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篇．Day3_她所不知道的六道骸(庫洛姆)

　　庫洛姆醒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睜大眼卻看不見任何景色。黑，無盡的黑。這空間給她的感覺，像是骸大人所創造出來的幻想地帶，所以她並不害怕。
　　
　　每次骸大人利用她作媒介，將自身實體化於真實世界時，她的精神就會被引導到別的空間，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和骸大人初次見面的那片明亮色草原。
　　
　　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麼事的庫洛姆，放心地將自己一切交給對方運用。她會坐在某棵樹下，或某塊平坦岩石上，聽著樹梢上吱喳的鳥語，嗅著微風拂面的青草香，靜靜地等待骸大人歸來。
　　
　　骸大人有時會擋住她頭上的陽光，輕輕喚醒趴在石頭上打盹的自己。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比豔陽要奪目，常常讓她無法久視而垂下目光，臉頰也不知為何會發燙。
　　
　　庫洛姆是她為自己重生，揮別過去而取的名字。六道骸，倒過來念的發音就是庫洛姆，如同她願意成為六道骸的倒影，隨著那人走而走，停而停，看著同樣的遠方，有同樣的目標。
　　
　　「已經結束了，我可愛的庫洛姆。」
　　
　　每回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那人唇中逸出，她的心就像是受到撥弄的琴弦，餘音盪漾。暖暖的，像是浸泡在煙霧裊裊的溫泉中。甜甜的，像是咬了一口紅豆包子，綿密細緻的幸福感在心底化開。
　　
　　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已經持續好一陣子，庫洛姆靜下心冥想，想要回到那片令她熟悉且安心的地方，在腦海中勾勒出青青草原的模樣。一次、二次……不管她試多少次，眼前景色依舊未變。
　　
　　這次交換的感覺不一樣，四週的黑暗並沒有隨著她的意念而產生任何變化，黑霧像惡夢般緊緊咬住她的意志，讓她感到頭皮發麻、呼吸因難，空氣充斥著強烈的負面情緒。
　　
　　「骸大人？骸大人？」
　　
　　她試著呼喚對方的名字，黑暗依舊沉默，彷彿是無聲地嘲笑她的無知，冷眼地看那手足無措的女孩在漆黑裡四處跌撞尋找光明，如同雙眼失明的人想要再一次看見白雲後的藍天，那麼的遙不可及。
　　
　　她感到驚慌了，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脫離這地方，只能不斷地朝不見底的黑暗中，掏出她對六道骸的信任之心，她認為這份心情是源源不絕的，便揭盡氣力地用它想趨趕這片黑暗，黑暗依舊巨大，還一點一滴地吞噬掉她的意志。
　　
　　沒有空間感，沒有時間感，五感全被黑暗一一剝奪，她看不見自己，她甚至連自己是否還存在都不敢肯定，她想要抱緊自己，卻不知道雙手在那裡。
　　
　　當她已陷入絕望的深淵時，吊詭的笑聲像打在湖面上的雨珠，未知的空間激起波波震盪，庫洛姆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低語呢喃。從天而降的聲音，比幼童要粗啞，又比成人要稚嫩，未曾聽過無法辨別性別的嗓音，對她來說很陌生。
　　
　　庫洛姆只能回應，獨自一人置身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聽見他人的話像是看到一條發光的拋繩，由天而降，強烈的求生本能她抓住它並試著向上攀爬。
　　
　　「……是骸大人嗎？」她怯生生地，說出最想見到的人。
　　
　　「咈咈咈……把身心交給我，閉上眼睡一會吧……」
　　
　　太好了，骸大人還是來救她了。她並沒有被骸大人捨棄，就算只做他的影子，也好過一個人的孤單。
　　
　　知道骸大人就在身邊，一切都交給骸大人就沒問題了！這種念頭令她感到安心，庫洛姆便不再抵抗這片黑暗了。
　　
　　是的，如果這是骸大人的要求，她都會照做，身心全奉獻給那個人，她的信仰她堅信不移的神。
　　
　　「庫洛姆！快醒醒……」
　　
　　寂靜的夜空被一道光刃分為二，挾帶焦急慌亂的叫喚聲，驚醒了意識渙散庫洛姆，原本閉上的雙眸又再次睜眼。黑暗裂開的缺口很快地被填平起來，將白晝再次隱蔽。
　　
　　她不安地四處張望，像是回應她的困惑般再一次，一記白刃直直劈開她眼前的黑霧，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許多人沐浴在光明處，有犬、有千種、有Boss及其他家族守護者，連迪諾先生也在，還有近在咫尺的菱鏡大人……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表情注視著她……那副快要哭出來的臉龐，菱鏡大人？還有眉頭深鎖，不像平常溫柔微笑的Boss？她看見犬和千種出手攻擊Boss及迪諾先生！
　　
　　隨後嵐守、雲守及碧昂淇小姐也拿出個自的武器，紛紛加入戰局，但他們攻擊的對象也是Boss和迪諾先生！幸好雨守晴守及時出現阻擋Boss背後的襲擊，但Boss一行人只是一味地防守卻不敢真的反擊。
　　
　　庫洛姆注意到在不遠處的犬，眸內沒有流轉的光彩……千種的也是？他們的靈魂彷彿脫離了肉體，只是具被人操縱的木偶，怎麼一回事？
　　
　　「庫洛姆……不要讓六道骸控制你的一切……」
　　
　　對方的聲音像隔了好幾面層牆，她努力地想抓住每一個字，聽見的，只有零碎的片斷。菱鏡大人是想要傳達什麼？庫洛姆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呆然佇立在原地。
　　
　　「庫洛姆，妳要離開我嗎？」不知何時站在庫洛姆身後的男孩，對著她微笑。他看起來不超過十歲，奶油般白皙的肌膚，比大海要深藍的髮色，還有一雙引人注目的異色眸子。
　　
　　男孩的右眼窩還有手術縫合尚未拆線的痕跡，像是剛被人裝填上去般，傷口仍滲出滴滴血絲。眼睛附近盡是脆弱的微血管，因損傷而呈現烏青色的紋路，如同蜘蛛絲般環佈在血色眸外圍，十分詭異。
　　
　　「我……」庫洛姆搖頭，表示她並沒有這麼想過，她離不開骸大人，這條命是他救回來，連維持生命的力量都是他所賜予，她怎麼會背叛這個人。
　　
　　「庫洛姆，妳會協助我完成我的心願，對吧。」魅惑人心的嗓音緩緩道出不可違逆的命令，六道骸朝她伸出了右手，希望她給予同樣的回應。
　　
　　她微薄的力量幫得了骸大人嗎？彷彿看出庫洛姆的自卑，六道骸將三叉戟交付給她，代表他對她的信任。庫洛姆緩緩搭上那比她要瘦小的掌心，好冰……和以往的溫暖觸感不同，像浸泡在冷水中令人發顫，一點一滴渡走她溫熱的心。
　　
　　「我想要彭哥列下任首領的身體，妳能幫我奪取嗎？用這把三叉戟。」
　　
　　在澤田綱吉身上輕輕地劃出一道傷口即可。他就可以控制對方的意志，接下首領之位，利用彭哥列的力量殲滅其他黑手黨家族，若無法完全鏟除，也可落得二敗俱傷，造成家族之間的仇視對立，屆時他再找尋下一個適當的目標物，利用依憑人的身份權力，續繼進行消滅黑手黨的計畫。
　　
　　「不過，要先把礙事的傢伙解決才行。」六道骸冷笑著，十歲小孩不應有的殘忍目光落在抵制庫洛姆行動，酒紅髮色的女孩身上。

