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從睡夢中醒來……不,我只是從昏迷狀態中清醒而已。
第一時間感覺自己頭昏腦脹,脹的像是要撐破皮膚一般。而且有這麼痛苦的感覺的不只有腦袋,幾乎全身上下都有這種感覺。有種像是氣球一般,有人從內部不停的灌氣的那種撐。
感到如此難受的我發出了一聲哀號。
「……嗯?」
張開眼睛,便看到灰暗的天空。
非白非藍也非全黑,而是灰濛濛的一片。就像已開發城市,那被汙染的混濁空氣一樣。
如果不是我現在躺的這個位置,我可能還會認為這裡是高度文明國家。
我從呈「大」字躺著的狀態中坐起身。剛醒來時那令人受不了的腫脹感依然存在著。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頭,想藉由外力排開那噁心的腫脹感──雖然沒甚麼用。
「這是哪……?」
身旁的泥土呈現灰褐色,一部分泥土上長了些沒看過的草。
雖然企圖站起身,但是全身散發出的無力感讓我打算再坐一會兒。
「我到底睡了多久啊……」
這種無力感,很熟悉。是那種睡太久導致身體越來越疲倦的那種感覺。
在我無力感消去之前,要站起身來似乎有點勉強,我趁著這段空檔,環視了一下我的四周。
右側有小小的山坡地,高度不高,能看得到山坡頂。但是山坡有點陡,要徒手爬上去似乎有點困難。
左側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這裡的天色都已經那麼灰暗了,往懸崖下望去,更是一片虛空的黑。光是看著,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而我正坐著的地方,是一條狹長的……鄉間小路?蜿蜒曲折,在前方幾十公尺的地方就有一個彎道轉向右方,讓我想看看道路的盡頭也無法。
回頭一看,懸崖邊。
很明顯的,如果我要走,我只能沿著這條路向前走了。
「唉……」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放棄等待體力恢復,也放棄了讓我的腫脹感消除。
我頹廢的站了起來,正打算往前走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一些令人不解的事情。
我的右手上……多了一些印記。
類似藤蔓的黑色印記,好似刺青一般,纏繞了我整隻右手下手臂。然而在這密度超高的藤蔓印記之中,我的下手臂的內側,空了一塊圓形的空位。
那圓形的空位裡面,又畫了一個圓圈。
只有那一塊直徑約五公分的圓形空位,完整的展現出了我的皮膚色,其他有八成的部位都被黑色的藤蔓標誌給覆蓋了。
「這又是甚麼東西?」
我呆站在原地,凝視著我那幾乎全黑的手臂,發出了疑問。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自主的將雙手往前伸出,看看自己的手臂除此之外還有甚麼不同之處。
……很高興,似乎只有右手手臂多了奇怪的印記而已。
在知道這點之後,我也沒有再管它,反正怎麼用力抓也沒辦法扯下來。
我漫無目的的往前走……雖然只有一條路,但基本上來說我是不曉得我的目的地的。
(都沒有人嗎……?)
我在心中如此想著。面對毫無生氣又如此陌生的地方,心裡多多少少都會期待能有一個人能給予幫助。
然而,就這麼無趣的約莫走了三百公尺之後,原本寧靜的四周終於開始有了一些變化。
景物不變,但是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據我的判斷,稱作「嘶吼聲」應該比較適當。
這種嘶吼聲……不管是在動物頻道上,還是在現實世界中,都不曾聽到過擁有這種嘶吼聲的動物。
對於這種未知的動物,老實說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由於只有這一條路,我還是得向前走一探究竟。
越往前走,嘶吼聲越來越大。聽著這聲音的來源,發出聲音的主人應該跟我一樣是在這條路上。
是狗嗎?還是獅子?
