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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GP

[達人專欄] 你最好快跑

作者:關燁│2017-08-11 23:05:10│巴幣:84│人氣:761


  世界每過五分鐘,非洲就過了三百秒。

  這極短,搜集起來卻又是一段可觀的零碎時間你能拿來做什麼事?

  唱歌?上廁所?打瞌睡?玩手遊?看影片?發動態?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絕對不會比我的五分鐘還要來得炫炮。你的五分鐘,曾經讓我順利拯救一個人的性命。

  這是真實發生,並非捏造的。

  事情是這樣子的,請聽我娓娓道來……



  一切的開端是在天氣晴朗,氣溫大概在攝氏三十度附近浮動的好日子開始,但這不是重點,我只是想表示我沒胡謅,才想把能夠回憶起的細節都陳述出來。

  我正急著去搭火車,騎上那台深灰125Ray(沒有業配),以時速七十偶爾飆破八十直奔車站。順便做個安全宣導,好孩子記得生命誠可貴,不管怎樣都別超速喔。

  在我不時盯著手錶,確定是否趕得上車的同時,要經過某個平時都不會有左右車來往的交叉路口,就在那裡,忽然有個男的衝出來。

  「我靠!」當下猛按煞車,急煞的力道讓我整個人就快噴出去,要不是腳力還算有勁,即時撐住車跟我的體重,穩住平衡,不然現在在這裡跟大家分享經驗談的就會是個側邊從臉到腳全是烏青甚至更慘的男人。

  雖然是沒出重大意外,但才剛買沒多久,分期付款都還沒繳清的小老婆還是多了幾道刮痕。心痛是必然,而我當下更氣的是為什麼會有人不看交通號誌就莽撞衝出來找死。因為我帶著全罩式安全帽,從外面看就是一團黑,完全看不到我的表情有多憤怒,而我也因為衝動忘記拿下,就在把車子牽到一邊後掉頭走向那男人,氣憤說:「你在幹嘛啊?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我也知道自己有錯,只是當下被情緒沖昏理智,才會只顧著責備對方不是。

  在我遷怒的同時,我也藉機觀察對方樣貌。他是個外表年紀看似與我相仿,應該也在就讀大學的學生。不過他穿著短褲短袖,裸露在外的四肢相當慘白,從左膝蓋延伸到小腿處有條駭人的疤痕相當引人注目。他看著我的表情極為恐慌,就好像森林中,總被欺負,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動物那樣。

  「我、我、不要……」

  「不要?」我湊近他,蹲下身,他反而直往後退。

  想到可能是我沒露臉的樣子嚇到他,我便將安全帽鏡片往上掀,這樣也能讓彼此看清楚對方情緒。

  「欸,你知道你這樣很危險嗎?明明就有天橋幹嘛不走?如果你是這裡的學生應該知道,這條路基本上就只有我騎的這方向會有車輛來往而已啊。」

  他眼窩凹陷,眼袋暗沈,顴骨因為纖瘦看起來格外明顯。甚至,他頭髮就像鳥窩一樣,身上穿的衣服衣襬處遍佈磨損,就連夾腳拖也是不合他尺寸的大。我知道對方差點因為我受傷或是更嚴重直接送命。但他在我第一印象中就像個乞丐一樣,又瘦又弱不禁風。

  「你、你、這裡是、是湖南街嗎?」

  起初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但一想到對方可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會驚嚇到連辨識能力都喪失,我便耐住性子回答他:「對,湖南與王坑二段的交叉路口。」而這時,我也將我要趕車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聽到我的回應後,他扭動僵硬脖子左右環視,接著吞嚥了口唾液,過程中,他仍持續顫抖。

  瞥見他手肘外側全是擦傷,更別說腿上被灰土弄髒已經開始滲血的傷口,搭配那道疤痕,還真是有夠像萬聖節好手好腳的人喜愛在臉上增添假血、假傷口那樣逼真,噢,不對,他是真的受傷——而罪魁禍首就是我。

  「老天……我幫你叫救護車吧。」

  「不要,」忽然,他阻止我從外套口袋拿手機的動作,「報警,直接報警!」

  果然還是要走法律途徑嗎?好啦這樣我也栽了。

  「我知道了。」光是想到後續引來的麻煩,還沒接招我就感到身心疲憊。



  就在我打完電話不過兩分鐘時,始終保持沈默的他又莫名繃緊神經,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就握著我的手腕,那力道比我想像的還要大多,跟他外表有迥異落差。「快跑!快!」

  「跑什——喂!」

  一切是如此倉促,等到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跟他在人來人往的湖南街上奔馳。兩個男的牽手穿越在行人中,其中一個像乞丐,一個打扮像要去搶銀行,要不引起路人注意也難。

  我想拉住他,可他力量真的很大,大到我幾乎是被他拖著走的。

  「你到底要去哪啊?不是都報警了?」帶著全罩式安全帽,我說的一字一句全被悶住,一定要提高音量,才能讓對方聽見。但一方面也跟我對他反常行徑感到不解,想要阻止他有關。

  「他們會把我抓回去!」鳥窩頭乞丐頭也不回,大喊回去。

  可是你只講他們,我哪會知道是誰啊?