　　「遇到這種情況時可以使用第四道，修羅道。」數字變幻的右眼隨即釋放出紫紅色的鬥氣，庫洛姆的肉體以六道骸的意志行動起來。

　　原本被對方以銀棍壓制三叉戟，讓庫洛姆無法抽身的局面，因六道骸的出手提升了她的格鬥能力，氣力也隨之驟增，加上對方並沒有使出全力，讓六道骸很輕易地擺脫她的束縛，以凌利的攻勢節節逼退三菱鏡。

　　年輕的彭哥列眼睜睜看著都是自己重要伙伴紛紛因打鬥而掛彩，被六道骸操控心智的人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他們則是怕傷害對方不敢正真還手，只能趁隙不停地叫喚同伴的名字，試著讓他們清醒過來。

　　另一頭以棍叉相互激戰的少女們，也是你來我往、難分難捨，除了實體格鬥還得對抗幻術六道輪迴，且要在不傷害對方情況下防守，種種不利條件讓三菱鏡的處境更為艱難。

　　當他們聽到重物落地聲而回首一看。紫髮少女跨跪在三菱鏡的身上並高舉三叉戟，不帶感情地朝她身上的要害刺下……

　　「庫洛姆不可以！」

　　「小鏡！」

　　彭哥列與加百羅涅的首領同時驚叫，似乎讓庫洛姆的動作有所遲疑，三叉戟停在半空中，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只要三叉戟沒有離開，三菱鏡的危機便尚未解除。