嘖!都不像啊……
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起了一點好奇心,有種想知道對方到底長甚麼樣子的想法。
我的腳步越走越快,最後快到我都不曉得我到底是在走還是在跑。
直到最後,就在一個轉角,事情發生了。
「吼嗚啊──」
這奇怪的叫聲的主人,此時此刻,就站在……應該說是趴在。我眼前。
一隻身形為葫蘆形的動物,四隻腳著地,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
像狗一般的行進方式,只是與狗較為不同的是,這隻奇怪的動物,一邊行徑,一邊還會隨著行徑時的施力方向搖晃著身體。
左晃晃右晃晃……整體來講這隻動物是直線前進,然而仔細看的話,卻有一種往左前方走、再往右前方走、然後再往左前方走的感覺。
葫蘆形的身體末端,那短短小小的地方,好像是他的頭。我看見了那小小的雙眼。
但是……嘴巴呢?鼻子呢?
不……我看不到那種東西。
葫蘆形動物在看到我之後就一直走向我,而我為了更加仔細的觀察他,也朝他走了過去……
……或許,我發現了新品種也說不定?
我在心中如此興奮的想著。
這麼想著的我,臉上掛滿了笑容朝著葫蘆形動物走了過去。
然而,在我與那隻動物相距不到五公尺的距離的時候……
悲劇發生了。
那隻葫蘆形的動物忽然往前衝刺,並伸出他的右前腳,由右到左用力的掃了過去。
看見他突然其來的動作,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左方傾斜,並伸出手打算檔下他的攻擊。
然而在身體傾斜之後,我的手尚未到位,就被葫蘆形動物的手給用力掃進腹部。
我的腹部受到嚴重衝擊,並往山坡地飛了過去。
「噗嘩──!」
我在空中飛行的時間不超過一秒鐘,我隨後又撞上了山坡地。
"磅!磅!"兩聲。我以為我會沒命,但是我卻意外的生存了下來。
「你在幹什──!!」
我將眼睛睜開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看到葫蘆形動物在空中……他一定是朝著我撲了過來!
我第一次遇見這種動物,所以我並不曉得他的體重,假設這種動物的體重比看起來的大,那我如果不快閃開,我一定會變成肉醬!
「咦──?!」
我上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因為葫蘆形動物的行動而被打斷了。
我慘叫了一聲之後,往我的右手邊全力滾了過去。
"磅!"又一聲巨響,山坡地被鑿了一個洞。
「哇賽!」
看到這一幕,不管是誰都會嚇一跳吧?畢竟在幾秒鐘前我還躺在那個地方。
要是我沒有盡速閃開,我現在可能跟那山坡地一樣了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剛剛那撞擊,腹部還有沉重的疼痛感,這可不是夢啊!
「等、等一下!我沒有惡意!」
往右手邊滾過去之後的我隨即站了起來,並往後退了幾步路,開始與葫蘆形動物對話了起來。
「我、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冷靜一點……」
呵呵……我竟然會想跟動物好好商量,我一定是被急瘋了。
葫蘆形動物在將山坡地鑿了一個洞之後,便停止了對我的猛攻。
只見他晃了晃身體,將身體從側對著我晃成正對著我──請容許我一直用「晃」這個動詞。因為我覺得比起「移動」,用「晃」這個詞更能貼切的形容他的動作。
「呃……」
我戰戰兢兢的凝視著他,只見他完全不打算停止攻擊似的走向我。
(怎麼辦?跑嗎?)
此時此刻,我絞盡腦汁思考對策,然而,我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逃。
可是……雖然看起來那麼大隻──葫蘆形動物身高約一公尺,身長目測為兩公尺──但是他其實挺靈活的,如果用跑的,說不定我還會跑輸他……
……我的人生得在這個地方結束了嗎?
我的腦中閃過這個可能性。
看著這如此龐大又擁有殺傷力的動物,無能的我浮出了「我可能會死」的想法。
(還是說……)
但是……這種事情怎麼能允許!
這種鳥地方我可都還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被帶來這裡,還要莫名其妙的死去。
這種事情誰受得了!要死也讓我死在一個我所熟知的地方啊!
怎麼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還不如現在就……
(拼死戰鬥!)