  既然現在要上演逃命戲碼,那就由我這個在這裡混了三年,各條巷弄都鑽研過的偽當地人來成全他的需求算了。決定好後,我加快腳程,超前,並由我負責帶他到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避風頭。

  在遇到人行燈前,我們急轉彎進到小巷弄中,又再拐了幾個彎,跑的速度從未慢下,持續了快十分鐘,最後落腳的地點是我之前曾經為了做報告而去採訪的獨立書店。

  這樣說對老闆可能有些失禮,不過因為它地處偏僻,賣的書又偏冷門,會登門的讀者實在不多,也成了我們藏匿的絕佳地點。

  在跟老闆打過招呼,他連看我身旁的人一眼也不屑,一如以往的很有個人風格,很放心似的不怕我們做出什麽奇怪的事,就逕自坐回櫃台忙他的事。這樣也正合我意,畢竟也不曉得到底有誰要追這位鳥窩頭乞丐,我連他身份都摸不清了,又多個外人問東問西,只會徒增我困擾。

  待他喘氣的片刻,我順勢把安全帽脫掉,因為剛才跑得太激烈,我臉上全是因汗水濕潤緊貼在臉上的頭髮,感覺超噁心。

  「好了,在這裡應該還算安全,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他臉色真的很差,嘴唇都泛白成一片,雙腿也在抖。感覺好像隨時都會昏倒,天啊——別這樣對我吧?

  「巫周……」

  「你的名字嗎?」

  他點頭代為回應。

  「我叫上官照于。你也是這裡的學生嗎?」這附近就只有這間大學,我才會這麼問。

  他再點頭。

  巫周吐了口氣,繼續替我解除許多疑惑。「我被綁架很久,剛剛抓到機會才逃出來……差點害你出車禍……抱歉……」

  等等!這已經不是要不要跟我道歉的問題了吧?

  「你被綁架?多久了?是誰?剛剛要逃就是因為他們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應該再報警一次啊。

  這下我總算能懂他為何會這麼狼狽的原因了。巫周,我在心裡向你致上最高誠意的道歉。

  「今天幾號?」

  「八月六號。」

  「那就快一個月了吧……」連時間概念也沒,到底那是多禁閉的日子?

  「綁你的人是誰?他們為何要這麼做?」因為不可置信,我緊抓他的肩膀逼問,無意識提高的音量同時引來老闆側目。

  接收到視線,我才收斂情緒,試著放低音量,「告訴我吧,我幫你。」

  巫周眼神從被我聲音震懾住轉為困惑,然而,他這反應更讓我不解。

  「你要幫我?」他不確定地語氣好像對我的反應有所質疑。

  是誰要我打電話報警的啊?搞清楚狀況好嗎?

  「廢話,這已經犯法了,而且你又是這副慘況,正常人都不會視若無睹的好嗎?」

  「我怕你也被牽連進來……借我錢去警局就好……」就在我想吐槽他為何必須這麼費工時,他又說:「你也別騎那台車了……至少在他們還沒被捕之前……都先別。」

  「你怕他們會記住我車牌找人,是嗎?」

  「一旦知道你跟我有接觸,他們肯定會找上你。」他說這話時眼神才終於閃爍堅定,只是他這樣做反而會有種那我之前幫你逃命又算什麼的失落感。

  「誰管你。」對,誰管你。

  對於我的回應,他錯愕的表情讓我內心小小得意。

  「你有病嗎?你只是學生,這種事就交給警察就好啊。」

  「誰跟你說我要幫你抓犯人了?」我可從來都沒說過。

  「那麼……?」

  「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忙,你就放心吧。」

  那個人可堪比厲鬼的可怕,如果要在綁匪間二選一,或許我還比較可能想要被綁。



  巫周,與我同為C大生,小我一歲,是體育學系的田徑好手。有個輝煌紀錄是才剛入學不到半年就打破我校一千五百公尺長跑紀錄。維持二十多年的紀錄就這樣被一個年輕氣盛的運動好手擠下,甚至還將秒數拉開有五秒多。

  明明是同校生,我卻對學校有這麼一名學生被綁的消息毫無印象是因為綁匪要求。他們在得手肉票後便下令校方得和家屬低調繳納贖金。分批給錢,地點與時間每次都不同。彼此這樣一來一往拖延了快一個月。不只折磨受害者身心,家屬與關心巫周的親友師長內心也備受煎熬。

  還以為這一生再也無緣見到寶貝兒子,想不到隨著時間耗損逐漸渺茫的希望居然在某一天忽然收到這驚為天人的大好消息。那一幕,巫周與家人團聚的畫面,就算我知道有這件才不過半天而已,我也被當下的感情渲染到眼角泛淚。

  但是這只是事情的開端而已,真正的犯人在還沒繩之以法前,誰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將這件事告訴原本在日本擔任刑警,目前正來台灣出公差的姊姊上官照天。她先是一拳往我頭頂尻下,喝斥我騎車再超速就要開警車碾爆我,接著才開始著手調查這件綁架案。

  想起當下她那拳爆擊,我真心覺得事後沒有產生腦震盪等後遺症實在萬幸。

  不過言歸正傳,距離巫周順利逃出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我們在他被警方帶走做筆錄後就再也沒見過面。據照天說法是被巫家給帶回去靜養了。發生那種事,做爸媽的哪還敢讓孩子離開身邊啊?