　　手中武器被打飛，她因一個突刺襲面而來，閃避失誤而被制伏在地上，尖銳的三叉戟就頂在她的喉間上，只要再向前幾吋或稍稍用力些，定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不會怪妳，庫洛姆。這些行動並不是妳本身意志，所以妳才會猶豫。」

　　三菱鏡的臉上並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沒有對被操控的庫洛姆露出悲憐之情。那雙熠熠發亮的綠眸專注地看著對方，語氣十分堅定的說道：「六道骸不會強迫庫洛姆做妳不想做的事，妳也有力量可以阻止它。」

　　「我知道庫洛姆不會背叛骸大人，也明白妳不是真心想傷害我們。所以，請讓六道骸出來，好嗎？」縱使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庫洛姆也不是代罪羔羊。借刀殺人的手法，唯有小人或技不如人的傢伙才會做的事。

　　聞言，庫洛姆拿著三叉戟的手微微輕顫，了無生氣的紫晶右眼泛出水光，逐漸滿溢出來的歉意，化為一顆晶瑩淚珠，滴在三菱鏡的頰上，它十分溫熱，這是庫洛姆真正的心。

　　「咈咈咈……妳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能讓庫洛姆反抗我的命令。」少女的的身形像收訊不良的頻道殘影，不停閃爍直到另一個面貌取代了庫洛姆。十歲少年模樣的六道骸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出現。

　　「過獎。」見到六道骸，三菱鏡的心底也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談判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逼迫骸實體化也可以削弱他的力量。想要一次控制六個人的心智、行動，憑十歲的骸來說還不夠成熟，經驗也不足，若非借用庫洛姆同屬性的能力，無法持續太久，因此犬一行人的攻擊是毫無計劃，看起來只想速戰速決。

　　看看獄寺他們的出手動作已經開始遲緩，甚至有出現短暫的回神，骸一定也明白自身的力量即將粍盡，才會選擇正面迎戰，找尋可以反敗為勝的機會。

　　「骸，我知道你要什麼。」因緣際會之下，曾經不小心闖入對方的內心世界，目睹六道骸的黑暗過往，多多少少能體會他為何恨，為何怒的理由。

　　現在要求六道骸回心轉意，收手不復仇是絕不可能的，長年累積在內心的強烈怨恨感是不會因為她的三言二語道德勸說就可消弭一切。這人可以跳脫生死輪迴，從地獄深處爬回人間的傢伙，更不怕死亡威脅。

　　而六道骸的同伴，犬及千種在選擇追隨他時，就已經豁出自己的性命，有所覺悟更不怕被犧牲，願意為了骸而死，這也是另一種強烈的絆。

　　「你要的東西不是在今天就可以奪取的，你也有所查覺吧。」只能分析事實了吧！三菱鏡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希望她拿生命作睹注的這步棋能奏效，祈禱十歲的六道骸仍保有冷靜理智，能接受她的分析，在今日暫時放棄他的追求，不然就換她去輪迴了。

　　見對方沒有特殊的反應，三菱鏡才敢續繼開口道：「先不說犬、千種和你年紀的差異，你出現在日本這點就說不過去了。現在的你應該是待在義大利的蘭茲亞家族內，接受他們的庇護……」

　　骸依舊維持優雅的笑，手上的利器也沒移動半分，但對方神色閃過一絲驚訝，並沒逃過她的眼底。「對於你來說，這是五年後的世界。未來有犬、千種，還有庫洛姆存在的地方。」

　　「那又如何，這並不妨礙我奪取彭哥列的身體，反而還要感謝這次機會，讓我可以親手拿下他……」

　　「六道骸，你若真想要彭哥列的身體，早就下手了。在我們身邊的庫洛姆隨時都有機會完成任務，但你沒有下令，也沒有利用庫洛姆降低我們的戒心，依憑她身對阿綱下手，為什麼？」

　　「誰知道呢？」六道骸無謂的聳肩，稚嫩的臉龐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神色，是動搖了嗎？還是不屑再和眼前的人交談下去。「現在是由我所主宰，我想怎麼做，沒有人能干涉！」

　　「沒錯，你並不知道五年後的自己在想些什麼，那你又用什麼理由去改變未來自己作的決定呢？」她感到頸間傳來一股刺痛，像被針札到指頭般。被針刺到可以立即縮手，中斷傷害。但她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吵死了！我的未來也是我，我現在的決定也是我未來的決定！」

　　「只用短短的一天感受，你就決定了自己五年後的未來嗎？」被尖物頂壓著喉嚨聲帶，讓她說起話來有些吃力，感覺頸間的疼痛處不斷有溫熱液體緩緩淌下，卻還能牽動臉上的肌肉，對他展露笑容，說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抽起三叉戟，六道骸內心卻不似外表那般神色自若，思緒十分紊亂。他討厭被人看透的感覺，內心深處想隱藏的東西，重重的黑暗深淵阻絕保護，卻在她一雙綠潭般的眸子凝視下，一點一滴地浮上水面。