「唉。」
我來到這裡之後,已經嘆了兩口氣。
原本一直後退的我,已經不再退後了。
我站在原地,一邊觀察著他的行動,一邊尋找身旁有沒有能夠當武器的東西。
正當我東張西望的時候,葫蘆形動物又拉近了與我的距離。
我看著即將靠近我的葫蘆形動物,緩緩的、慢慢的蹲了下來。
然後,我就不再移動了。
與葫蘆形動物對峙著,我看著葫蘆形的雙眼,由於太小的緣故,完全無法預測他即將會有甚麼動作。
但是,此時此刻的我,早以進入備戰狀態。
我與葫蘆形動物四目交接,就這麼對峙了約十秒鐘。
最後,葫蘆形動物行動了!
與我預估的一模一樣,葫蘆形動物與第一次攻擊時一樣向我衝了過來,我輕輕的往靠近懸崖的右方跳了出去。
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葫蘆形動物撲了個空,我趁著這段空檔往他的身上丟了我剛剛蹲下來時就一直握著的石頭。
「嘰啊!」
扁而高亢的聲音由前方傳出──這應該是葫蘆形動物的哀號聲。
石頭確實擊中了葫蘆形動物的背,並發出了沉重的低音。
然而,奇怪的現象又出現了。
被石頭砸中的地方,在被砸中之後,噴出了藍色的混濁液體。
那液體……與其說是藍色的,不如說他只是輪廓是藍色的,而且,那液體看起來有一點模糊。
由於內部會發光,所以估計它大概只有表面是藍色的而已。
我看著噴出的迷霧狀可發光藍色混濁液體,原本以為他會順著地心引力掉落至地面,沒想到在他被噴出之後,竟然違反了萬有引力往上飛了出去。
那迷霧狀可發光藍色混濁液體……或者說,他是氣體比較適當?在往上飛了約三層樓的高度之後,便朝向我飛了過來。
「咦?」
我不曉得那氣體到底是甚麼東西,假設與葫蘆形動物一樣會攻擊我的話,那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由於我剛剛往右邊跳,所以我現在距離懸崖邊不到一公尺的距離,假設我再度受到衝擊而往後倒,那我就真的要說再見了。
我目前面對著被擊中且側對著我的葫蘆形動物,頭頂不遠處還有那不明飛行氣體,而我的正後方就是懸崖。
在氣體改變軌道的那個瞬間,葫蘆形動物已經重新抓好平衡並晃著正對我了。
在這急迫的情況下,我的腦袋很不巧的陷入了空白的狀態。
氣體下降到了兩層樓,與我距離不遠了。而且葫蘆形動物似乎打算對我發出第三次攻擊。
「呃……」
面對即將死亡的瞬間,我甚麼話也說不出來,即使想喊,喉嚨也發不出聲音。
下一秒,葫蘆形動物再度向我衝了過來。
原本以為生命即將終結的我,奇蹟似的引發了反射動作,令我再度向右彈跳出去。
我在地上滾了一圈,隨著滾動的力道,我從地上跳了起來,順勢呈現蹲坐的姿勢。
取得平衡之後,定睛一看,便看到又撲了個空的葫蘆形動物,往懸崖下跳了下去。
「呃……!」
雖然並不是故意的,但是,此時我的心中浮現了強烈的罪惡感。
我神情哀傷的往懸崖下一看……卻只看到一片虛空。
幾近全黑的懸崖下,已經看不到葫蘆形動物的身影……
「唉。」
第三次嘆氣,同時卻也感覺到一些不安感。
總覺得……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感覺不安的我將頭從懸崖外縮了回來。
然而此時,我的眼角浮現了藍色的光芒。
「嗚哇!」
來不及了。那藍色的氣體。
與我距離已經不到兩公尺的距離。氣體移動的速度甚快,我已經沒辦法閃躲了。
在我發現了藍色氣體的瞬間,我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我不該為葫蘆形動物擔心的,這下可好了,害了自己。
不管會受到多大的衝擊,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跟第一次被攻擊時一樣,伸出雙手保護自己了。
我反射性的伸出雙手呈現「X」形擋在前方,準備接受強烈的衝擊。
然而,意料之外的,什麼事也沒有。
「嗯……?」
我感到疑惑的睜開了眼睛,發出強烈光芒的氣體依然沒有消失。很奇怪的事情是,那光芒亮的刺眼的藍色氣體,不停的在我的右手下手臂繞著圈子。
約莫過了兩秒,藍色氣體朝著我手臂內側那直徑約五公分的圓圈鑽了進去,然後伴隨著猶如劃破空氣的風聲消失在那圓圈裡面。
我……毫髮無傷。
我盯著我的右下手臂發愣,還是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
這個地方,很奇怪。
而且奇怪到了一個極致。
「這裡……還是地球吧?」
忽然之間,產生了「我不在地球上」的想法。
這些現象,在地球上我可都沒聽說過啊!
