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偷啊!前面的幫忙擋住!」
匆促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路西斐爾沿著聲音來處一看,一個全身上下裹著黑衣,臉也被白色笑臉面具蓋住的男子,正快速從街的另一端衝來。他手持一個錢箱。
面具上畫的笑臉十分詭異,像是馬戲團中小丑所戴的那種款式,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不過路西斐爾沒有因此而愣住,他趕緊用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古文字,畫的同時嘴巴也詠唱咒文,前方地面上立刻出現一個不小的魔法陣。
「──『束縛住,帶罪之人,將其定在原地』!」
語畢,一道刺眼的光芒從魔法陣正中心放射,那些金黃光芒聚集成一條繩索從地面竄出,想綑綁住黑衣男子。
只見男子一個輕躍,輕易躲過光繩的攻勢,靈敏的動作讓兩人都看傻了。
這不是一般人。他們心一驚,正常人不應該有如此輕巧的行動力。
「路西西,用比較高階的魔法!」
菈菈克搖頭,她不應該在這時候被震懾住,趕忙叫喚身旁的路西斐爾使用高等法術。
「可惡,教會的術式竟然躲過了,這根本不是人吧……那接我這招!『以希莉安女神之名,聖光與影交織,見證光耀照耀罪者,命其定在原地!』」
光芒更加強烈,如蛇似的快速衝上前,一條條光繩猛烈纏上,爭先恐後的想抓住男子的身影。但他又一次的跳躍,將所有光繩甩在後頭,落地前彈了一個響指,瞬間消失在路西斐爾眼前。
「你們的速度太慢了啊……」
在後面。
路西斐爾和菈菈克不約而同轉向後方,黑衣男子早已站在距離不到十公尺的地上,悠悠看著兩人。
「不正常,這樣的速度太不正常了。你是誰?」
灰色的頭髮飄逸在半空中,戴在臉上的小丑面具笑著,路西斐爾清楚感受到面具底下的笑意,帶著莫名的惡質。
不是邪惡的意念,而是像惡作劇般的氣息。
「和你旁邊的小女孩一樣,大概就是那樣的生物,或是那樣的存在吧。不過黑暗的魔力被我掩飾住,恐怕就連教會那方的人也很難察覺我的出現,更何況是不諳世事的你。」
聞言,路西斐爾不由得一陣困惑,身旁的人是惡魔,所以眼前的這個是──
「惡魔、魔神。菈菈克說得沒錯吧?」
「沒錯,我正是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不過知道我的身分又如何,不知道我是哪一柱也很難對付我。妳不知道我是第幾柱,可是我卻知道妳是第六十三柱,無論如何,這場戰局,恐怕是我比較佔上風。」
菈菈克一反平常可愛的模樣,此刻的表情異常嚴肅。讓她不解的是,這隻魔神應該帶有強烈的黑暗屬性,如果是平常,路西斐爾和她早就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可是此時此刻卻感受不到一絲黑暗的魔力波動。
所有民眾都驚恐的退開,畢竟這種情況隨時都有可能開戰,就連一路追來的被竊販子也老早退得遙遠。
「我說啊……別把我遺忘在旁邊。你說你是魔神,既然如此,應該是和菈菈克在同一陣線才對吧,怎麼會反目成仇了?」
路西斐爾知道彼此打起來,必定會牽連旁邊的無辜。而且菈菈克的能力不是屬於戰鬥型的,就連自己能不能戰勝都還有待商榷。
「魔神本就不該與魔神混在一起,一山不容二虎,我們負責的領域都不同,何談聯手?」
「……路西西,跟這隻惡魔沒什麼好說的,總之先把東西搶回來!」
聞言,路西斐爾快速在空中畫上古代文字,在刻畫的同時也快速詠唱。
「『束縛住,帶罪之人,將其定在原地』!」
男子腳下出現金黃的魔法陣,射出的光芒試圖纏繞他,可是一個閃躲又閃過了無數光繩的攻擊。
他惡意笑著,聲音傳到兩人耳中格外刺耳。
十足的挑釁。
「束縛型的法術對我來說,就像小菜一碟。我的速度是優勢,你們沒有如此高超的靈敏力,早已輸了第一場戰鬥。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同樣身為魔神的妳,怎麼會跟在人類身旁?而且還是教會的人。」
「你管菈菈克……菈菈克警告你,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柱,總之敢感染整個城市,菈菈克和路西西絕對不放過你!」
「我並沒有說我會感染呀。」
路西斐爾忽然覺得這名魔神沒有敵意,要不然以一個魔神的力量,這平衡很快就會被打破。菈菈克只是在撐時間,等待將東西硬搶回來的機會。
眾人紛紛離開,整條街道只剩原本追逐的攤販老闆和他們一人二惡魔。
原本打算硬奪下物品的路西斐爾,忽然驚覺不對勁。
「原本那個錢箱呢!」
此刻在男子的手上,原本的錢箱早就不見蹤影。
「時間到了,我的任務就到此結束。」
話還沒落下,男子用腳尖輕輕的在地上點了一下,不到一秒的時間就站在高處的屋頂。
