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寇塔的風仍在不停吹奏。
隨著風的強弱,其聲音聽來就像小調、像奏鳴、甚至於能與下方的混亂、譜成一首盛大的交響曲。
而在場唯一的指揮,很顯然就是這位立於巨鷹的之上的黑袍男子。他緩緩舉起雙手,當強風迎面而來,他便猛然舉起;而當微風徐徐而去,他也跟著緩緩輕放。很奇怪的,整個過程似乎有了某種不明節奏,男子的雙手時而高舉、時而放下,彷彿一切操之於己那般隨心所欲。
啊,是的,一切操之於己。
有多久了?一百年?兩百年?男子如此在心中自問,這等待的過程太過於漫長,漫長到甚至會讓人對此麻木……呵,麻木,這實在不是個很好的字眼。
但值得慶幸的是,他一直對「復仇」保持著同樣的新鮮感。
「史比倫特,你也太慢了吧?」
男子輕輕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後突然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影。銀亮的髮絲隨風吹亂,在月光的照射下、彷彿也同樣散發出青綠色的光芒。
那是一名男孩,被愛特諾王國全體上下尊稱為賢者的男孩,史比倫特.史傳傑。
「沒辦法,在這團混亂裡要找到完全沒人的地方有些難度。你是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應該很清楚才對啊?威斯頓。」
威斯頓……男子笑了一下,那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特別是從眼前男孩的口中說出時,更讓他回想起從前種種。
輕輕轉過身,威斯頓緩緩將罩著自己的帽子給一把拉下。旋即史比倫特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怎麼變成這副德性?」
威斯頓給史比倫特的第一印象就好比萊爾.托斯特爾。沒辦法,因為那削瘦如同骷髏的臉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不過,有很多地方還是不大相同。與萊爾相比,威斯頓顯得年輕許多,且皮膚蒼白得就像得病一般,就連髮量也是多了不少。但,誰知道呢?那高聳的美人尖、會在十年後會讓那頭深紫色的油膩長髮帶來什麼影響?史比倫特對此可是相當期待。
另外,他們兩人有著同樣金黃閃爍的雙眼,就連笑容也是如此相似。
「呵,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不過一段時間不見,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一個小毛頭。」
「不過能力可沒有衰退半分喔!」史比倫特自得意滿的說道,但旋即就被威斯頓回了一句:「喔?我可看不出來。」
威斯頓看了下方一眼。與先前相比,混亂的規模似乎小了許多,看樣子應該是碰到了什麼阻礙才對。這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打從一開始,威斯頓就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如此順利。但,這個計劃也從最初就包含了好與壞兩面,無論如何,接下來的一切全都只會照他的想法去發展。一想到此,威斯頓臉上的微笑又更深了些。
「這段日子你到底都躲到哪去啦?」史比倫特出聲問道,對方則如是回答:
「靜待時機,史比倫特,我只是靜待時機。」
「愛特諾王國建國、佩萊人大團結、軍團體制設立、艾爾派人戰線後退、停戰協議、部落內部分化、旅團……我搞不清楚你到底在等待什麼時機呢?如果是指反擊,我覺得那並不算是個有趣的笑話喔?畢竟艾爾派人的整體勢力早已大不如從前了。」
「可是,他們威嚇的力量仍在。史比倫特你知道嗎?進攻迪姆軍團那邊受訓的訓練兵、整個隊伍還不到十人;而現在,光靠兩人就可以把桑彩鬧得天翻地覆!」
「呵,我得承認愛特諾王國因為長時間的和平有所軟弱。可是,迪姆軍團那裡我先不說,威斯頓,只靠兩人就跑到桑彩作亂也未免太過於兒戲了吧?」