這種生物、這種地方、這種現象、這種手臂、這種氣體。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在我對於這個地方感到莫名的煩躁時,我又發現了一個怪異的現象。
與剛剛藍色的氣體同樣的顏色,我的下手臂末端靠近上手臂的地方,黑色的印記被染成了藍色,高度直達一半,被染色的地方散發出微微的光芒。
我伸出手看著我的右手,有一半是黑的,一半是藍色的。
我明明沒有去動他,顯然是印記自己變色了。
我用左手將我的右手從頭到尾撫摸了幾回,完全沒有不適感,而且觸感與我來到這裡之前是一樣的。
──這是完全與我手臂融合的印記。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對這不明的現象感到無可奈何的我,握緊了我的右拳。
「哈……」
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將它吐了出來。
本來打算繼續往前走下去,可是卻又發現,懸崖下、與葫蘆形動物跳下去時同樣的方位,發出了與藍色氣體類似的光芒。
為了看清楚那似曾相識的氣體,我往懸崖邊踏出一步。
懸崖深處,有著與藍色氣體相同性質的東西漂浮著,只是,他的輪廓並非藍色,而是有點偏紅的紫色。
單單只是顏色不同就算了,這次的數量卻非同小可,少說也有七、八條這樣的氣體。
在我看到那群紫色氣體的瞬間,漫無目的飄著的氣體群,忽然改變飛行的方向,朝我飛了過來。
發覺有一點不妙的我退後了幾步,若是剛才的藍色光芒的話,也許不會對我有甚麼影響。但是這次是還沒見過的紫色氣體,要是它是有毒氣體或是甚麼的……那我的生命還是得在這個地方畫下句點。
為了不讓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紫色氣體追上,我決定往前跑。
然而,正當我準備開始往前衝刺時,紫色氣體的高度已經與我呈同一個水平了。
「不、不會吧?也太快……」
面對高速朝我飛來的紫色氣體,知道逃不了的我反射性往後跳。
可是,即便如此,卻還是避不了被氣體追上的事實。
「嗚哇啊!」
面對大量的紫色氣體,心裡一慌,我失去了平衡,摔了個跤,跌坐在地上。
原本以為我的身體會開始出現中毒的現象,然後身體開始被有毒物質腐蝕而漸漸失去原有的樣子,最後因為失血過多或是因為肺部被破壞而無法吸入氧氣而死亡。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只是我的幻想。
我的身體毫無異狀。
與藍色氣體有相同的現象。
紫色氣體在圍繞我的下手臂數圈之後,從我那圓形的空位裡鑽了進去,最後消失在我的手臂之中。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下手臂又出現了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每當一條紫色氣體消失在圓圈之中,我那發光的藍色印記就會往上升。
最後,當藍色印記上升到極限,使我整隻手臂都發出藍色光芒之後,在下一條紫色氣體進入的同時,藍色光芒會全部消失,然後重新從最底端慢慢升起。
這就像遊戲裡的……集氣條一樣。
然後,除此之外,我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每當發光的印記全滿的時候,我右手下手臂那圓形的空位裡,就會顯示不同的符號。
起初我看到的時候,只是一個圓圈。
之後隨著紫色氣體進入的次數,又改為「│」,之後又從「│」變為「Z」
我看著不停出現奇怪現象的右下手臂,依然無法明白這些現象到底有甚麼特殊的涵意。
只是,我大約明白了幾件事情:
第一:迷霧狀可發光混濁氣體,會使我右下手臂發光的印記變長。
第二:當發光的印記達到極限的時候,發光的印記會被重置,右下手臂會變回全黑,同時圓形空位裡的符號會有變化。
第三:符號的變化目前依序是「○」、「│」、「Z」
(這符號有甚麼特殊的涵意嗎?)