  因為這麼想,才會讓我在學校體育館結束游泳運動,準備起身更衣時,被正在整理器材的他嚇到。

  「你怎麼在這?」

  再度看到巫周時,他髮型終於回歸整齊。雜亂的頭毛經過修剪,兩側理平露出雙耳,就連瀏海也側分有型,整個人換了個樣式精神都出來了。他之前出車禍的傷也已經結痂,臉看起來也比較有肉些。

  同樣他也很驚訝我怎麼會在他們體育系的地盤,但旋即他驚訝的表情立刻染上笑意。「我回來讀書啊。你呢?游泳完了?」

  身上的水珠早已流乾的差不多,僅剩沒被泳帽遮蓋住的髮尾部分還不止的滴落著。我點頭,這下換我成了他的角色,僵住全身不知該怎麼反應。又或者該說,有太多問題想問,要從哪裡啟口的猶豫讓我遲遲無法行動。

  「你爸媽怎麼放心讓你回來?」

  他收分道線的動作未曾停下,同時一面回答我的問題:「他們其實很不願意,我也知道這樣做會讓他們擔心,可是我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裡長香菇吧?學校說會請教官多注意我的安全,他們才勉強同意。」

  「你瘋了才回來。人都還沒抓到還敢這樣……」

  「你不是說你認識的人一定會把人抓到嗎?」不知道是我錯覺,還是這就是巫周本性,現在的他,比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態度還要來得從容不迫。

  我真以為是我對他第一印象有誤解,在我這麼想時,卻讓我意外地捕捉到,他在轉動分道線,放在握把上的那隻手,正在隱隱顫抖著。

  恐懼已經在他心裡生根,只要一天沒抓到綁匪,他的世界就會繼續被陰影籠罩著。面對這樣的巫周,我感受一股強烈不捨在心中擴散。



  「你說他回學校了?」

  面對這位無時無刻都在散發殺氣,就連植物都會因此挺直腰桿的霸氣物種,我從頭到尾都提心吊膽在跟她對話,真的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她又是我姊姊。

  實在是老天有眼,讓照天順利成為逞奸除惡的刑警,要不然,這種有腦有體力的人若是成為邪惡那方,這世界大概就毀掉一半了。

  我沒有浮誇,被她霸凌個二十年你就知道。

  「嗯、對。」叉子上的義大利麵正因為我手抖調皮掉回盤子,振作點啊我的手!

  「該死,他爸媽有沒有生腦子給他?還是全成養分被那雙腿吸收掉了?搞這一齣,是想操勞死多少警力?」她就連咬麵條的動作我看了都覺得麵好痛,天一定是要下紅雨了我才有種約她吃晚餐;地球一定更是要毀滅了她才肯答應我的邀約。

  對於她的言詞,我不敢表示意見,只要隨便亂說話都可能讓我早先一步面臨性命要脅,沈默是金,以策安全。

  「我在跟你說話啊。」

  糟糕!我漏聽了什麼?

  「喔,那個、我剛剛在想事情,沒有注意……」

  「你去顧著他,我不信你們學校的人。」

  「我?我?我?」不是因為很重要所以才要說三次,實在是令我太訝異才會反應如此浮誇。

  「不然我?」照天幾乎不笑的,她臉上彷彿只有生氣跟冷酷兩種表情包。

  但是我親愛的姊姊啊,妳弟弟只是個平民老百姓欸。把這種重責大任交給我……妳不怕人質可能被我害死嗎?要記得,我可有差點撞死肉票的前科喔。

  當然我沒那個種把內心話說出來,就怕說了我也不用活了。

  我揚起哀戚的笑,說出大概這輩子少數幾次有勇氣的話,「請妳放心,我會拚上性命保護他的。」



  因為這樣,一頓晚餐我成功把我的命也賭上,吃到最後我都不曉得麵裡濕潤的是凝結的水蒸氣還是我止不住的淚水了。但換個方式想,我的確也滿擔心巫周安危。想起他最初那副飽受折騰的樣子,惻隱之心就像泉水汩汩湧現。就算我跟巫周稱不算熟,對方也不見得視我為朋友,我仍想要為他做點什麼,尤其是在看到他強忍恐懼,佯裝一副沒問題的模樣後。

  在奉命完成任務前,我找了個時間到運動系館附近,路上隨便找位學生打探關於巫周的任何事。發生綁架案前再怎麼說,他也算是系上頗有名氣的紅人,或多或少就算不是他們班的,只要是同系應該都對這人有所耳聞,衝著這點,我也順利得到一些情報:

