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依瑞絲驟然止步,另外四人縱使聽不懂,但亦停下了腳步。少女玫紅色的眼眸迎視蘑菇王不友善的打量目光,隨後向身旁的隊長開口詢問。
「馮……隊長,能讓我單獨上前去和蘑菇王談談?」
「記住我說過的話,照顧好自己。」
得到馮‧格里克的允諾之後,依瑞絲垂下緊握法杖的雙手,象徵自己毫無敵意,然後一面觀察著蘑菇王的表情反應,一面拉近彼此的距離。最後她巧妙地停在蘑菇王無法一擊打到自己、且後方隊友尚能攻擊抵禦的範圍邊界上。
「我知道你很怨恨人類,也明白你有理由可以怨恨。雖然身為人類的我們沒足夠的資格拜託你,還是希望你幫助我們,阻止黑魔法師復活。」依瑞絲不卑不亢地開口。
「可笑。」蘑菇王發出一聲冷嗤,不屑的態度溢於言表。「你們人類不僅殘殺我族,彼此之間更互相殘殺。憑什麼我族還得幫助你們人類?」
兩次的世界大戰,挑起爭端的是人類,自相殘殺的也是人類。魔物卻被無端捲入人類社會的傾頹裡,淪為戰爭之下的犧牲品。二次大戰,黑翼於埃德爾斯坦進行的殘酷怪物改造實驗在人魔關係劃上一道傷,結成了人類七百年歷史上的一條醜陋疤痕,而綠火犯引發的怪物殘殺更狠狠撕開了這瘡疤。
依瑞絲凝視著蘑菇王,待對方的情緒回穩後才又開口:「因為我們同生存在這世界。人類中的異端是該被懲罰,然而他們的罪責不該由你們、我們、其他人、其他生命、更甚整個世界來承擔。如果黑魔法師復活,整個世界又會再度陷入戰火。」
「我族單方面的被屠殺,或是與人類和我族一起捲入戰火,這兩者對我族來說有差別嗎!」樓房高的香菇怪物扭曲著臉咆哮,模樣甚是可怕!依瑞絲幾乎本能地向後退了數步,但她不肯就此退縮。
「難道報復性的讓世界陷入戰火,這些使用禁藥屠殺魔物的人就會停止行為嗎?屠殺魔物的兇手會因此受到制裁嗎?」她直踩蘑菇王最在乎的點,希望對方能冷靜下來。「雖然我們的立場薄弱,但是仍希望你能協助我們找到封印。」
蘑菇王漆黑的雙目瞪著依瑞絲片刻,隨後才再度開口:「……哼!講得這麼好聽,還不是只為了封印。」當依瑞絲以為這是一句拒絕時,它卻向旁挪動了碩大身軀,露出身後之物。
——一根水晶錐矗立於矮丘!
水晶由象牙白的大理石底座輕柔的托著,仿水流紋的簍空雕刻自水晶柱一半處高度向下包覆,如同流水般環繞整個晶體,直至碰觸地表,再匯流成半徑一尺的圓形圖騰底盤;陽光照射之下,多稜面裁切的水晶錐輝映著千變萬化的琉璃幻彩,猶如訴說它經歷的百年歷史中的每一段輝煌故事。
「那就是……封印?」即使站得稍遠,瞧見封印的萊安娜不禁瞠大雙目,難以置信這看似脆弱無比的美麗結晶,卻能守護整個維多利亞島、整個世界。
然而,當所有人都被封印的莊嚴美麗所吸引時,蘑菇王臉色丕變,眼神霎時變得陰騭無比。原本高挺的蕈柄壓縮蓄力,下一刻跳躍凌空,而後隨地心引力的牽引向下加速,偌大身形有如盈滿能量的雷霆重重落下!轟隆一聲,地面登時以蘑菇王為中心,輻射發散出無數雷電狀的蜿蜒裂口!
最靠近中心的依瑞絲只覺腳下一空,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向下墜落!她本能地揮舞四肢,法杖被用力插入了岩壁縫隙作為臨時支點,同時雙足踩上地裂壁面的凸起點,硬是緩衝了下墜的速度!
「依瑞絲!」遠處的萊安娜只看到好友消失在地縫的景象,立刻發出一聲破碎的尖叫,顧不得一切的衝向前,卻被馮‧格里克大吼制止!
「萊安娜!冷靜點,注意蘑菇王!依瑞絲她沒事。」注意到緊扣地裂邊緣的蔥白指節,準侯爵點地而起,同時搭箭張滿弓,接連放出兩箭犀利的攻勢!雙雙落在蘑菇王足前,阻止並恫嚇它不許再靠近依瑞絲!
同時間,司司與提亞斯兩人周身閃過一陣耀眼的魔法藍光,轉瞬間,深金髮女人的身影已瞬間移動到了依瑞絲身影消失的地縫邊緣,一把拉住扣在裂口邊緣的纖細手臂;而提亞斯則現身於地縫彼側,面對著蘑菇王,將兩名女人護在自己身後。他高舉著法杖,凝聚了大量魔力的法杖頂端因此而爆出威嚇的藍色亮光。
「蘑菇王!難道你就這麼希望世界再次面臨毀滅嗎?」在司司的幫助下,依瑞絲迅速攀回地表,她仍不肯放棄地對著蘑菇王大喊,然而對方充滿怒氣的眼神已經給她拒絕的答案。
「世界如何,我早已不在乎!如果妳堅持站在人類的立場,那麼我族即使留著妳也沒有任何意義。」
蘑菇王齜牙裂嘴地嘶吼,頃刻無數薑黃色的菇菇寶貝湧入峽谷平原!憤怒的菇菇寶貝們有如黃褐色的浪潮衝向五名人類,而碩大的蘑菇王再度蹲低蕈柄,將自身形變的能量累積到最高,儼然準備發動下一波更強烈的攻勢!