我盯著圓形的空位如此想著,總覺得這些符號有一些秘密。
我盯著手臂發愣了數秒鐘後,才將意識從手中拉回來。
發覺自己還活著,竟然有一種奇蹟的感覺。
我保持著還活著的喜悅,繼續往只有一條路的前方走下去。
●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成不變得郊外景象終於有所變化。
在前方約一百公尺的地方,終於出現了類似城鎮的場景。
不管怎麼壓抑喜悅,都還是沒辦法克制想奔跑的衝動,看到一線希望的我,遵循自己的意念,往城鎮跑了過去。
然而,越靠近城鎮,越覺得詭異。
這個城鎮就規模上而言算是蠻大的,但是,與城鎮的距離越來越接近的我,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動靜。
(是廢墟嗎……)
踏入城鎮的第一步,我的第一印象浮現了。
建築大多都是由花崗岩雕刻而成,牆上每一面也都有精緻的雕刻圖騰。
雖然無法明白那是甚麼意思,但是應該是該地方的文化特色吧……
地板則是由石塊拼湊而成。
我所在的這條路,應該是這個城鎮的主要幹道吧?與其他路相比較,這條路實在是寬的可以。
為了尋找可以詢問的人,順便找一個能過夜的地方,我開始漫無目的的搜括整個城鎮。
如果運氣好的話,希望能在天黑之前遇到一個可以解釋這個地方的人。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這裡並沒有時鐘,我也沒有帶手機和錶在身上,但是生理時鐘告訴我,我大約走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之中,我不僅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人,對這個城鎮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收穫,最多也只知道這個城鎮有水資源而已。
雖然確保了水資源,讓我暫時還不至於會渴死,但是再這麼下去,我遲早也會餓死或悶死在這裡。
「喂!有人在嗎?」
這兩個小時之內,我第一次開口大喊。
請容許我打破了這個城鎮的寧靜,逼不得已的我真的沒辦法才這麼做的,真的很抱歉……
天色已黑,我一邊用盡我身上剩餘的力氣找一間沒有人的建築,打算在這裡過上一夜,一邊大喊著。
然而,不管我怎麼聲嘶力竭的喊著,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我。
「唉。」
我站在看似空無一人的建築前嘆了一口氣──這是我來到這裡之後第幾次嘆氣了呢……?
隨後,我便往已經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建築內部走了進去。
「打擾了。」
雖然我認為裡面應該不會有人,但是基於禮貌,我應該還是得打聲招呼。
或許這樣進入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建築裡很危險,但是有了下午(據推測應該是這個時間點)時的襲擊事件,我認為比起建築內,建築外或許還更加危險。
不過,既然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鎮裡居住,又在這麼陰森的情況之下,該有的警戒我還是有的。
「歡迎光臨。」
「咦──?!」
忽然之間,一陣細膩溫和的說話聲從建築內部傳出。
……我真的有警戒了!相信我,這只是意外……
我冒著冷汗貼著牆望著聲音的來源,然而,在一個沒有任何光線的建築內,我連要看到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困難。
往建築深處望去,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我想趕緊逃出建築外面,卻因為難得遇見了一個人而讓我打消了此念頭。
我就這麼心驚膽顫的貼在牆上,盡全力的提升我的五感靈敏度。
盡量保持身體固定姿勢,只用眼睛掃視。
這麼做只是避免讓對方獲得自身太多的情報,在這麼黑暗的環境裡,如果我看不到對方,那對方應該也看不到我才對。
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這個城鎮很詭異的沒有任何照明設備,然而這種城鎮裡竟然還會有人存在?這讓我覺得前後矛盾。
雖然天色未暗時,我曾經希望有那麼一個人存在於這個城鎮上,可是現在仔細想想,這種城鎮如果還有人,那才奇怪吧?