  「巫周喔?他跑步真的很行,就連我們系幾個比較嚴苛的教授都對他讚譽有加。」

  「雖然跟他不同班,也沒說過話,但是我聽我朋友說巫周之後會代表學校參加國家級比賽,這個消息之後我在系辦打工時不小心看到選手名單,才能這篤定。」

  「他根本就是為了跑步而活的男人,我從來沒看過他去參加其他活動,某方面來說挺怪的。」

  「是因為綁架案嗎?他真的很倒霉欸……不過如果我是綁匪,應該也會選他下手——先說好,我可不是共犯啊!」

  種種回應不外乎跟他卓越的運動表現有關,幾乎談論到巫周就等於跟長跑劃上等號。歹徒會是因為這點才選擇他當下手對象嗎?依照目前的觀察來看,這會是必須被納入考量的可能性之一。

  除了這些之外當然有幸運找到幾個跟巫周比較要好的同學,他們能夠提供的訊息就更多了。例如:他喜歡吃什麼、課業表現怎樣、家住哪裡,甚至就連交過幾任女友也能打探到,我說啊,這種說人是非的朋友真的好嗎?

  好巧不巧,就在我認為差不多可以收尾時,當事人就從樓上走下,正面被我碰著。

  說什麼會有人保護他,可是我就只看到他獨自行動啊,除非隱藏功夫做得徹底,要不就是巫周在唬我。其實根本就沒人看著他也說不定。

  而他愕然的反應彷彿在間接證明我內心所想,遲了幾秒他才打破沉默:「你怎麼又來?是要游泳嗎?」

  「來找你的。」這時我臉上肯定沒什麼表情吧?畢竟發生那種事,當事人卻還這樣不自重地給予綁匪二度綁架的機會,對警方來說也增添了無謂的負擔欸。「你又在幹嘛?」

  「我……我要去跑步。」

  他一身運動打扮的確看起來所言不假,目光下意識停留在那條疤痕上,是巫周用襪子也蓋不了的範圍。但,這還是無法讓我服氣。「我也去。」

  「蛤?」

  「我也要跟你去。」

  他一臉不解地看著我,最後還是帶領我到他練習場所。現在是太陽正下山的時候,跑道上有不少非本科系的學生或外面的居民來這運動。原本開放式空間是學校與社區交流的美意,在發生綁架意外後,我看待這些人的眼光因而全多了份警戒。

  巫周正在暖身,他每一個環節都做的落實,必須讓關節全部活絡才能有效避免運動傷害。他可是C大渴望勇奪名次的重要選手,肩上揹負的,對他而言,算是壓力還是榮譽?當我這樣想時,嘴巴已經早先一步脫口而出。

  「我喜歡跑步。雙腿扎實踏在跑道上的每一步都讓我覺得身體輕盈到好像快飛起來。那瞬間的感覺真的很美好,所以我把它當作一種享受。」

  我反覆咀嚼他話中意涵,目光落在已經開始訓練的身影。

  就像巫周所言,他在奔馳的時候表情是放鬆的。偏偏在我看過他最驚恐、最膽小的那面,更能顯現反差有多大。如果因為他的所愛成為歹徒下手的原因,那麼也未免太過殘忍。幸好巫周並沒有因為這樣就對跑步產生陰影,幸好——

  好你媽啦!

  「喂!」

  我才稍稍恍神而已,在隔一片草皮的跑道上,已經迅速跑過半圈的巫周忽然臥倒在地,緊抱著他的小腿,吃痛的表情像加熱的鐵塊烙印在我腦中。

  急忙跑到他身邊時,周圍已經圍繞成一堵人牆。

  在死命從隙縫中擠出屬於我的空間時,巫周那副難受好像快死的模樣勾起我與他的初次見面。「巫周!喂!」

  冷汗佈滿額頭,鼻子通紅,嘴角涎著口水——他在哭!

  被綁架這麼可怕的事都沒看他掉過淚,可是他現在卻在哭?

  我沒時間思考差別在哪,並對著其他一樣擔憂的人,不管是誰都好,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就對。接著二話不說,我直接把他抱起。好在他體型比我小,重量也跟目測的一樣不怎麼費力,讓我更能爭取時間直衝保健室。

  奔馳的過程,我清楚感受到他渾身正在顫抖,他用手臂蓋住眼睛,卻無法順便止住眼淚。他的心,似乎在這次的跌倒跟著摔碎。是到後來他跟我描述被綁架的那一個月所發生的事,我才知道他哭的真正原因。



  拿一束香水百合作為探望禮物,我站在病房門口,沒有開門,雙眼乾瞪前方想試圖營造出柔和氣氛的柔色門板。

  要我推開還是需要一點勇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那是因為發生的意外接二連三,再加上每當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巫周時的狼狽模樣……這些事情讓我開始困惑,我該用平常心對待嗎?還是同情?對於巫周這個人,我瞭解的一點也不多,因此不管我再怎麼自我煩惱,獲得的結果還是那些問號。

  放下這些得不到結論的思考,最後我選擇就用最原始最真正的自己面對他,要是能當個良好的傾聽對象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由於巫周身份特殊,學校方面替他安排私人病房,外面有警方管制,閒雜人等是不可能進入。因此,在進去裡面,發現床位上並沒有人時,我除了錯愕,更多的莫過於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思緒。

