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重返任務
從窗外看著並肩攜手而來的一對璧人,正在算帳的艾非亞斯意外了一把,拉開抽屜取出兩個杯子,倒過兩杯酒。
溫柔的酒香隨著酒注入水晶杯的動作在空氣中飄散開,而那醇紅的顏彩就像是薇丹蒂的髮色。艾非亞斯不禁想起她最愛這款酒,只是今夜任務中的她此時並不在這。
看來今晚不完全會是一個人與帳本共度呢。
看看布魯托和薇恩交往已半年了,神仙眷侶一般的幸福美滿……某種程度上與他形成鮮明對比。但每每聽布魯托說薇恩對他的體貼溫柔,他都必須偷偷握緊雙拳才能忍住想打他的衝動。
有些東西說破了一文不值,即使布魯托寵薇恩寵個沒門,艾非亞斯還是覺得薇恩該好好揍他一頓。
原因要說回半年前。
在布魯托中槍的那一天,那個心機多到要滿出來的傢伙第一時間就把他被槍擊重傷瀕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嘿嘿嘿。她聽到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咳!』
『去你的,還講話!咳血咳到快嗆死了腦中竟然還轉著這種念頭嗎!』
『咳……我看上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手?之前真是傻了……』
『……難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但不代表不能利用這件是來做點文章……呼。』
艾非亞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他,差點忘了繼續手上止血包紮的動作。
『我要是現在撒手不管你這傢伙,大約是能造福這個世界的事吧?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想設計,沒看過這麼卑劣的男人!』
『這只是順便……噗咳咳咳!』
『順便?!算了,你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你血再吐下去我就要把你安樂死了!』
『哼……』
總之,在艾非亞斯眼中,這真的很欠一頓揍。
尤其身為布魯托專屬「御醫」的他,看他明明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復原,卻堅持用烏龜的速度治療。
『小心留疤。』他警告。
『又不差這一道。』布魯托漫不經心地應聲。
然後他就這麼看著布魯托拖著那副身體奸笑著肅清了想趁機起事的幫派,順便裝病唬弄薇恩以「加深兩人之間的感情」,接著繼續三天兩頭去煩他……
本來就沒多少人知道他是個技術高明的密醫,早知道也不要讓他知道。
不過,艾非亞斯最無言的是,他那喜歡興風作浪的妹妹也跟著跳下去攪和。
那天,薇恩和薇丹蒂聯手,凌遲了狙擊手外還逼問出了幕後主謀……
現在的下屬忠誠度還真令人懷疑。
接著,比爾吉沃特三大人口販子之一的肯恩被刺殺身亡,兇手沒抓到。現在外面亂成一團,連他都只能安份窩在自家調香料。
真的是,像是個被詛咒的國度,亂七八糟染遍了血腥。
「最近,真不太平。」意有所指的自語,他隨即拉起一貫的微笑迎接前來拜訪的友人,「好久不見了,兩位。」
「嚴格來說,好久不見的只有她?」布魯托不以為意的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薇恩。
艾非亞斯表面笑著,內心卻是一陣怒罵。
傷勢拖太久真的是會出問題的。布魯托還是留下了傷痕,還有一些小小的、不致命卻令人覺得很「礙眼」的後遺症。這對艾非亞斯來說簡直是個可恨的汙點!