然而,即便感到奇怪,我還是想好好的與這個人談談,畢竟我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如果能從他身上問到些甚麼,或許對我也會有幫助。
只是……我要能活著離開。
「妳……是誰?」
由我這個莫名闖入別人家的人來發問或許有點不禮貌,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先試探對方有無惡意再說。
「我是黛琳˙愛絲。你可以不用那麼警戒沒關係哦?」
與剛剛細膩溫和的聲音相同。對方如此說道。
語畢。忽然之間,與打火機被點燃的瞬間所發出的聲音一樣,火焰迸出來的聲音響起,整間建築剎那間充滿了光線。
忽然之間被照滿光的建築內部一目瞭然,幾乎不怎麼起眼的桌子、椅子,還有一些簡單的櫃子。整間房子內部最多也就只有這些家具而已。
家具的數量屈指可數……簡直就像待出售的房子一樣。
最後,站在我眼前的,則是一名女性。
銀白色長髮,長度及腰。身穿幾乎全白的禮服,雙手還套著潔白的無指手套。
手指纖細的令人不禁覺得她會彈鋼琴。腰部展現出完美的曲線,如此完美的身材,應該連看到的女性都會自嘆不如。
皮膚的顏色也接近白色,卻又不是生了病的蒼白,是一種很健康的白皮膚色。
身高不高,卻也沒有到矮的地步。
整體來說,這名女性給人的感覺,就是一位公主。
然而,有件事情讓我很介意。
我一面看著黛琳˙愛絲,一面回顧剛剛的畫面。
一聲打火機被打開的聲音……然後火焰燃燒了起來,之後房子就亮了。
這種事情……有可能辦得到嗎?
或許,這些事情辦得到,只是,讓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是,我完全不知到這間房子裡的燈光,究竟源自於哪裡。
既看不到燈泡、也無法判斷出哪裡的亮度最強,這讓我無從找起光源。
也就是說……這間房子裡的光,是處處都有的嗎?
「你似乎是外地來的?」
正當我發呆之際,黛琳˙愛絲向我搭起話。
「啊……啊、不好意思,我是外地來的沒錯……」
雖然她看起來毫無惡意,也向我表明了我可以放下警戒,我卻還是沒辦法放下我的戒心。
「放輕鬆~坐下吧,我沒有惡意的,我是個商人。」
「咦?商人?」
黛琳˙愛絲笑著解釋,一邊將我引導到椅子旁邊。
我為她的身分感到驚訝。她……怎麼看都不像個商人啊。
「是的,我是商人。這是我的店。」
「……」
妳的店?為什麼不開燈?為什麼我喊了這麼久都沒有人回應?既然是店,為什麼空無一人?
這傢伙……在引誘我上當?
我呆立在椅子前方,遲遲不肯坐下。總覺得……有一點危險。
我斜眼望著黛琳˙愛絲,然而她卻自然得像是甚麼事情都沒有一樣,弱無其事的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然而,我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原來的我,是不可能對其他人這麼多疑的。
然而現在,我卻正在強烈的懷疑一個人。
我變了。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之後,我第一次察覺到,我變了。
為了活下去……或者說,因為我害怕死亡,所以我的疑心變重了?