  病房內外我四處尋找,結果沒見到人影;打電話給他,他也沒回應。想到最壞的情況,我毫不猶豫打電話給照天。

  『什麼?又不見了?』想當然爾,她一定會大發飆。『你先通報醫院,找附近的警力過去支援找人,我等等就過去。』

  依照她的指示行動,之後我也跟著往醫院外擴大範圍找人。畢竟我不曉得他是自己消失,還是又被綁匪強行帶走,在聯絡不上人的情況下,我只能四處的店家都問過一遍。

  問了不知道連續幾家,得到的回應就和最糟的打算一樣,全都是:我沒看到。

  簡短的回覆讓我好不容易抱持的希望愈來愈渺小,在我雙眼盡是絕望的那瞬間,一位店面設立在距離醫院兩個街口,正對火車軌道的檳榔攤老闆說:「我是有看到兩個男的還有一個小伙子看起來好像在吵架……但我沒注意看他長怎樣捏。」

  「沒關係,那你記得他們往哪走嗎?」

  老闆指著順延鐵軌繼續延伸下去的柏油路,它的寬度正好足以容納一台小客車行駛。兩側的雜草被輪胎壓出明顯痕跡,根據在地人老闆說明,那方向幾乎全是工廠或倉庫,而這條小路除了在那邊上班的員工,實在很少會有外人使用。

  向老闆道謝過後,我把可能藏匿的地點截下來傳給照天,我自己則騎車盡可能把握時間尋找巫周下落。

  大概騎不到十分鐘就能看到兩邊荒野的景象開始被大型加工廠替換,幾根大煙囪正吐出連綿不絕的白煙將天空蓋上一層薄紗。

  我把車停在某間工廠外圍的圍牆邊,跟其他摩托車混在一起就不會顯得突兀。不過現在讓我更傷腦經的無非是可以藏匿人的地點這麼多,我又該從哪裡開始找起好?

  在我陷入苦惱之際,這時,有股力量用力將我卸過一旁,我還沒能即時反應,人就這樣防猝不及倒了過去。

  「快跑!」

  是巫周?他怎麼?

  像是讀出我臉上的困惑,他索性直接把我拖著走。

  「站住!」而後方,也就是他剛才經過的地方果不其然多了好幾道憤怒的阻嚇。在逃逸的同時我回頭多看了兩眼,數一數正好就跟老闆說的一樣有兩個人。他們或許沒想到才剛手術完沒多久肉票還有體力可以跑給他們追吧?有受過訓練的選手就是不一樣,在短時間內要他激發潛能並非難事。

  當我正對巫周的優良體力感到欽佩時,目光不經意注意到讓我愕然不已的畫面──

  「喂!你的傷口裂開了!要不要緊啊?」他腿上的紗布滲出一片惹眼的猩紅。上半身所穿的病人服裝背部一片全被汗水浸濕。順著看向他側臉,我才發現事情原來不像我所想的那樣,巫周他臉色蒼白到一個不行,呼吸節奏也相當紊亂,好像只要一停下腳步,他隨時就會癱倒在地。

  「喂!別跑了!我已經報警──」

  「砰!」的一聲巨響貫徹在場所有人的耳膜,恐懼隨著對方的武器亮出,像是攀附在牆壁的藤蔓一點一點附蓋上我的勇氣。

  「會怕了吧?」

  我沒有回應,但緊握巫周的手卻已經說明一切。

  可是再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要如何在短時間內轉移綁匪注意力,並甩掉他們成為當下最需要思考的問題。照我們現在逃生路線,我看就連巫周自己也不知道會跑去哪裡。而他的體力也不允許他繼續這樣毫無節制地操勞身體。

  正當我腸枯思竭時,已經可以看見平交道的景色忽然提供給我一個好點子。

  為了讓這辦法奏效,首先我得先把彼此安頓在一個可以討論的空間避避風頭,而我們前方不遠處就有多條小巷弄。我加快腳步超越巫周,改由我負責領路,在綁匪要追上時,極速拐彎,接著又連續進入就連我也不知道在哪的小巷子裡。這裡就像迷宮一樣,應該做為防火巷功用的地方因為台灣人的惡習,變成髒亂不堪的雜物堆放區。但卻在這時意外成了我們逃生的絕佳場所。持續這樣轉彎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最後躲在一疊蹲下身便可以掩蓋住我們身軀的紙箱堆旁。我豎起食指抵在嘴唇,示意要巫周先別出聲。他蹙眉試圖壓抑呼吸節奏的模樣根本無暇理會我的暗示,但那也無妨,在我們躲在這裡已經過了有一分鐘左右,都還沒傳來腳步聲就代表他們一時間應該還找不到我們。

  接著,我先拍揉巫周顫抖的背,壓低音量問他:「還行嗎?」

  他搖頭,身體不適全表露無疑在臉上。

  「聽著,再等一下就會有人來救我們,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顧好自己,保持冷靜,行嗎?」

