事情會大大影響下斯維亞一帶穀物進出口貿易的收支平衡,對於當地以穀物為主的財政收益將萎縮至少四分之一。如此一來,商業稅收將從原本的五萬杜卡特降低至三萬左右。」位於半圓形席位上的一位中年犬面男子以渾厚的嗓門,向全場宣布兩件和財政有關的事件。
位於半圓形席位上的其餘四十二位委員,就是共和委員會的組成分子。共和委員主要處理共和聯盟內政相關的事務。舉凡各地財政稅收、地方建設,以及地方對於委員會政策的施行情況,都是由共和委員會一手包辦。
當這位委員發言完畢後,全場一片議論紛紛,原本安靜的議事堂,也就嘈雜起來。
「肅靜!肅靜!」漢辛克提高嗓門,示意眾委員們安靜下來。
「執政委員閣下,對於本年度財政的看法,我有一些話說。」一個年輕的男性口吻說話了。
「請說。」漢辛克說道。
青年委員繼續說:「試問諸位委員及閣下,自共和聯盟建立以來,無數共和的先輩們為了守護共和理念以及保障聯盟全體的安全,都奉獻出自己的才能和人生。有人為了拯救斯維亞,在大瘟疫中喪生;而具有勇氣及力量保衛家園的,則在格林瓦爾德陣亡捐軀。他們為何要替素昧平生的大眾捨身流血?難道他們覺得這樣做會獲得財富及聲望嗎?我想這答案是否定的。出於保護家園及捍衛共和的動機,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此時在座委員聽到青年的講話,頓時陷入沉思。而漢辛克則與其他執政委員交頭接耳。
「然而,」青年話鋒一轉:「先輩們的犧牲,為斯維亞帶來和平及安寧了嗎?當初在格林瓦爾德和我們一同對抗騎士團侵略的波斯恩王國,在收復失地後,居然對我們的商人坐地起價。將原本商人們尚可負擔的過境稅,提高到讓商人血本無歸的地步。為什麼?因為當地強勢的貴族,為了抵制斯維亞蘭的鐵碇出口__並不只是因為去年的穀物歉收__而將對於共和聯盟的稅金提高到現今的水準,連帶影響下斯維亞的歲入。而我們對此卻束手無策,任憑波爾斯卡宰割,這不就在讓共和聯盟蒙受損失嗎?」
眾人聽到這裡,無不覺得難堪。是啊,如果我們連我們的商人都保護不了,那我們就不配做執掌聯盟的共和委員了。
「不過我們現今的力量,都不足以保衛廣闊破碎的邊境了;更何況派遣士兵保護聯盟大眾,除了開銷巨大以外,還會引起鄰國的敵視與針對,讓共和聯盟惹上更大的麻煩。」坐在青年後方,鬚髮略顯斑白的老者,臉色和藹、口氣委婉地說道。「再者,聯盟裡面,抱持悶聲發大財心態的委員及商人們,還是佔據聯盟多數席次;而以我身為人父的角度來說,我們並不希望子孫生活在戰雲密布的世界當中。」
「薩爾莫閣下,」青年尖銳地開口了,「那您希望有天你兒孫因為一點摩擦,就被比你們家族強大的人給傷害,甚至喪失性命嗎?」
「這……」薩爾莫一時難以啟齒。
「倘若我們本身的力量不足以保護自己,別人沒有理由不對我們巧取豪奪、侵門踏戶。」青年正著臉色繼續說道,「而這個世間,在聖神及封建秩序的外衣之下,上演的還是泰伯倫帝國晚期的混亂及破壞。君主之間互相攻伐、欺壓百姓,對聖物及魔法的迷信散布於鄉野之間。而有能力撥亂反正的有志之士,不是遭到諸侯圍剿,就是被判為異端,燒死在刑場上;不然就是與混沌的現實同流合污。」
「格拉迪爾,你已經影響會議的進行了!立即停止你的對話。」漢辛克身旁、有著一頭深紅長髮的執政委員約翰‧納德口氣嚴肅地說道。
「納德閣下,您一向以『赤紅戰犬』之名享譽戰場。以您的個性來看,你一定會將這些壓榨百姓取樂的權貴們給碎屍萬段。但你為何懼怕看似強大,其實卻殘敗不堪的力量呢?」格拉迪爾以炯炯的眼神回對納德的言語。
「這、這……」納德無言以對。
「難道我們就只能在議場裡面,明哲保身地苟活嗎?如此的心態,子子孫孫若在往後的史書記載上得知,不會憤恨唾棄嗎?我寧願戰死沙場,被敵人給千刀萬剮,也不願隱忍對現實及強權的怒火。如果不能想強權展現我們的實力,我們和共和聯盟,將永遠被世人遺忘,就如同泰伯倫帝國前的加底亞般,被舊泰伯共和國灰飛煙滅。」格拉迪爾語重心長,但鏗鏘有力地說道,並且以激動的眼神看著一眾共和委員們。
「……」眾人不發一語。
「唉,各位都垂頭喪氣的,我們還是繼續會議比較好。」漢辛克右手邊,一臉和藹的執政委員莫里斯‧塔森緩頰道。
在會議終於順利結束後,由漢辛克為首的全體委員走出議事堂。
這時,漢辛克望向天空,對格拉迪爾說道:「我知道你很想讓共和聯盟更有前途,不過你太操之過急了。我們共和聯盟能走到今天,也是靠眾人集思廣益,解決一個又一個的難關而來的。任何對聯盟將來影響重大的事情,絕對要讓大家達成共識;否則我們就會重蹈胡賽特的覆轍,反而得不償失。」
「可是就算如此,我們現階段還是要做些改變,不是嗎?」格拉迪爾問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共和聯盟早就開始進行下一步的改革了,不過……」漢辛克說到一半,將回覆停止下來。
「不過?」格拉迪爾疑惑道。
「我們欠缺一個契機,」漢辛克簡潔有力地說道。「一個讓所有人都了解共和理念重要性的契機。唯有透過這個契機,我們的共和理念才能被世人證明其可能性及價值所在。而現階段我們只能走幾步算幾步,按部就班完成我們的職責。」
「……」格拉迪爾沉默不語,但隨即說道:「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做些調整。例如共和委員們的任期過於短暫,以至於無法有效且長久地處理政務。現在尚且稍能處理國內事務;一旦日後的政務更加繁雜,現有的委員會組織一定會產生致命的差錯。另外隨著社會的發展,更多技術性及專業性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共和委員可以負擔的__儘管委員當中有相當的技術人員。為此我們應該額外建立專業的機構來負責處理更加專門性的工作。如此一來,委員們才能真正協助共和聯盟的人們過著更好的生活。」
「我了解了,我會試著跟其他委員商討的。」漢辛克在思索須臾後,對格拉迪爾回答道。
之後,兩人繼續仰望天空,思索著要如何才能讓斯達哥姆的天空繼續晴朗下去。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