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個認知......
第一個對自己的認知是,感受不到身體......感受不到有關自身的一切。
當誕生那刻時,唯一感受到的事物是,溫暖地流淌在周圍的無垠黑暗,這是我對其它一切的認知,也是第二件知道的事情。
最後一個認知是,我偶而會意識到一些畫面片段和聲音。
有時那畫面中,淺藍色的背景,一顆很亮很亮的東西閃耀著,每當那畫面出現時,周遭的黑暗會變得更加溫暖;有時那畫面中,全黑背景中有著無數發光的小點點,偶而會有一顆比點點更大許多的東西,它的光芒掩蓋了很多小點點。
而有個畫面能讓我強烈感受到自己。那個畫面通常很模糊,周遭的事物會迅速地流逝,還有一種特別的壓迫感,那壓迫感......就像是自己彷彿快要消失了......
彷彿沉入黑暗之中,連自己的意識都感受不到,就消失了......
那壓迫感也會使思緒會變得混亂,但是這時會有聲音流了出來,應該說感受是一種渴望,那是一種奇怪的感受,彷彿那聲音會伸進思緒中和我相連,
「想活下去......想要逃離......為什麼我一定要死掉?為什麼我要被追趕?我喜歡我的窩,我不想被吃掉......」
那聲音時使理智迅速地流失,如果我有身體,應該感受得到身體被擠壓、榨乾著,而那伸進思緒的東西,將力氣全部抽掉,周遭的一切變得清晰,但仍是一片黑暗,渲染著一抹鮮紅的黑暗。
當我平靜時,意識不到任何畫面,可是那壓迫感和那聲音也會不見,一切會再度變得溫暖,甚至有種說不上來的輕鬆,能讓我靜靜沉睡。
不過除了這些畫面,還有一個我很喜歡。
那個畫面很清晰,是一群小小的,會動的東西,它們會不斷發出一種訊息,彷彿它們想活下去、想要受到保護、想要溫暖,而我會感受到那聲音,只是變成在說,
「我好愛你們喔!要平安地長大喔!小寶貝們。」
喜歡這個畫面,那相連的聲音也會使我變得喜樂、安寧,那是所有能意識到一切中,唯一能讓我確定自身存在的畫面。
可是最近常常意識到有壓迫感的畫面,那畫面中還有好幾聲巨響,使我會呆滯、無力,而那和我思緒相連的聲音,會變得越來越混亂,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自從那有巨響的畫面出現後,我就再也感受不到那群小小的東西了,最後一次感受到它們時,它們就像我一樣待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了。
之後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現在我不知道自己還存不存在,但原先那無垠的黑暗變得鮮紅,遮蓋著整個畫面的鮮紅,感受不到任何理智,相連的聲音變得虛弱,可它卻又沉重無比,彷彿讓我沉入一片黑暗中......
那聲音說:「為什麼要殺掉我?殺掉我的小寶貝們......我恨你們,我恨這世界......」
......
那我又是什麼?
※※※
槍響過後,煙硝味隨著微風一同飄著......
月光照耀下,一隻羽翼沾滿鮮血的鳥兒,躺在翠綠的草地上,它的雙眼早已變得混濁,環繞在身旁的是無數蟲子,準備將它變成自己的養分,可當那些蟲子準備吞噬掉鳥兒時,鳥兒的羽翼瞬間展開、起身。
鳥兒的頭竄出一條細長的黑色生物,它蠕動著彷彿環視一切後,再度從混濁的雙眼,那早已墜入黑暗的雙眼中,緩緩地鑽了回去。
它,振翼飛翔,跌跌撞撞地飛行著。
不知去向地消失在無垠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