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娘子，勞煩妳行行好，別為難咱們了。」
陰暗潮濕地牢內，昏黃燈火搖曳。於最內部的牢房裡，傳來一陣苦惱的請求聲。
「咱身上能交的全給了，唯獨這不行！」蘇丹茜緊捉著佩戴於胸口的玉珮，堅決地搖頭。饒是此時她已換上一身囚服，依舊掩不住由自身散發的妖嬈嬌媚。
所幸蘇丹茜於黑、白兩道間名氣夠大，再者若非有意招惹她，自身亦是個好相與的女子。使得她即使下了監，獄卒們依舊對她敬畏三分。
「唉，姑奶奶呀！咱說真格的……咱不想這般說，可……」負責看守她的趙副將撓撓大方臉，滿臉苦惱。「罪犯身上之物都得淨空，此乃規定。」
孰料，蘇丹茜還是搖首，蔥白玉指將胸前玉珮握得更緊。
「趙副將……此物對咱而言極重要。若您執意要咱交出此物……」蘇丹茜嬌嗓不卑不亢，勾魂杏眸直勾勾瞅著困窘的趙副將，卻露出一絲寧死不屈的精光。「咱寧可一死了之！」語罷，還真要拿自個兒的額際朝堅硬石壁打招呼。
幸虧趙副將眼明手快，搶在蘇丹茜的額撞上石壁前將其拉回。
「別別別！」深怕蘇丹茜再做一回傻事，趙副將死命捉著她纖細雙肩。「蘇娘子，咱跟妳求了，別為難咱們啊……」
蒼天哪！他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若是蘇娘子肯配合便罷，可現下要同她討那塊玉珮，彷彿要她的命般，還想尋短……這……早知如此，他寧可在當初就拒絕這門差事啊！
趙副將一面扣著蘇丹茜雙肩，一面暗嘆。
「怎麼回事？這般哄鬧。」
似聽聞牢房內的爭執，沉醇嗓音自牢門外逐漸靠近。率著蕭衛一同進入地牢的莫雲初一襲月牙色錦袍被牢內燈光染得昏黃，卻掩不住那一身威嚴，以及墨眸瞧見趙副將的掌扣著蘇丹茜時，掠過的一抹不悅。
莫雲初眉峰一挑，不知心底忽地湧上的不悅從何而來。
「大人。」見莫雲初來到，趙副將鬆開扣著蘇丹茜雙肩的掌，恭敬有禮地朝他揖身，心底亦是鬆了一口氣。
聞言，蘇丹茜旋過螓首，睞著那眉峰微挑的爾雅男子，柔荑依舊緊握著玉珮，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發生何事？說。」睞著趙副將，莫雲初神色凝肅，彷若趙副將哪兒招惹他般。就連溫煦的嗓，也凜了幾分。
「回大人，末將要求蘇娘子交出她手中之物，但蘇娘子抵死不從。」趙副將恭敬回道。
即便如此，誰准你碰她了？──莫雲初正想這般開口，倏地回過神智，詫異自己怎會這般想。他同蘇娘子今日才頭一遭見，怎會對她突地升起這奇怪的心思？
墨眸轉向蘇丹茜，只見此時她杏眸盈著水霧，披散青絲與寬大囚服令她瞧起來更加嬌弱。柔若無骨的柔荑彷彿深怕誰搶了她的至寶般，將胸前一物握得死緊，連青筋都能瞧得清晰。她顫著身子，同他對上眼時朝後退了一步。恁般脆弱的樣兒，教莫雲初心底陡地一抽。
從未見過她這般脆弱無助的模樣……甫這般想，莫雲初頓覺錯愕。
他不明白自個兒今日是怎麼著，為何總有些莫名奇妙的思緒闖入他的腦海？而那些思緒，全都與蘇娘子有關……
有件事他總覺困惑，便是每當他頭疼痼疾發作時，總是會浮現一抹身影，那身影他陌生得很……卻又莫名熟悉。可怎麼也瞧不清那人容顏，宛如被揉進煙霧裡，教他想瞧也瞧不真切。
如今一見著蘇娘子，心中不斷浮現莫名思緒，莫非腦海裡浮現的那人，與蘇娘子有關？
「大人？」一旁的趙副將見莫雲初瞅了蘇丹茜好半晌不吭聲，禁不住好奇地開口，打斷莫雲初的思忖。
驚覺失態，莫雲初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道：「蘇娘子，請交出手中之物。」