研習醫學這麼久了,這個狡猾的傢伙還是第一個被他醫成這副德性的病患……雖然問題根本就不是出在他身上。
簡單說,他威脅那傢伙一定要定期回來複診,不然就要毒殺他老婆……
要神不知鬼不覺毒殺薇恩於他其實還是有點難度,但要恐嚇一個戀愛中自動降低智商的傢伙還是夠的。從此布魯托乖乖回診,而他幾乎不曾再見到那名藍髮美人……所以剛剛看到兩人同行他實在有些訝異。
「怎麼一起來了?」
「還不是被她發現了。」布魯托苦笑。
「喔?」
他戳了戳自己胸口。
艾非亞斯了然地點頭,「哪種程度?」
「什麼哪種程度?」薇恩的聲音靈敏地插進來。
「沒!就有後遺症偶爾會抽痛這樣!」
原來那些陰險事還沒被掀出來啊。
艾非亞斯感到一陣可惜,幾乎都想自己爆料了。可惜說出來自己下場可能會不太妙。
「好吧。所以到底有何貴事?」
「……來道謝的。」
艾非亞斯再度意外了一把,隨即瞇起眼向後往椅背一靠,有些惡意地笑了。
「你這卑劣的傢伙竟然跑來道謝,我稀奇到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呢。」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愛說笑話。」
「哪兒的話,生意人是狡猾,但誠實還是必要的。」
布魯托還想開口回嘴些什麼,薇恩卻捏了捏他的手,悄悄瞪了他一眼。
寵她寵上天的布魯托不想違逆她的意思,只得暫時沉默。
看著他的妥協,艾非亞斯甚感有趣。
「才一陣子就變妻管嚴了嗎?看來像我當個浪子也還不錯嘛。」
布魯托一聽近乎反射性的頂回去,「浪子?你妹燒了菜在家等你回去吃,你敢在外當浪子?」
「別逼我供別的。這段時間來,外面清乾淨了?」
雙方突然沉默了幾秒,空氣中多了一種淡淡的、刺探似的殺氣,令對環境氛圍極敏感的薇恩一下緊繃起來。
布魯托感覺的薇恩的五指悄悄收緊……
殺氣驟然消失了。
「還是別說笑了,看薇恩都聽不懂呢。」布魯托笑笑。
而身為人精的艾非亞斯撇了一眼布魯托身邊的女人,也飛快地順著竿子爬下來,「說的也是。哈洛威又快到了,需要更新闇影島的情報嗎?」
「嗯?時間又到這時候了嗎?今年的不死生物似乎特別蠢蠢欲動呢。」
最後兩人也沒久留,只聊了一會兒,布魯托便藉口嫌累說要回去。但臨走前,他還是讓薇恩盯著向艾非亞斯道謝客套了幾句。
不過,看出自家戀人的態度,薇恩還是特地把那個毫無誠意的傢伙趕在外頭幾分鐘,親自替他向他的救命恩人致謝。
「艾非亞斯先生,我這男人還勞煩您了。」薇恩表情很誠懇,帶了點內疚,「那個槍傷……謝謝你救了保護我的他。」
這是個好女孩啊……
艾非亞斯在心中嘆氣。
「叫我艾非亞斯就行了。」他溫和地勾起微笑,「放心,我不會看著朋友出事的。」
送她到門邊,艾非亞斯深深看了布魯托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種譴責的意味。
布魯托苦笑了一瞬,微微點了頭。
「你今天怎麼突然和艾非亞斯吵起來了?」
「沒吵。就兩個損友在互相噴毒刺而已。」
薇恩蹙了一下眉,將梳理整齊的長髮順到身後,執起梳子從鏡檯前起身改坐到床緣看資料的布魯托身後,替他梳理起他那頭解開的褐髮。
像是千絲萬縷感情,纏繞在手中的梳上。
「好好和艾非亞斯相處啊。」薇恩語調帶了些責備,「你這朋友很好,我也希望你好好活著。」
「放心,我手上有個籌碼,只要他不主動背叛,我們都能是最牢不可破的盟友。」
像是不滿意似的,薇恩放下梳子,改用五指一下一下輕柔地順過。他的頭髮滑順而纖長、充滿韌性,握在手中像是一把內含金屬的絲線,又像是富有生命的流水滑過指間。
看著掌中流淌的髮絲,她無法控制眼中不流露出喜愛之情,連語氣都柔和起來。
「什麼籌碼?」
腦中閃過薇丹蒂的嬌笑,布魯托心一緊,皺起眉頭,眼神微微暗了。
將資料扔回床邊的矮桌上,布魯托回身將人整個壓到床上。
薇恩微微一愣,就這麼落入他懷中被緊緊摟住。
床甚是柔軟,兩人彷彿就這麼嵌入其中。而布魯托也沒下一步動作,只是將下巴靠在她肩窩嗅著她溫軟的體香,方才才梳過的美麗褐髮在兩人肩上散開。
「……怎麼了?」
「在確認……妳真的在。」
他像個大孩子一樣,為了找安全感似地將臉埋入她的體溫,悶聲回應。
薇恩忍不住微笑。
「我怎麼會不在?不是說好在一起了嗎?」
「薇恩,我很清楚我就是個爛人。我很怕,無論我怎麼做,都留不住妳這麼好的女人。」
她失笑了一下,卻沒有安撫他。
「我必你想像中污穢許多。或許,你會發現有其他更好的女孩。」
「不,我只要妳!不准妳走,沒我允許妳不准離開我!」
突然咬上她的頸子,布魯托一手探入她衣內。
「嗯……!」
「愛情不是情慾。但我覺得,於妳就算把愛情化為情慾也不錯。」