也有可能,也許,只是也許。這只是暫時的而已,只是因為我還不熟悉這裡罷了。
我一邊對我自身的變化感到感慨,一邊凝視著若無其事的坐在我眼前的女性。
「呃……唉。我真的沒有惡意,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已經坐在椅子上的黛琳˙愛絲,似乎是察覺還站著的我還保有戒心吧?她用極度溫和的語氣向我說道。
「抱歉……我對這個地方毫無所知。」
基本上,我這樣子是很沒有禮貌的,畢竟別人都已經如此邀約了,我這等於是拒絕別人的好意。
我如果不在這裡信任她的話,那我很難在這個世界活下去。至少這個地方的事情,我還得依靠這個人找出答案。
查覺到現況的我,放下了一部分的戒備,向她道了歉,並戰戰兢兢的坐了下來。
看著處處顯示出不信任的小動作的我,黛琳˙愛絲苦笑了一下。
「感覺,你是剛來到這裡吧?」
我剛坐下,黛琳˙愛絲便對我發出詢問。
「是的,對於這個地方,我有許多疑問……」
「如果方便的話,我來幫你回答吧?」
黛琳˙愛絲露出笑容說道。
如果是裝的,那麼她的演技還真好。她的笑容,一點虛偽也沒有。
「那真是太好了。首先,第一件事情,這是甚麼?」
不過,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毫不猶豫的開始問起她問題。
說完,我便將我的右手舉起來,黑色藤蔓的印記依舊沒有消失,依然完整的纏繞在我的右下手臂,下手臂還有一部分有著藍色的微光。
下手臂內側圓形的空位裡面,「Z」符號仍然存在著。
「咦?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看到我對我的右手感到不解,黛琳˙愛絲似乎很驚訝。
「這是很正常的東西嗎?」我滿臉疑惑的問。
「當然!這可是生存必備的東西啊。」
「咦?如果沒有這個東西……」
「會死。」
我話還沒說完,黛琳˙愛絲就像是知道了我要問甚麼一樣,直接回答了我的問題。
「咦?有那麼嚴重嗎……?那我如果失去了這雙手……」
「你會戰死。」
戰死?說是戰死?也就是說……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是武器?」
「是的。你的魂力條顯示2,你已經殺過遊魂了吧?」
「什麼!這是2?」
忽然之間,恍然大悟。
我看著刻在右下手臂內側圓形空位裡的符號,忽然明白了這些符號的意義。
由一開始的圓圈、到之後的一槓,最後變成現在的Z。
這根本不是甚麼特殊符號!只是畫的很畸形的……阿拉伯數字。
0、1、2是吧?
「每次殺死遊魂或者傷害到遊魂的時候,遊魂就會有一部分的力量被釋出,而被釋出的力量會尋找宿主,也就是使遊魂受到傷害的人。
被釋出的力量在確認宿主之後,會以亞光速飛向宿主,進入宿主的集魂器,也就是你的右手。」
「等、等一下!遊魂?集魂器?那可以做甚麼?」
我還在驚訝之時,黛琳˙愛絲便繼續說下去,慢半拍才開始運轉腦袋的我,這些解釋讓我有些吃不消。
「是啊,遊魂。你在來的路途中沒有遇到嗎?」
「是說那個葫蘆形的動物嗎?」
我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吧?那種瀕臨死亡的戰鬥。雖然我不曾參與過戰爭,但是戰爭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也說不定?
即使現在要我回想起那葫蘆形的大隻佬,也歷歷在目。
「葫蘆形動物?那你可能遇到了肉食性的遊魂了,運氣還真是不好……」
黛琳˙愛絲喪著臉單手撫摸著臉頰。這是甚麼……同情?
「我能活著是奇蹟嗎?這裡很多這種動物嗎?」
「如果你是第一次與那種遊魂戰鬥的話,可以說是奇蹟也不為過。但是如果會運用那股力量的話,這種程度的遊魂其實不算甚麼。話說,那東西並不是動物。」
「什麼力量?」
黛琳˙愛絲的話,讓我頭上浮現出了許多的問號。
「我剛剛有說吧?每當傷害到遊魂的時候,就會被釋出一部分的力量,通常那被釋出的力量,都會變成自己的。」
「而那份力量我們可以使用是嗎?」
「沒錯,真聰明。」
黛琳˙愛絲微笑著望著我,好像在跟我說:「好弟弟,一說就通。」
「那,要怎麼運用?」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每個人運用的方式不同,而且根據所吸收的力量的性質,能使用的力量也會有限。」
「呼啊……好麻煩。」
我盡可能的消化這些知識,一邊露出厭煩的表情。
然後,回想起先前的對話,我將話題拉回前面。
「妳說,那不是動物,不然那是甚麼?」
「我認為稱他們為遊魂比較適當,畢竟他們並沒有善念。」
「遊魂……」
「之所以會成為遊魂,是因為擁有過多的負面情緒的關係。與你戰鬥那些遊魂,是因為過多的負面情緒聚合在一起,進而實體化之後形成遊魂個體,而聚合的負面情緒大於將負面情緒實體化所需要的量,那多餘的負面情緒會轉變成力量附加在遊魂身上。
擁有負面情緒,又擁有力量的遊魂,是不會有善念的,他們只會攻擊人。」
這一串的解釋,雖然感覺好像很合理,但我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攻擊人對他們有甚麼好處嗎?」
雖然聽了這些解釋,我還是不明白非得要攻擊的理由,如果攻擊人類得不到好處,那為什麼要攻擊?