蘇丹茜芙顏一白，睞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俊顏，她強忍著淚。聽他這般道，她更是將整個人往角落退去，不願讓他拿走那半塊玉珮。那是他親手折半交付予她的……即便他已違背當初的誓言，她仍舊放不開那曾經屬於她的信物。
「不。」她螓首輕搖，漆黑如瀑的髮絲隨之搖曳，更為她添了幾分荏弱之氣。「大人下何命令咱都能照做，但……唯獨這玉珮，恕難從命。」
她好不容易失散又尋回的兒子就要沒了，而他亦背棄她……不要連她所剩的信物也奪回……
如泣如訴的眼凝睇著莫雲初，冀望能喚醒他念在兩人的情份上網開一面。
熟料他竟是搖頭，否決她的懇求，教蘇丹茜心口抽疼，整個人彷若被抽去氣力般，可她憑著一股意志，仍舊站得挺直。
「蘇娘子，妳這是抗命。」見蘇丹茜堅決不願交出，莫雲初擰起略為斑白的眉峰道。
「此物於我乃是至寶。大人若執意奪去，不如賜我一死。」橫豎都是死，她一無所懼。
聞言，一股莫名情緒堵得莫雲初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是氣她這般違令，還是心疼她的傻氣執著。
「……蕭衛。」
沉默許久，彷若下定決心，莫雲初喚道。嗓音極輕，落在蘇丹茜耳裡卻似轟雷。
她不敢置信，他竟狠心至斯──不認她與莫凡便罷，如今，竟連他交予她的玉珮也要奪去！
蘇丹茜還來不及啟口，便覺眼前一黑，瞬間斷了神智。
失去氣力的身軀如斷了線的傀儡癱倒在地，即便因被蕭衛點穴而昏厥，她依舊將玉珮握得死緊。
扳過她的身子，莫雲初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緊握成拳的玉指扳開。只見一塊質地普通的玉躺在她通紅的掌心，還因她出力之故而印上清晰印子。
「不過是塊普通的玉……為何要恁般執著……」睞著自蘇丹茜身上取下的半塊玉珮，莫雲初一面端詳一面喃喃自語。
可不知為何……手中溫玉卻教他莫名熟悉……
驀地，許多畫面竟掠過他的眼前，令他一震。但腦海裡那些片段閃得極快，他還來不及瞧清便消逝。
唯一他能瞧得清的，便是原本那被霧籠罩得模糊不清的容顏被揭了開──
震驚竄過莫雲初的四肢百骸，就連手中的玉落了都不自知。幸虧一旁的蕭衛眼明手快地接住，才沒教那玉摔碎了。
似被驚愕攫住，蕭衛及趙副將的呼喚全沒落入莫雲初耳裡。直到蕭衛發現手中的玉似曾相識，開口說道：
「大人，此玉……與您身上所佩者頗相似。」
聞言，莫雲初才自錯愕中回神。解下佩戴於腰間的玉珮，兩相比對果真相似……他佩戴的玉珮乃是祖傳，但不知為何缺了另一半。如今自蘇娘子手中所得的玉珮……
想著想著，莫雲初不禁將兩塊玉合而為一。
兩塊玉相互契合的瞬間，那些掠過的片段竟排山倒海般紛紛回籠，一段比一段更清晰，彷彿迫不及待地想讓他憶起那些失落的過去。
「既然你連自個兒的名都忘了，不如……喚你玉郎罷！」
「玉郎，天熱著，你歇會兒罷。這些粗活兒，我來做便行。」
「謝謝你……多虧有你在……我怕，真的怕……」
「……我明白了，我會在這兒等你。莫忘了，玉郎。」
「我等你。」
莫雲初怔然。
──他，對她做了什麼？
而她……又等了多久……
＊ ＊ ＊
自地牢歸回後，莫雲初陷入過往回憶裡久久無法回神。饒是妻子向宛茜朝他喚了許多次，亦無法喚回他飛遠的神智。末了，還是蕭衛看不下去地咳了一聲，才教莫雲初自思緒中醒來。甫回神，對上的便是向宛茜一雙擔憂不已的眸子。
「夫君，瞧你臉色白的……莫非痼疾犯了？」見莫雲初總算回了神，向宛茜鬆了一口氣。只是俊顏蒼白的樣兒，和那一張倉皇無措的神色，教向宛茜不免掛心。
在她腦海裡，夫君未曾這般無措。究竟發生何事？