  他又搖頭。

  看著他這麼痛苦的模樣,我一時間詞窮腦筋一片空白,不知道還能怎樣做才能安撫到他。

  「為什麼……我就得遭遇這種事?我到底哪裡……錯了?為什麼……」

  「你沒錯,錯的是那些綁匪……」我想鼓勵他,可是他腿上那一大片駭人的血跡卻讓我禁聲。

  「不可能了,我再也不可能跑步了……」抓住我的手力道異常大力,彷彿我是巫周世界裡的最後一條救命繩索,他如果不緊抓著不放,就會摔落萬丈深淵。「醫生說了,我腿延誤就醫……傷到的神經不可能完全復原了……」

  但是這不表示你不能再享受你熱愛的運動啊──這種話,我沒資格說出口……

  我不想毫無責任給他一絲信心,最後卻又看到他因為殘酷的現實而二度挫敗的模樣。

  只能讓手的溫度覆蓋上他抓住我肩膀的手背,無論多少都好,能夠讓他享有一瞬間的安心那就夠了。

  我們安心的時間不久,還以為靠近我們的是前來支援的警方,我如履薄冰抬頭讓視野越過紙箱,好死不死與我對上眼的是綁匪二人組中的其中一名。

  「該死,被發現了。」我當下把巫周拉起推離原地。實在料想不到我居然會在有生之年表現英雄片中,主角犧牲小我的偉大情操。「快點跑!」

  要跑去哪?跑到什麼時候?

  我們沒有時間想這些問題,只能靠身體本能性的反應應對。他可以辦到的,受傷又算的了什麼?就算我沒親眼見過巫周跑步,但我可以從他言語中對運動的熱愛察覺到這份心意。我對他的自信源自於他給我的印象。所以就算他那樣否定自己,我還是想要相信他。

  跑到哪裡都行,只要別被抓到就好。對著他,我這樣大吼。

  「臭小子,你在看哪啊!」

  呼嘯而來風被刮破的聲音又把我拉回另一個困境中。啊啊,我還得先處理眼前的麻煩才行。

  對方手裡拿著一根看起來像是臨時撿來充當武器的木棍,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只穿背心曝露在外的雙臂上滿是刺青,這就是典型的地痞流氓吧?

  趁勢自己有武器優勢,他主動先攻打算壓制局勢。我眼神緊盯他的一舉一動不放,而他攻擊速度也不如我預想的敏捷,特別是在我有個從小身手就好的姊姊不時拿我當沙包練習的情況下,面對他,我似乎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緊張。

  「笑屁笑啊幹!是不把老子放在眼底就對了?」

  我笑了嗎?

  「喔,那是因為你比我想像的……」我發誓我真的沒那意思,只是說話習慣性比較難聽,「還、要、弱。」



  「你就是報警的人吧?」好不容易趕到現場,一位警員在遠處看到我後,立刻朝我這奔來。

  「嗯,然後這個人就麻煩你們了。」我指著半躺在牆邊,頭上蓋著紙箱,顯示已經沒有反抗能力的綁匪A。

  因為剛才在巷弄中的打鬥引來鄰近居民探頭觀看,在確定危機解除後,甚至出現更多人直接把狹窄的巷子擠得水洩不通。圍觀的眼神引來其他支援的警力不滿,開始出現驅趕保護當事人的聲音。

  這名警員看似還是對目前景象相當難以接受,他驚愕的反應是在不遠處傳來女性的喝斥聲後才回神。而我,則是反射性瑟縮了下,像是被包圍的獵物,正拚命尋找能逃生的路線。

  在場所有人無一不被上官照天的氣勢震懾住,一條道路自動形成讓她得以進入,看見我的第一眼,她問:「怎麼只有你?被害者呢?」

  「啊!」

  「啊?」她的狐疑像是銳利的箭矢,準確無誤插入我的心窩。

  「我要巫周逃跑,但我不知道他跑去哪了……」該死,早知道我應該把我手機給他的!

  「別告訴我另一名綁匪正在跟他玩你追我跑的遊戲。」

  這下我真的無顏面對照天了。

  低著頭我看到前方她手部的陰影正在晃動,果然發生這種事都會想先揍一頓洩氣再說吧?

  可是意料之外地,我沒感受到疼痛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她轉頭對其他同僚下達指令:「把民眾驅散,現在我們要擴大規模搜索。」

  看著訓練有素的警員們各個開始動作,唯獨我站在原地,僵住全身,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要怕的不是我揍你,而是你那個朋友的性命才對。」我抬頭的瞬間,她湛藍色不像東方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屑,那是在指責我所下的決定是錯誤的嗎?還是打從心底不曾肯定過我這個弟弟的存在?不管怎麼說,這些疑惑在這時候都是多餘的。我僅能留著,安照她的意思行動。

  根據提供的地圖,大批警力被分成小組開始逐條巷弄檢查。因為擔心時間一久會對受害者造成更嚴重的威脅,因此他們盡可能加速搜查行動,並要求附近的民眾提供可能藏匿地點,再調派更多警力支援。