「能獲得更多力量。」
「為什麼?」
「只要是人,都會有負面的情緒,而這些負面情緒對遊魂來說,是一種力量。我剛剛有說過了吧?多餘的負面情緒會轉變成力量附加在遊魂身上。如果把人殺死了,遊魂能更有效率的吸取這些力量。」
真的,有種很強烈的違和感,但是,卻說不出來到底怪在哪裡。
「也就是說,如果遇到遊魂……」
「就殺了他吧,不然自己會死的。」
……
殺了他。
與下午的時候一樣,殺了他。
對於殺了遊魂這件事情,就好像殺死小狗一樣,心裡總覺得有一些罪惡感。
可是,根據黛琳˙愛絲的說法,遊魂只是由負面情緒變成的一種東西,並不是一種動物……
可是那種動作、那種行動,根本就像是有意識般的行動啊!他們,應該也是有感覺的吧?
……
……
思考到這裡,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有一點奇怪……總覺得這些話語中有些違和感。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奇怪?不合理?前後矛盾?
因為是由負面情緒變成的東西,所以殺了也沒關係……?
……
……
……
等等……我似乎找到了怪異的地方了。
「等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負面情緒可以實體化,變成遊魂的意思?」
「嗯?是這樣沒錯啊?有甚麼問題嗎?」
忽然之間,我卻發現了一件駭人的事情。這件事情,明明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卻不知不覺的我忘記了這件事情。
(開什麼玩笑……!負面情緒可以實體化,這種事情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啊!)
黛琳˙愛絲的解釋中,忽然讓我想起了我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那個!黛……」
「叫我黛琳就可以了。」
激昂的情緒使我站起身來,一邊瞪大眼睛望著黛琳,一邊用手拍打桌子。
「黛琳小姐!這裡還是地球對吧?!」
我用盡我的全力嘶吼著,雖然知道現在已經是夜晚,卻還是無法克制我那激動的情緒。
不管這裡再怎麼奇怪,不管這一切再怎麼不符合邏輯,無論如何,我都想確定,這裡是不是我所熟知的地球。
在地球上,我可完全沒聽說過負面情緒實體化的消息和例子。
可是,不管多麼的不合理,不管多麼的不切實際,我還是想要有這麼一個人能確切的告訴我……
告訴我……
「地球?那是甚麼?可以吃嗎?」
我聽到了令人震驚的答案。
「地、地球啊!就是那個,目前有七十多億人口……有七大洲五大洋的那個……星球……」
「我不知道,沒有聽說過耶!」
……告訴我,這裡不是地球。
雖然早就猜測到這個可能性,然而在確認事實的那一剎那,我還是無法接受。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已經不是地球。
我恢復激動的情緒,無力的往後坐了下去。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想必我現在的眼神應該很空洞吧?
"這裡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地球。"
我再度體認到了這個事實。
「這裡……是哪裡?」
雖然體認到了,但是還沒接受事實的我,神情憔悴的問了黛琳這個問題。
然而,還抱有一線希望,希望黛琳跟我說「騙你的,這裡其實是地球。」的我,卻聽到了令人絕望的回答:
「──這裡是靈域東區。日期為靈域曆15984年7月1日。」
黛琳面帶微笑望著我回答,就像……在嘲笑我的無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