史比倫特指了指下方,臉頰兩邊的酒窩隨著微笑變得更加深邃:
「聲音已經停了,看來已經告一段落了呢?」
「嗯,我可不是聾子。」
兩人相視而笑,彷彿這就像是一場測驗從容與否的決鬥,而勝敗條件便是誰先笑不出來。
不過,這種比賽終究只是史比倫特一個人的幻想罷了。
「先是掃蕩了迪姆軍團全部的訓練兵,接下來又偷偷跑到桑彩到處作亂。說真的,威斯頓,我得承認你聲東擊西的策略依然了得。先是讓兩名艾爾派人闖入王城引起混亂;接著,你又放火燒了飼育場、從中搶出兩隻巨鷹;最後,你甚至還把幻影堡壘給破壞掉……說真的,你到底是怎麼了啊?」
「什麼怎麼了?」
「沒有意義。」看著威斯頓,史比倫特的笑容淡了一些:
「殺了這一期在迪姆軍團接受測試的所有訓練兵,但對於愛特諾王國實際的軍事實力而言、這不過只是冰山一角;僅派最少人數造成最大的混亂是不錯,但實際損害也不過是幾名士兵。就算真給你殺死幾名實力不錯的隊長、甚至於團長,對愛特諾王國的力量而言仍是難以撼動分毫;最後,你甚至大費周章挑選這個日子來破壞幻影堡壘、就只為了能讓自己全身而退。整體而言,你的所作所為不僅無法對佩萊人造成實際性的傷害,更讓他們對艾爾派人的一舉一動有了警戒,日後也只是徒增他們應對的危機感與方法罷了。」
史比倫特雙手環胸、得意笑道:
「以一個攻擊行動來說,威斯頓,你的所作所為根本是徹底失敗。」
面對史比倫特的批評,威斯頓並沒有立刻回嘴辯解。事實上,他也沒有如此打算,只是就這麼抿唇輕笑:
「史比倫特,看樣子你也跟那些佩萊人一樣、被和平給腐蝕到骨子裡去了。」
「喔?這又該怎麼說?」
「呵,觀察力變得如此差勁,你還要我該怎麼說?」
突然間,史比倫特的笑意更濃……不,應該說他的笑容改變了才對,那種狡詐的微笑、明顯就是平常想到什麼惡作劇所會露出的奸詐笑容。他的下巴輕抬、向著對方不可一世的悠悠笑道:
「呵呵呵……因為不知道而不說、還有因為知道而選擇不說,這兩者可是截然不同的喔?而我之所以不說,只是怕你在受到挫折後又躲起來了而已,不然又要等上兩、三百年我豈不是會無聊死了?」
「哈,就憑你這種粗淺的觀察力能知道什麼東西?」
「嗯——例如你打破幻影堡壘並不單只是為了要逃跑,實際上是為了要掩護第三名艾爾派人潛入王城。只可惜,他大概會發現哈那根本不在墨之塔裡頭吧……唉呀,我不小心說出來了呢?真糟糕!」
史比倫特吐了吐舌,但那調皮的笑容、證明了他根本沒打算讓眼前男子保有任何一點尊嚴。也在此時,威斯頓的笑容顯得淡了不少:
「你發現到了?」
「這也不能說是發現吧?或許該說,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的一切行動有那麼一點意義存在。」
眼見史比倫特笑得合不攏嘴,威斯頓這才突然想起他一直是個多麼惡劣的存在——可是,這仍在預料之內。
「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哈那.蓋烏斯那個老傢伙。這就好比下一盤棋,如果一開始就對王將出手、那還有什麼好玩的?」
是啊,就是這樣。史比倫特笑了笑,眼前男子一如他記憶中的印象、同樣是個相當惡劣的存在。
畢竟,他們兩人就是如此相像,就連那對金黃色的雙瞳也是絕無僅有。
他們不是擁有翡翠雙瞳的佩萊人,亦不是擁有紫紅雙瞳的艾爾派人——他們不是那種凡夫俗子。
在佩萊人裡頭,史比倫特受到眾人高捧、並被尊其名為「賢者」,而他也以其身份引領全數佩萊人邁向建國之途、乃至今日。
然而,艾爾派人終究不是佩萊人。
血脈的分支、部落的不合。即使同為艾爾派人,他們內亂的時期幾乎等同與佩萊人之間的鬥爭。也因為如此,艾爾派人在這千年之間從來沒有任何龐大的國家出現過,往往只有哪個部落較為強大、哪個部落又較為弱小。所以,威斯頓從來沒被人以賢者二字稱呼過。
「那麼,威斯頓,你打算做什麼?」
史比倫特淘氣的笑了笑,但那眼神明顯變得比方才更為冷酷:
「還是說,我該稱呼『隱者』才會讓你高興一些?」
隱者,又一個令威斯頓懷念已久的稱呼,久到他不禁想要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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