在她耳邊輕吐火熱的低語,布魯托嘴角勾起一抹邪異的笑,極具侵略性的吻覆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很自然。先前兩人結合,身體相偎,心卻是分離的。這次兩具赤裸的身體相貼,毫無保留的擁抱中,一顆心彷彿終於聽到了另一顆心傳來的呢喃脈動,傾訴一切愛語。
薇恩腦袋一片空白,望著天花板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中。而布魯托卻像有心事似的,披上衣服後抽身離床,走到書桌邊摸出一支菸用打火機點起。
注意到他的動作,薇恩從床上撐起身子,「你會抽菸?」
他默默吸了口菸,又呼出,「有時候會。」
薇恩偏了偏頭,語氣略有不贊同。
「我聽說抽菸對身體不好。」
「是嗎。」笑笑,布魯托隨手將那昂貴的菸按熄,走到她身邊坐下,「味道還不算太差。」
一手環過她的頸子將人拉近自己,他傾身將唇覆上。
也許是那個動作眼神太溫柔,薇恩閉上眼,並沒有拒絕。
淡淡的菸草香氣帶著一種淳厚安定的感覺,在兩人唇間飄盪,沒有更深入交流。他們只是默默擁抱彼此,讓自己沉溺在對方的氣息中。
「明後天我有事,全比爾吉沃特妳隨意。」帶了一分寵溺的情緒,他撫了撫她的髮,「玉血淚戴牢,照顧好自己。」
薇恩嫣然一笑。
他得到了她的心、她的人。只是,她還是不屬於他。
*
「今年的哈洛威可能會稍微提早。」艾非亞斯表情有些凝重。
「克黎思妲和瑟雷西最近幾年都不在闇影島,赫克林漸漸不受控制起來了呢~」
「難怪都沒看到那鍊魂獄長。」布魯托有些訝然,「是什麼能讓他放棄這種掠奪生靈的大好機會?」
「不清楚。據說他們在找人。」薇丹蒂投來一個眼神,「近幾次傳來消息,他們試圖進入蒂瑪西亞,但被攔住了。」
「克黎思妲的復仇任務?」布魯托微微蹙眉,又舒開,「哪個被標記的傢伙,這次可真藏得不錯。」
薇恩若是知道有不死生物試圖闖進她祖國,心情肯定不會太好。
「先言歸正傳吧。」艾非亞斯將話題拉回,「要通知各方勢力嗎?」
「嗯……又何必?就算我們不說,他們也會知道吧?」
「看來,你家那兩大勢力也需要整頓整頓呢。」薇丹蒂取笑,拎起酒杯向布魯托晃了晃,「別哪天連殺手都滲透到身邊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一臉無所謂,舉杯回敬後一口乾了杯中的酒,「我身邊的下屬忠誠度無須懷疑。」
「喔,女人呢?」
布魯托直接扔去一個沒好氣的白眼。
「夠了,薇丹蒂。如果妳一定要旁聽,就先學會專注在當前的議題。」語調溫和地唸了妹妹一句,艾非亞斯將目光轉回自己的合作對象身上,「我知道你想再削一些幫派的勢力,但最近已經做得夠多了。顧一下普通居民吧,這次把消息放出去,賣個人情也好。比爾吉沃特這半年來的墓碑已經立太多了,當個獵鷹也別把獵物掐太慘。」
「這是提議,還是決定?」
艾非亞斯伸出一隻修長的食指,點了點自己太陽穴,「這是這顆腦袋的想法。」
布魯托聞言一笑。
「聽你的。」
「之後會有很多工作要處理,你可不許落跑。」
「有事找羅瀟。」
「你一走,我們馬上罷工。」
「你覺得他聽你的還聽我的?」
「你覺得他『一個人』忙不過來你能不去幫忙?我可不覺得你其他頭腦簡單的下屬能代什麼勞。」
「……艾非亞斯,你敢說我陰險?」
「彼此彼此。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學習,不過我想我還不及您的十分之一。」
一邊薇丹蒂已經掩著嘴笑倒在自家哥哥身上了。
*
薇恩再次對布魯托大宅中這位管家感到敬佩。他總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出她根本不知道能從哪裡弄到手的東西,包括她此刻披在身上的這件黑色長斗篷……還是女款、斗篷邊角繡著華貴同色紋路的那種,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她不禁暗暗下定決心,到時她也要為汎家大宅找一位同樣出色的管家。
布魯托一早陪她用完早餐後便出門了,薇恩很確定這次他要去找薇丹蒂與艾非亞斯。這次的行動她不想讓他知道……或許知道了對她要的結局也是好的吧。
甩了甩頭,她決定先不要深入去想這個問題。
戴上斗篷遮帽,她從大宅內的密道溜入一條小巷中,鑽出迅速混入了人聲鼎沸的大街。
白天的比爾吉沃特很熱鬧,甚至比夜晚多了一種蓬勃的生氣,和她先前去過的任何一個國家、城市,都完全不同。
