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師徒
數百頭巨龍殭屍拔地而起，飛向天空，突入龍族交戰的戰場之中，讓黑龍與白龍大驚失色，紛紛轉身攻擊這些忽然出現的屍骸。
但是，他們的攻擊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將施原本就沒有生命，全靠著死靈法術來支撐活動，所以無論身上中了再怎麼嚴重的傷，都無法被阻止。
但是片刻過後，黑龍們很快就注意到，這些殭屍並不會傷害自己，只會刻意地攻擊白龍。
「喔？」維克岡說道：「看來，這應該是人類盟友的支援……兄弟們，全力進攻，趁著這個大好機會，將白龍趕盡殺絕！」
「喔！！！」黑龍一齊發出振奮的歡呼，與巨龍殭屍軍團一起發動攻擊，煞時間，原本的數量劣勢被扭轉了過來，殺的白龍節節敗退。
地表上，克勞利先生兩眼專注地盯著遠方，高舉的雙手來回擺動，彷彿交響樂團的指揮家一般，操控著天空中的殭屍大軍，被割開的頸動脈，鮮血仍在兀自流淌，讓他那原本就十分蒼白的吸血鬼面龐，變的更加慘然。
狙利在後方看著這一切，眼神黯淡，語氣有點憤恨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割開自己的頸動脈？這魔法真的是非得要犧牲生命，才能夠施展出來的嗎？」
亞洛達站在一旁，緩緩地開口說道：「魔法的傳導與儲藏媒介，最有效率的是『鮮血』，再來才是廣泛使用的『銀』，平常的時候，人的法力都是儲藏在體內的血液裡，也就是說，讓自己大量出血，是釋放法力的常用手段。我猜，大概是巨龍的體積比較龐大，比人類的殭屍還要難操控，所以他才選擇這樣做吧。」
洛克曼說道：「不過，克勞利的行為好像不單純只是在釋放法力而已，犧牲自己的性命，換取同時操控數百頭巨龍屍體的力量，這彷彿像是……像是在獻祭一般。」
有了巨龍群屍的協助，戰況瞬間逆轉，白龍軍團節節敗退，慘遭屠殺鎮壓，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直到最後，維克岡伸出利爪，扯下最後一頭白龍的頭顱，他將頭顱高高舉起，大聲咆哮：「仇敵已被殲滅，戰爭結束了，我們終於奪回故鄉了！」
沒有一頭巨龍歡呼，沒有一個人類雀躍，只有疲憊的倦容，以及哀傷的雙眼，為了這一場戰爭，他們已經犧牲太多了。
除了瑞薩岡與克勞利這兩名大將之外，還有四十七頭黑龍、以及三十三位人類喪命。
戰爭結束後，便是善後工作，在山姆的建議下，維克岡率領著還有體力作戰的黑龍，前去將剩餘的白龍趕盡殺絕，不留半點活口。
「當初你們被白龍滅族，僅剩殘存的一百五十頭黑龍，逃跑到其他星系去，看似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但你們卻有辦法集結殘兵敗將，捲土重來，奪回故鄉，那麼我們就必須假設白龍也能做到，所以必須斬草除根，不留一點禍患。」這是山姆的說法。
「嗯……小小的人類，思考居然比我還要周詳。」維克岡點頭說道。
當然，這些對話都有通曉人類語言的黑龍在一旁翻譯。
扣除追殺部隊，其餘的黑龍就負責統計戰利品，以及最沉重的工作：安葬死者。
「在黑龍一族的皇后被白龍刺殺後，瑞薩岡就成了我們的實質領袖。」開口的，是一名年輕的母龍，山姆記得她的名字好像叫迦莎娜。
迦莎娜一面用爪子挖掘墳墓，一面說道：「在我們年輕一輩的眼裡，他就像是個穩重的兄長，值得信賴，倍受景仰。特別是維克岡，對他而言，瑞薩岡更是教導他作戰技巧的恩師，他對瑞薩岡的感情，已經從尊敬昇華為崇拜了。」
在她身旁，山姆拿著鏟子，也在挖掘墳墓，但面積小了許多，這是埋葬人類死者用的。
「崇拜……是嗎？」山姆說道：「但是在瑞薩岡戰死的時候，維克岡並沒有太明顯的反應啊。」
「那是因為，維克岡只是個愛逞強的大笨蛋，總是不願意透露自己的情感。」迦莎娜扛起同胞的屍體，輕輕放進墳墓之中，並說：「你也看見了，與白龍作戰的時候，他衝在最前線，奮不顧身地英勇作戰，比其他同胞都還要努力，那麼你覺得，他現在真的還有體力，去追殺殘存的白龍嗎？他只是不想面對事實，想要逃避心中的哀痛罷了。」
山姆點點頭，語氣有點陰沉地說：「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做法。」
一人一龍陷入沉默，繼續手頭上的工作，過了幾分鐘後，山姆才開口問道：「所以，下一任的黑龍首領就是維克岡囉？」
迦莎娜點點頭，說道：「他是大家公認最適合的人選，但是他不會說你們人類的語言，這將會是個麻煩，不過我會好好教他的。」
「那就麻煩您了。」山姆將泥土覆蓋在墳墓上，心裡忽然想到：「面臨生離死別的師徒啊……人類這邊也有一樣的狀況呢。」
工作告一段落後，山姆放下鐵鏟，轉身爬上附近的緩坡，那裡有一座已經立好墓碑的墳塚，只見狙利獨自一人盤坐在墳塚旁，指間夾著香菸，眼神空洞，看著遠方出神。
而在墓碑上，也擺著一根燒到一半的香菸。
山姆走了過去，問道：「克勞利先生會抽菸嗎？」
「不會。」狙利回答。
山姆站到他身旁，看著克勞利先生的墓碑，說道：「我還以為，你們會把他送回薩法斯星，送回家鄉安葬。」