  我理應當要被帶回警局作筆錄,可是照天的那句話卻一直縈繞在腦中無法散去。

  不應該,我不應該坐在這裡等待消息。這個念頭讓我無心留意警方的問題,最後到臨界值的那瞬間──

  「怎麼了?」

  「抱歉,我果然還是等不了……」

  不理會警方的呼喊,我頭也不回跑出警局。拔腿狂奔,就在吵雜與熱氣拍打在臉上的過程,我死命的跑,想要跑向被封鎖的現場。

  過了好幾個街口,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綠燈,撞上幾名路人引來多少敵意測目,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即將落下的平交道欄杆。急促的提示聲代表即將會有火車行駛過去。時間正好就和之前我在撞上巫周時要趕的是同一班。

  在它一步步降到我面前阻擋掉我的去路時,絕望鋪天蓋地而來,摧毀掉我僅剩的希望,如果就在這時候巫周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他可能被抓到嗎?

  我算過,從燈亮發出聲響,欄杆降下,到火車駛來的過程需要五分鐘。這五分鐘對等待的駕駛們來說相當漫長,可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卻只是短短一瞬間。

  從前方巷子探出巫周逃竄的身影,他後方緊追不捨的是另一名綁匪。

  「巫周!」他臉色比稍早更差,受傷的腳像是毫無知覺,只能死命地拖。

  他在注意到我這邊後,便跨過柵欄,想要穿越鐵軌跑向我這裡。

  「幹!你瘋了嗎?」可是我又不能叫他後退,那名綁匪就快追上他了。

  滴答滴答……四分鐘、三分鐘……

  其他等待火車經過的駕駛全都目睹這一幕,也有人出聲要巫周別衝動時都已經為時已晚。當下連讓我猶豫的時間都沒有,身體自己順勢動起來,等到我回神時,我也衝入了平交道。

  滴答滴答……兩分鐘、一分鐘……

  周圍十分吵雜,來自四面八方的細碎耳語還有喇叭聲、警鈴聲,甚至就連照天的怒斥也混在其中。但他們都撼動不了當下我唯一必須完成的任務。確定手中確實握住巫周的手腕後,我把他連同自己往後猛力扯過去。閉著眼讓我不知道情況到底變成怎樣,唯有從後方傳來碰撞到堅硬物體的疼痛感極為真實。

  滴答滴答……倒數六十秒、三十秒、十秒……

  瞬間,來不及急煞的火車正好從我們面前呼嘯而過。強大的風壓幾乎就快把我們捲入,但說什麼我都不可能放手。巫周也緊緊抓著我。我們兩個就像必須共存的生物攬在一起。感覺有誰在發抖,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巫周,也有可能是鐵軌傳來的震動。我們得要慶幸至少在那當下,迎接我們的並不是被強烈撞擊扯裂四肢引來的疼痛,而是眼淚與總算結束一切的暢快解脫。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這句話不僅是要安撫巫周,同時也是為了告訴我自己,事情總會圓滿的。



  故事到這裡也算告一段落了,在我道出「結束」的同時,那就像一句咒語,現場觀眾、主持人、來賓,甚至是工作人員們全情不自禁鼓掌。他們就像還沉浸在我曾經遭遇過的過去無法自拔,有的熱淚盈眶,有的大聲叫好,也有人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不管是什麼反應,他們的表情至今仍讓我難以從那段回憶中拔離。

  「謝謝照于的分享,這還真是關鍵的五分鐘故事分享啊。」主持人自己也難以一時間從中回到他的崗位,反正這是預錄節目,只要看起來有問題,隨時都能視情況中途喊卡。

  我的身份除了大學生以外,另一個較為人知的就是模特兒。而今日,我以後者參與以「五分鐘你能做什麼」為主題的節目錄製。當時收到通告時我下意識就想到這件事,畢竟它在我生命中佔有很大意義。叫我怎樣也難忘。分享出去是希望讓更多人知道,在這社會上曾經有個年輕人為了夢想死命掙扎,而我們如此幸運的人更應該把握所有,付出更加倍的努力爭取實現。

  由於興致還處於十分高昂狀態,我敷衍地回應主持人,一頭栽回座位,繼續聆聽其他來賓的分享。但我無心在這上面,腦中全是巫周的事。

  真正的故事結尾當然不可能到那就結束。

  沒能抓住巫周的綁匪順利被後頭趕上的警方逮個正著,撿回一命的我跟巫周則因為任意橫跨平交道被處以罰鍰,金額雖然不高,對學生荷包仍是一大傷害。可是換個角度想,至少巫周順利從對方魔掌中脫逃,那區區幾千塊也就不算什麼。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懲罰。巫周當然不可能,但我可就倒楣了──

  「手、手下留情吧上官小姐……」看吧,就連一旁的警員都忍不住出聲阻止了。

  我摀著被打腫的頭頂,一句話都不敢說。照天下手總是毫不留情,對待親弟弟就跟對待犯人沒兩樣。痛歸痛,因為知道她個性有多麼兇殘,再怎麼不要命,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看她氣在上頭的模樣似乎沒打算收斂,唯有動手動腳才能止息她怒火。