帶著海水特有的魚腥味的海風,聊天笑鬧著準備前往碼頭上工的大漢,還有一邊殷勤叫賣早點的小販,無不透著一種開闊爽朗的氛圍。雖然偶爾會聞到某種不知道是屍體還是爛魚的腐臭味,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是熱烈的。
薇恩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個混亂的地方了。
和布魯托在一起甜甜蜜蜜的這半年,她也不是完全耽溺在男人的寵愛中。布魯托對她並沒有設防,她也樂得讓他當嚮導帶著自己四處遊蕩,如今也差不多把他身邊的一切都摸熟了,包括他手下幾個主要據點。
抬頭看向一間不起眼酒吧木門上的獵鷹紋飾,薇恩推門走進去。
白天的酒吧其實沒什麼來客,雖然陰暗的燈光與濃烈依舊的酒氣很容易令人忘記時間的流逝,但只要觀察一下裡面坐著的幾個人,就能發現他們的眼神都是清晰的。
甚至,有些面孔她很眼熟。
走到櫃台前,她伸出一隻纖白修長的手,用指節敲了敲檯面引起酒保注意後,略略撥開一邊遮帽與長髮,露出耳朵上的紅色飾品。
原本表情散漫的酒保一看,瞬間認真起來,掛上笑容的臉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原來是小姐!怎麼,想喝一杯嗎?我馬上開最好的香檳給您!」
「不用。我只是想來拿點錢。」
「喔?沒問題!小姐,要多少?」
「嗯……」
薇恩沉思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對想買事物的行情毫無概念。
「我想去奴隸市集買個有用的幫手,要多少?」
酒保一愣。
「幫手?」
「嗯。布魯托在忙,我需要一個人幫我處理一些事務。」
「這樣的話,不用買啊,小姐。我們這邊有人手可以直接提供給您。」不等薇恩回話,酒保便向酒吧另一端喊了聲,「費柏安,過來!」
在遮帽的陰影下微微皺起眉頭,薇恩看向應聲而來的對象。
感想:很平凡的男人。五官,身高,都一如那張表情般毫無特色。只有左臉的幾道疤,替男人的沉默添了幾分狠戾的氣質。
「這人如何?剛被少爺從他仇家手上救下來不久,是個很不錯的人。暫時在我這做事,少爺還沒給他排工作。」
「我需要的是可以為我保守秘密的人。」
「放心,費柏安是啞巴。」
「不會說話不代表無法傳達事物。」
「小姐,您可以放心,我們對少爺絕對忠心耿耿,絕無貳心。」
「……」
他們對布魯托忠心,對她可不一定。
「而且小姐,奴隸都是些見利忘義的傢伙,買了也不見得合用的。」
這倒是。
「……那這人我就帶走了。」
「沒問題!費柏安,可記得照顧好小姐。她可是少爺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看酒保大笑著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薇恩沉默,轉身離開了酒吧。
一路走到碼頭邊,薇恩看向大海和其上繁忙的船隻,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跟著停下來。
這男人,身手比她還差啊……
不過想想,她要他辦的事也不需要多好的身手就是了。
取下斗篷遮帽,薇恩轉身,第一次以自己的面目對著那個名叫費柏安的男人,毫無意外地發現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豔與了然。
「我是薇恩。你今後的主子,或說主顧。」
男人點頭。
「今後我所有的命令,你都必須聽從,能明白嗎?」
男人點頭。
「我有我的任務要執行,需要你替我保守所有過程,能做到嗎?」
男人似乎露出了一點疑惑的眼神。
點頭。
「讓我拭目以待吧。」
語調溫柔地說道,薇恩挑眉,露出了一個令人倍感毛骨悚然、卻也詭豔至極的淺笑。
你服侍誰,當前的忠誠又該獻給誰呢?
「若是違背我,放心,你一定會死的。」
藍兒碎碎唸:
嗨~等很久嗎?這篇我終於動工啦!
本來就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靈感了,我有一一記錄下來。而最近終於把一些支線劇情(?)架構完整,我想全部串連起來好好寫,這又可以是一篇很棒的故事的!(OWO)/
然後這邊我跳了半年時間直接拉重點。
對於不要錢一樣的拚命放閃我真的沒興趣,而且只會甜死更多腦細胞而以QQ
嗯……
嘿嘿嘿,薇恩來比爾吉沃特,原本最初的目標是誰呢?
不劇透!希望我能早點把新的稿子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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