狙利抽了口菸，說道：「吸血鬼並沒有類似的文化啊，紅毛怪，對我們來說，死亡是靈魂與肉體的分離，靈魂將會昇華到諸神的國度，讓後人永世景仰，而剩下的肉體就只是一具空殼，沒有任何意義，所以葬在哪裡都沒差。」
「這樣子啊……」山姆在狙利身旁坐了下來，陪他一起看著克勞利先生的墓碑，沉默了片刻後，他向狙利說道：「你似乎非常尊敬克勞利先生呢。」
「那是當然的啊。」狙利說道：「打從我小時候開始，我老爸就每天吸毒吸到失去理智，所以都是克勞利先生負責照顧我，我的打架技巧是他教的，魔法知識也是他教的，甚至在孤單無聊的時候，也是他陪我打發時間……」
狙利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放在掌心把玩。
「我一直在期待，總有一天，我要成為頂尖的高手，讓克勞利先生能夠驕傲地向別人炫耀：『嘿，那個狙利是我的學生呢。』，但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山姆說道：「我想克勞利先生已經把你當成他最自豪的學生了吧，否則他怎麼會把遺物都留給你。」
「也是啦。」狙利將菸蒂丟到一旁，接著馬上又點起一根，並說：「你呢？紅毛怪，你的師父，洛克曼先生，在你眼中，他是個值得尊敬的師長嗎？」
山姆聳聳肩，說道：「在最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只不過是在互相利用罷了，他負責教我劍術、魔法、以及戰略，我負責幫他打仗，推翻政府，只不過是如此而已。」
狙利說：「最一開始是這樣，那現在呢？」
「現在……」山姆猶豫了一下，接著說：「該怎麼說呢？我們早晚相處再一起，經歷了許多艱難的修練，對我來說，他就像是……呃，這個……嗯，大概像是家人一樣吧。」
到了隔天傍晚，安葬死者完畢、物資清點的工作都告一段落，逃逸的白龍也通通被追殺殆盡，至此，戰爭的善後工作正式宣告結束。
「所以，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接待賓客用的巢穴內，亞洛達把玩著匕首，一面向眾人問道：「我們原本的計畫，是要前往薩法斯星，加入異血聯盟，幫助他們推翻政府。後來遇到一些問題，導致這個計畫被迫延後，改成佔領法拉斯汀星系的某顆星球，當成我們自己的根據地。但是這個也失敗了，那顆星球被政府收了回去，所以……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山姆，你有計畫了嗎？」
「沒有。」山姆直接了當地說：「發生太多意外，原本的計劃和備案通通被打亂，現在只能重新思考了。」
豪格說：「看來，只能遵循原本的方案，前去加盟薩法斯星了。」
一旁的黑龍迦莎娜說：「如果你們想要的話，把這顆坎比索星分給你們當根據地也是可以的，畢竟坎比索星那麼大一顆，一百多頭黑龍根本分配不完。」
洛克曼說：「你們的好意我們只能心領了，但是這裡離政府所在的星系太遙遠，補給線會拉太長，所以不適合當做戰爭的根據地。」
這時，一頭黑龍走了進來，用龍族語言向迦莎娜說了幾句話，迦莎娜眼睛一亮，轉過頭來向眾人說道：「大家快出來吧，要分配戰利品了。」
「什麼戰利品啊，迦莎娜阿姨？」妮優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問。
「妳再叫我一次阿姨，我就把妳宰了。」迦莎娜說道：「快點出來就對了啦。」
中人走出巢穴，來到一座隆起的高地，只見黑龍一族已經集合完畢，而新任領袖維克岡則站在最前面，雙手各自捧著某樣東西。
「根據黑龍一族的傳統，我們將會從敵人身上掠奪的戰利品，以及犧牲者身上取下的悼念品，送給這場戰爭中表現最勇猛的戰士。」維克岡用龍族語言朗誦，而迦莎娜則在山姆等人身邊小聲地翻譯。
「人類的盟友們啊，你們身先士卒，深入敵陣，奪下龍后的首級，你們，正是最勇猛的戰士。」維克岡大步向前，將手中的兩樣物品交給山姆。
其中一個，是裝著黑色液體的水晶器皿，另一個，則是一塊堅硬的骨頭。
「敵人身上的戰利品，白龍之血，犧牲者身上的悼念品，黑龍之骨，這兩樣物品，正是你們奮勇作戰後應得的獎賞！」
山姆看著這兩樣物品，忽然心中一片清明，他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你想得跟我一樣嗎？老頭子。」他的臉上露出振奮的神采，向洛克曼說道。
知道獎賞是白龍血和黑龍骨後，洛克曼的表情也變的十分激動，不再像平常那般沉穩，他說道：「應該一樣吧，白龍血，乃是萬物之中最強的魔法媒介，黑龍骨，則是全宇宙最堅硬的物質，這兩樣物品，正好可以打造出一把前所未見的強悍兵器！」
「沒錯。」山姆點點頭，說道：「現在，只差鍛造技術夠頂尖的鐵匠了。」
狙利問：「那麼，你打算要去哪裡尋找這樣的鐵匠呢？」
山姆轉過頭來，笑著說道：「十大叛亂勢力中，我們唯一還沒踏足過的那一個：伊格林叛星。」
「那裡，是碩果僅存的矮人們，最後的家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