　　不自覺地相信她說的都可能是事實，當他發現身處他所不熟悉的地方，找到了追隨他的伙伴，從犬及千種的口中得知這個時代的事情，明白自己是因為某種因素來到五年後的世界。停留時間太短，他不夠強大，無法改變些什麼，到時回歸到原本的時間點上，這裡發生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場夢般。

　　「我從來不為任何事情感到後悔。」

　　高舉三叉戟，六道骸的意圖十分明顯，唯斬斷令他感到煩心的根源，他才能向前邁步，讓自己變得更強，可以無所顧忌的去完成他的雄心壯志！

　　挾帶彭哥列伙伴們的驚叫聲，他們來不及阻擋那支冰冷的三叉戟如隕石撞地球般筆直墜下，下秒將在她身上開出血洞。瞬間，六道骸施加在雲雀他們身上的心智操控術都消失了，如同斷了線的玩偶，紛紛攤散一地。

　　三叉戟緊緊沒入她頸邊的泥土裡，金屬冰涼的觸感讓三菱鏡知道自己賭對了，雖然長髮被削去了一部份，掉頭髮總比掉腦袋來得幸運多了。

　　六道骸的臉離她十分近，他僅以雙手的力量讓撐住一旁的三叉戟，讓自己沒有完全傾倒，可是附著在庫洛姆身上的外貌開始渙散，一下子是庫洛姆本體，一會又是十歲六道骸的模樣。

　　「妳真走運……」六道骸在她耳邊低語，微弱的氣音彷彿力氣被抽乾似的，他已經沒有辨法再維持附身狀態。

　　「你只是捨不得庫洛姆難過。」三菱鏡攬住對方的頸，讓他伏靠在自己的肩上，像是在供小孩入睡般，輕輕地說道：「安心的入睡，明天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在正軌上。」

　　「下次見面，可沒那麼簡單就放過妳……」紫髮少女緊閉雙目，紅菱般的小嘴，吐出如同夢囈般的話語。

　　「嗯，我在未來等你。」她撫摸著對方的秀髮，承諾道。直到懷中的人氣息平穩下來後，六道骸的氣息也已完全退去。

　　「菱鏡大人……對不起。」

　　「沒事，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庫洛姆，我還要謝謝妳的幫忙，不然事情不會那麼順利解決。」庫洛姆不想起來，三菱鏡也索性再多休息一會，脖頸上的傷口不深，也慢慢地自行止血結痂。

　　「我不知道骸大人他……」

　　「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骸的背景經歷，造就他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可怕、殘酷、玩弄人性，這也是六道骸的一部份。」面對生死交關一戰，還能全身而退，付出的精力可想而知，這讓三菱鏡感到有些疲累，仍打起精神和她對話。

　　「庫洛姆，妳是個十分幸運的女孩，遇到六道骸時，他已經和之前一心想復仇，不擇手段、不惜濫傷無辜的惡徒不同了。」

　　「骸也很幸運，一開始有犬、千種義無反顧的支持，來到日本因為接觸阿綱一行人，從他們的身上看見了不一樣的未來。雖然後來被抓去蹲水牢，但也因為如此，才能和庫洛姆相遇，獲得家人般的關懷和堅不可催的伙伴情誼，不是嗎？」

　　回神的獄寺跪在阿綱面前悲憤懺悔。收刀的山本查看犬和千種的情況，碧昂淇還昏睡著。了平使用晴火焰的屬性為大家治療，所幸都只是皮肉小傷，無大礙。

　　迪諾則是帶上羅馬利歐，慌張地趕至三菱鏡的身旁。其他人也逐漸朝她們靠攏。唯有雲雀離得最遠，滿臉怒氣地盯著她看，在確認她不會有事後，便兀自離去。瞧瞧這盛大的火氣，他該不會想要把藏身在某處的十歲六道骸給糾出來，狠狠咬殺一番啊？

　　「菱鏡大人……」接下來的一連串責備與詢問，令庫洛姆感到緊張不安，埋首在她的肩上，雙手緊緊揪著她的衣襟不放。

　　「庫洛姆會選擇面對還是逃避？」為了敬愛的六道骸，她相信這女孩一定會勇敢面對承擔，並挺身捍衛她的信仰。

　　放心，今天六道骸搞出來紕漏，她也須負一部份的責任，不會讓庫洛姆一人去解決，但在這之前，先讓她瞇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