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決意
由於手機聯絡不到正樹,附近也找不到人,翔太只好自己來到續攤的網咖。
他向朋友們用弟弟因為某些原因得先離開的藉口來塘塞,雖然覺得過意不去,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總不能說他被愛所困所以無法參加網聚的續攤吧?
順帶一提,他也考慮過跟凜子提起這件事,然而,仔細思考過後,他認為如果正樹真的喜歡凜子,那麼這件事就必須讓他自己說出口,若非如此,就沒有意義了。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翔太本認為他的責任就到此為止,剩下的得靠正樹自己努力,因此想放鬆下來盡情參加網聚的活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異常地難受。
就是被什麼人揪住自己的心臟一樣,再怎麼讓自己歡笑,讓自己沉浸在遊戲裡,他腦海裡還是會浮現方才正樹跑離自己時那落寞的背影。
究竟是為什麼呢?明明就是弟弟與朋友的戀情,他竟會如此地在意。
當然,兩邊都是自己熟悉的人,雖然最近幾年跟正樹的關係不太好,但他姑且也是自己的弟弟,每天一起生活,因此正樹的情緒也多少會影響到自己;凜子是翔太最好的朋友,但翔太對她並沒有朋友以上的感覺,而且他也認為,凜子著實該找個與她相襯的人了。
基於這種理由,這兩人個就這樣在一起,應該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才對……為什麼,此時的自己會對此有這樣的顧忌?是因為忌妒嗎?忌妒誰?忌妒正樹的成功嗎?因為瞧不起自己的他,把自己的朋友也搶走了?
不,並不是這樣,如果真的基於一方是自己弟弟,一方是自己朋友的層面上,翔太應該能好簡單地祝福他們才是。
那麼……他在難過什麼呢?
帶著這種惆悵以及困惑,翔太始終無法融入在開心玩遊戲的朋友裡,只能在座位上重複那怎麼樣也無法走出的思考。
※
時間是如此可憎,利用著情感,利用著錯覺,消磨人們的意志。
數年的冷淡都忍了下來,為什麼在短暫的幸福後,數天的等待會變得如此難受。
正樹如此想著,咬緊了牙根,明知沒有解答,也還是在心裡不停自問。
這份思念,要持續到何時?
明明就在身邊的人,卻讓他感覺到如此遙遠。
然而,正因為接近,他們才不得不隔開距離。
正樹明白,自幼便意識到這點的他比誰都明白。
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幾天,他一如既往地忽視著翔太,翔太也同樣躲著他。
正樹努力地想過得跟平時一樣,一到學校就打算接受那些被擱置已久的邀約,聯誼、約會,甚至是一些淫穢的聚會他都考慮參加。
但是,每當女孩子向他搭話,他的腦海裡便不斷出現翔太的身影。
今天也一樣,他來到學校,便被幾名女孩在樓梯間等人少的地方搭話。
眼前的女孩雖然漂亮,有著柔順的褐色長髮及捲翹的睫毛,身材也相當出眾
……但和哥哥比起來實在差遠了,女裝的哥哥,雖然是戴著假髮,但那純潔的雙眼卻能使虛假的髮絲閃閃發亮,而他的睫毛也是長得相當自然,每一次的眨眼都能透露出情緒。
尤其是他笑的時候,彎成新月的雙眼點綴著微勾的烏黑簾幕,他所看過的任何夜空都比不上這樣的美麗。
……不行不行,怎麼腦袋裡又在想這些了。正樹警告著自己,但還是拒絕了邀約。
就這樣,他雖然打著要沖淡翔太姿態的打算,卻也因為翔太的關係拒絕了所有人。
他病了,而且一定並得不清。
在怎麼樣告訴自己否定的答案,也無法否定他心中翔太的樣貌。
這份悸動、這份溫熱、這份情感,即使說再多的謊也無法成為虛假。
但是好難受,只要一想到翔太,他就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因為他明白,所謂的現實、所謂得常識,否定了他們的可能性。
再加上……
凜子……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呢?不,正樹明白,正因為是她才不奇怪。
陪伴在翔太身邊的是凜子,而不是自己……
這讓正樹感受到無比的忌妒,但也無比的無力。
哥哥的感情,由不得他介入。
即使感情在深,心裡再糾結,觸碰不了的事物……
大概,一輩子也碰不到。
為了遠離人群,一直在走廊快步移動的他,終於來到了杳無人煙的頂樓。
「可惡……」
狠狠地垂了牆壁,手已經沒有痛覺了,但湧上心中的酸楚卻遲遲退不去。
傳達不了的思念化為了眼淚,浸濕了他冰冷的雙眼及臉龐。
不行,這樣的狀況不能再持續下去。
於是,正樹下定決心。
※
「你一個高中生,翹課跑來大學,而且還面不改色地到社辦把人叫出來,該說你是夠勇敢,還是腦袋空空呢?」
凜子臉上帶著笑容,但語氣相當冷淡,且帶著些許斥責。
是不悅於正樹的無禮,還是說擔心於他,這種事情不重要。
「你這樣,翔太會擔心喔?」
原來如此。
「那個死家裡蹲的課表又少又集中,我是不可能被他發現的。」
「呵呵,連課表都背下來啦。」凜子訕笑的表情讓正樹相當惱火。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吧?」對方怎麼看都像是勝利者的樣子,正樹很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跟她好好談。
「那麼,你想跟我說什麼?」凜子笑著問:「想當然是翔太的事吧?」
「……是。」
「喔?怎麼了?突然變得那麼乖巧。」
「翔太……我哥哥,以後就拜託妳了。」正樹說完,便深深低下了頭。
「哈?什麼意思?你幹嘛一副要託孤的樣子?」
正數沒有理會凜子的吐槽,他只是保持著僵硬而痛苦的表情,說道:
「希望妳可以好好對待他,那傢伙既遲鈍又憨傻,交流能力低下,容易相信別人,自卑又不明白自己的長處,對自己嚴厲,卻對所有人都溫柔,喜歡把痛苦吞在肚子裡,而且、而且不論是誰……他都會做出那種溫暖的笑容。」
「小正……」
「所以說,拜託妳,請給他幸福吧!」
正樹提高的音量使附近的人紛紛側目,但凜子不在乎這些。
「小、小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
正樹口袋裡傳來的鈴聲打斷了她的話。
「是我。」正樹改回冷淡的音調接起了手機,「好,我知道了,我接受。把時間地點給我吧。」
將手機收好後,正樹僅僅只是再對凜子鞠了躬,便匆匆離開。
凜子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任由那空虛而冰冷的身影離去。
※
在一旁的角落,目擊方才畫面的黑髮青年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隱約能明白對方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若是如此,希望他能夠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真是如此嗎?
他這麼質疑著自己。
為什麼呢?
明明是好事,他卻只感受得到悲傷。
但是,他不得不接受。
他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以及自己情感的醜陋。
他任由淚水劃過嘴角,擠出了淒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