  硬著頭皮,我隨時都有可能面臨被爆打一頓的情況,但最後照天非但沒有動手,還讓醫護人員來檢查我身上的外傷。

  一切是那麼超乎我預期,困惑沒多久,我隨即被躺在擔架上,由另一批醫療人員準備送往醫院的騷動吸引注意。

  巫周絕望的喊叫,嚷著說想要放棄治療,想要就這樣坐輪椅一輩子的喪氣話。我距離他有些遠,被重重人群阻擋住,讓我看不見他說這些話時是怎樣的表情。就算我想要鼓勵,也因為他這一番話遲疑,停下動作。

  對他而言,是不是跑步已經從夢想、從興趣,成為一種陰影了?

  卻步的我,無法在當下得到答案,這困惑也在巫周休學後成為一道無解的問題。



  結束通告後我直接步行離開大樓,踏出大門,外頭天色染成一片橘黃,夕陽有一半沒入城市線。

  伴隨音樂,周邊景色隨著旋律從人行道轉為靠河岸的堤邊。不需要仰頭就能看見晴朗的天空沒有多餘白雲誤入,原本抑鬱的心境也跟著開闊起來。

  戴著耳機讓我不用手持手機就能通話,對方在我等沒多久就有回應,『錄完了啊?』是巫周,他聲音聽來有些滄桑,不過已經比之前我主動聯絡他時還算有精神些。

  面對沒人的景色,我笑著,「嗯,謝謝你願意讓我講這段故事。」

  『通告費分我一半就好。』那裡背景相當安靜,我猜想巫周應該待在家。

  休學之後,他很努力在復健。原本家境就不是很好的他會那麼努力練習跑步另一個現實因素就是希望可以多拿點獎學金減輕家裡負擔。在遇上那種事之後,他的夢想被毀得粉碎,家裡經濟收入也少了他那一份,客觀上各方面都陷入困頓,不過只要人平安就好,在看到兒子的那一幕,我親耳聽到他爸媽這麼說。

  「我帶點壽司去你家。今天方便嗎?」

  『欸欸,開玩笑的啦,你別那麼認真。』就算曾經崩潰,曾經想要放棄所有,他還是撐過來了。這就是運動員獨有的卓越韌性嗎?如果是這樣,巫周真的是位很優秀的運動選手。無論體質或心理素質,他都達到一定的高水準。

  「你們家有吃什麼海鮮會過敏嗎?」能幫什麼我都會幫,這不是同情,是我出於朋友身份,想盡可能做點什麼。「別想太多,我剛好最近比較有空,而且你媽媽說要我幫忙你復健。」

  『她亂講的啦,這你還信。』他好像笑了,腦中想著說這句話的他會是怎樣表情?好像在跟他認識之後我從來沒看過他笑的樣子,肯定給人很清爽的感覺吧?

  「反正你也沒拒絕,我現在已經要到壽司店了,快講到底有沒有不能吃的,要不然我就隨便亂買。」騙人的,明明還有一小段距離,我只是不打算給他機會拒絕。

  『隨便你啦,反正你敢買我就敢吃。』

  「那就等著。」只不過是吃個壽司,幹嘛搞到好像要幹架一樣?算了,反正開心就好。



  聽到這裡感覺好像結束了對吧?

  但,難道你不會懷疑嗎?你問懷疑什麼?就是綁匪的動機啊。

  照天不會因為是家人的關係就擅自透漏案件內容,就算我也是當事人之一也一樣。可能是我真的太過煩人,一直追問她原因,她忍受不了,才丟下簡短解釋好塞住我的嘴。

  「哪有已經讓肉票逃跑的綁匪會蠢到再冒一次險對同樣目標下手啊!這不就表示他要的不是錢,而是單純對被害者的執念嗎?我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加害者本身可能經歷過什麼創傷,心中留下無法抹滅的痛,而這可能跟跑步這件事有關,才會這麼執著在被害者身上。」

  欸?會跟這個有關嗎?

  思索的同時,出現在我正在滑的螢幕上的一則回顧新聞,上面寫著:歷史上的今天我國馬拉松好手顏文張代表台灣參加國際比賽,最後一刻因抽筋不幸與冠軍擦肩而過。








登場角色|上官照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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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白蘿蔔
這ㄍ五分鐘XDDDDD太厲害ㄌ(X

08-11 23:35

關燁
我那時候是想到「三分鐘護一生」ODO08-12 11:18
水瓶(*´▽`*)
「那美剋星再過五分鐘就要爆炸了!!」
看完我居然只想到這個ww(#

快跑啊!五分鐘後就要爆炸了

08-12 14:12

關燁
塊陶啊!!(手刀帶上水瓶)08-12 15:33
白泠
明明是一樣的時間但開頭就讓我想了一下www
明明都是一樣的阿(抱頭

其實說到分期付款我想到我剛買我的車的時候因為不熟還真的暴衝過然後我的新車就(默....
然後這五分鐘實在wwwww

08-30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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