「依瑞絲,機會我給過了。」針對現況,隊長馮‧格里克不得不冷著嗓音下達命令,「小隊聽令,確定目標對象為敵人,攻擊!」伴隨尾音,他鬆開了滿弓之弦,金屬箭鏃切裂空氣,準確且毫不留情地灌入蘑菇王的右眼,濺出一簾乳白色的怪物之血!同時也阻止了蘑菇王引發劇震的企圖。
然而,一族之王的受傷反而讓簇擁上前的菇菇寶貝更是怒不可遏!它們發狂似地衝向綠髮少年,逼得連連放箭的馮‧格里克仍不得不縱身一跳來閃躲!同時,他單手握住長弓的尾端,在身前掃出一輪半弧,數隻撲湧而來的香菇怪物登時彈飛數呎!跟在一旁的萊安娜亦提起手裡的金屬弓,忙不迭地拉弦放箭!
即便如此,他們的立足之地仍不斷被菇菇寶貝鯨吞蠶食!驀地一股熱浪掃過他們面前,烈焰幻化的火焰箭矢衝入了怪物群,燃起壯觀的火團,而十數隻菇菇寶貝也當場成了火烤香菇串!
兩人逆著火焰箭的方向看去,只見提亞斯握著法杖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提亞斯?原來你是火毒巫師!」萊安娜雖一直納悶為何志在成為劍士的提亞斯會成為魔法森林的一員,不過此刻她更感激提亞斯成了法師,才能化解剛才的危機。
依瑞絲也分心多看了提亞斯一眼。她雖然知道對方成為法師的來龍去脈,不過她沒想到鄰居哥哥竟已有二階以上的魔法師實力——四大職業在二階之後才會有更精細的分組。比方說法師二階之後可以像司司一樣成為專司聖光與治療的僧侶一系,或是如提亞斯一般以火焰與毒霧的能力進行攻擊。
但縱使有火毒巫師的強大攻擊力,他們的險境依然沒有解除!
「提亞斯,前面!」
聽見司司突來的大聲警告,褐髮男人立刻重新催動魔力!在魔力引發的旋風之中,高熱度的緋紅光芒乍現,如流水般螺旋狀凝聚於提亞斯的右手掌心與法杖,跟著法杖頓時幻化為一柄烈焰長弓,而右手掌心的紅芒則擬成一支火炎箭矢!隨著褐髮男人張弓而放,高溫火焰構成的金紅箭羽呼嘯射出,在整片圍攻的菇菇寶貝群中燒穿一條焦黑道路!
「笨蛋,不是菇菇寶貝,是蘑菇王!」司司氣急敗壞的尖叫!她指著蘑菇王陡然陰沉的一張臉,對方由內部施力壓縮的蕈柄早以緊壓到了最低點!
司司一咬牙,瞬間移動的藍光乍現,她謫仙人的身姿已然掠過地縫往敵人那方逼近,企圖在目標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內時,立刻出手制止!
「司司!」提亞斯馬上瞬間移動跟上金髮女人,但也在同一時間,兩人發現蘑菇王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頓時驚覺不妙——
「殺了那女孩!」蘑菇王以任何人都聽不懂的蘑菇族語言尖聲下令!平原上原本分散行動的菇菇寶貝像是突然找到光源的夜蛾,上百隻香菇怪物縱身躍起,像是一朵逆向盛開的黃花,原本綻放的花瓣反朝花心收斂,只是它們此刻的中心是落單的依瑞絲!
——驟然間,來自第三方的氣息洶湧襲來!
冷若冰窖的氣息像是一顆突然落入平原而迸裂的冰珠,瞬間奪去這空間所有物體的移動能量,將蘑菇王的憤怒、菇菇寶貝凌空躍起的攻擊全凝結成了一副可笑的畫面!
碰——
沉默之後,蘑菇王頹然落地,菇菇寶貝們像是飽受驚嚇的羊群,顫巍巍地團縮在族王身後。
「為、為什麼?為什麼您要阻止我們?」抖著嗓音,蘑菇王氣勢盡消,龐大身軀忽然變得弱不禁風,好似一朵枯萎的蕈菇。「莉莉絲女神,您遺棄了我們嗎?」最終,負傷的魔物首領帶著它的子民們退潮般離開平原,留下手足無措的五人。
依瑞絲心有餘悸地望著魔物們離去的方向,前一秒險象環生的心情仍殘留在血液中,令她腦袋一片空白。但蘑菇王離去前的一段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對象可以讓魔物的一族之長以「您」稱呼?莉莉絲女神又是……
「剛才那裡山壁那裡有人在監看。」
馮‧格里克的低吟打破了依瑞絲的沉思。她順著綠髮少年的視線望去,如今山壁上的平台自然沒了人影。但回想起那瞬間散發的氣息,濤若江河、冷若冰霜、殘酷得足以逼退狂魔!
木妖王臨走前的提醒驀地在她耳邊響起,如漣漪般擴散了開來,激起記憶裡魔物消失的鋼肥公園、魔物退避三舍的大木林南部旅途,而後她腦海逐漸勾勒出一抹紅髮身影——
「……災厄之子……路西爾?」
--後記--
以後絕‧對不要再寫多人混戰了QQ
果然戰鬥苦手……而且每個人兩百字,五個人在那動來動去就要花去一千字的篇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