「沒事兒，莫憂。」百感交集地睞了向宛茜一眼，莫雲初沉重地闔上墨眸，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他全都憶起了……他與蘇丹茜的相識相戀，和在離去前他同她許下倘若順利及第，將會娶她為妻的諾言──他確實金榜題名，可就在回程途中被驚了馬。他一個不穩便自馬背上摔下，昏迷醒來什麼都還記得，卻獨獨忘了她，忘了與她一塊經歷的日子，亦忘了他對她的承諾。
忘了蘇丹茜，他依照父母之意娶了自幼便訂親的未婚妻向宛茜，經過數十年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日子……卻不知被遺忘的蘇丹茜，痴痴苦等著不再歸回的他……
若非今日自她手中取回當交付予她的玉佩，怕是今生兩人便要錯過了。
但……竟是為了捉拿朝廷要犯──他和她的骨肉……而他還沒來得及與兩人的骨肉相認，
他做了什麼？為何上蒼要這般捉弄他？
「夫君……」一旁，不知莫雲初滿腹思緒的向宛茜見他神色凝重，心窩上的擔憂說什麼也放不下。「真沒事兒？瞧你臉色差的……」
「茜……娘子，先讓我獨處一會。」語罷，莫雲初臉色依舊凝著。
似捕捉到一絲不對勁的味兒，向宛茜疑惑地微挑眉，趁莫雲初沒注意時朝他身後的蕭衛丟了個困惑眼神，卻換來蕭衛不解地搖頭。
見狀，向宛茜輕嘆一聲。「妾身明白了。」
睞著向宛茜退出書房門外的身影，莫雲初又是重重一嘆。
重拾記憶的他，心底最深處放著的是蘇丹茜；但向宛茜身為他的髮妻，兩人相處數十年，即便最初僅是依照父母之意，兩人一塊兒過了這幾十年來，還能不生出感情麼？再怎麼狠心，他也無法割捨陪著他走過泰半輩子的妻。
「唉！」
遇上這剪不斷，理還亂的事，饒是他身為朝廷御史又能如何？
瞧眼下再如何苦惱、思索亦是想不出個辦法，莫雲初索性站起身離開擺滿書冊的桌案，走向雕著唐草紋的紫檀木門，洩憤似地一把推開。
見莫雲初有意踏出書房，蕭衛忙不迭地便要跟上，卻教莫雲初制止。
「別跟來。」
「但……」身為貼身護衛，哪有不跟在主子身後的道理？
「寬心罷，這宅子到處都有你的兄弟，還怕賊人上門？」明白蕭衛掛心些什麼，莫雲初總算揚起淺笑道。
「屬下不敢大意。」蕭衛不贊同地沉下臉。
「讓我靜靜。」莫雲初旋首，當蕭衛還打算開口時，又補上一句。「這是命令。」
聞言，即便蕭衛還有話想說，也只得聽話地閉上嘴，由著主子去了。
可踟躕了一會兒，蕭衛依舊踏出書房，悄然跟在莫雲初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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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久違的更新！（掩面）
自年初開始到現在，訂單終於消停了許多……說真的覺得目前所待的公司真的很極端呀……有訂單的時候就是爆出一堆，忙到天昏地暗。沒訂單就……幾乎都要放無薪假惹囧
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Orz
一點點的近況就是最近又開始重新學日文惹（灑花），目前還在初級階段ＸＤ
老師是一位日本女性，說話非常溫柔，上課也很有耐心，能遇上這樣的老師真是太好惹！
勾欄一文目前手上的稿量算是真的寫完惹……
不過……應該還會再修改吧（汗）
只是想到自己去年年底希望突破的字數，再看看自己今年的創作量……
真的要好好加油了（掩面）
創作內容
塔客協會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