「東西呢?你這小偷還不快環來!」
攤販老闆憤怒的吼著,但男子卻慢條斯里的鞠躬,面具底下的笑意似乎逐漸加深,惹得老闆更加暴怒。
「──容我給你們一個忠告。有時候事情的真相,不是表面上那樣簡單,事實並非如此膚淺的東西。換個角度想想,你們所執著的真相,難道就萬無一失嗎?話說到這裡,如果依然不懂我的語意,恐怕在下一次的戰鬥中,又是我勝利了吧。」
語畢,帶著小丑面具的黑衣男子迅速跳離現場,只留下愕然的三人。
攤販老闆沮喪的低下頭,那些錢就是他至今所賺來的積蓄,沒有了那些錢,他甚至沒辦法生存下去。
「對不起,我沒能搶回來您的錢……」
路西斐爾發自內心感到愧疚,畢竟對一個生意人來說,錢本來就是較為重要的物品,如今在一眨眼的瞬間就被奪走,而且還是被一隻惡魔。
異端,他師父這樣稱呼惡魔。雖然菈菈克也是惡魔,但是路西斐爾知道她是無害的,從她身上感受不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次的事件卻讓他大大挫敗,以往的任務雖然也有牽扯到惡魔,但是都很順利的解決,可是這次卻無法如願以償。
「那不是路西西的錯,低等的惡魔本來就和高階魔神不一樣!」
路西斐爾迷惘起來。若有似無的記憶裡,有什麼在翻騰著,牽扯到惡魔、無法挽回的地步,可是他想不起來。
關於小時候的記憶都記不起來,好像被人抹去,一點也不殘留。
「不……你們能幫我的忙,我就十分感激了……那些錢本來要用來重新裝潢店裡,其中有部分的錢也要用來醫治我妻子的病。唉……事到如今只好再重新打拼一次了,只希望不會有下次……」
這些話讓路西斐爾更加有罪惡感,身為騎士團的他,竟然連一隻惡魔也搞不定,這下子該如何面對克絲蒂娜和師父?
「請問一下,這是你們掉的東西嗎?」
一道清澈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轉過頭,只見一名穿著修女服的橘色長髮少女,手中拿著的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而且早已被惡魔弄得消失不見的錢箱。
「這、這不是我的錢嗎!謝謝妳,真的謝謝!」
攤販老闆一見到熟悉的小箱子,不禁激動到流淚,從少女手上接下那個箱子,高興得直接跪在她前面。
「呃,老闆起身吧……這位女士應該也很感到很困擾吧,如果這樣跪的話。」
「是嗎,原來這樣會很困擾。」
這句話讓路西斐爾覺得很納悶,平淡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從少女口中吐出,和帶有稚氣的臉蛋完全不相稱。
不過身上穿的修女服他倒是很熟悉,那是哈玫瓦教堂專屬的修女衣,只有比較高階層的修女才有資格穿。
「妳是修女?」
「如果依我身上目前穿的衣服來說,是。」
「那如果脫了衣服呢?」
「裸體的女人。」
「這不是廢話嗎!」
持續著沒有意義,而且非常沒有營養的話題。
路西斐爾無奈看著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少女,他深深覺得這人說話和模樣根本就不應該是同一人,讓他能吐嘈的地方實在太多。
「那個……打擾兩位,那麼我先回去顧攤子了!真的很謝謝妳,妳叫什麼名字呢?」
攤販老闆站起身,可能跪得有點久,讓他有些站不穩。
「……緹蕥。」
緹蕥在空中寫上自己的名字,隨著這項舉動,空中漸漸浮現兩個金黃色的字,她的手指末端像是會跑出粉末,金色的粉末匯集成字。
緹蕥,一個不像是聖多維亞共和國人的名字。
所使用的術法他也有所耳聞,藉由風的流動排列金粉,使粉末依照人的內心想法排列成文字。
「原來妳不是本地人啊……這樣好了,如果有時間的話,來我的攤販子,我免費送妳一條項鍊!算是找到我箱子的謝禮!……不過我還沒有問,這個箱子在哪裡撿到的啊?」
飾品攤老闆愣愣的問,對於這個問題,路西斐爾也差點就忘了。
如果惡魔一開始拿在手上,可是隨後又消失,反而是這位少女在路上撿到,未免也過於巧合。
「不就在你們後面而已嗎,不到十公尺的地方。」
這句話讓三人都嚇傻了,一開始面對的是惡魔離去的方向,結果箱子一直都在身後,這不就被那隻惡魔給耍了!路西斐爾不自覺火大起來,他頭一次被人玩弄於股掌間。
老闆無言看著放錢的箱子,忽然想到一件最近流傳的傳聞。
「不過這幾天我倒是聽到不少流言,只要被偷的東西,過沒多久就會出現在其他地方……是不是這個人幹的好事?」
路西斐爾臉色大變,這不就和先前那三個人在說的情形一模一樣嗎?
「看起來這件事可能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啊……」
依他來看,那隻惡魔百分之百是惡作劇,如果不是一時的玩笑,他何必耗費如此龐大的時間和精力,只為了把東西偷出來再放到其他地方去,這不是沒事找事做的最佳範例嗎?
「可以的話,你們就幫忙調查整個城的狀況吧……畢竟這裡是整塊大陸貿易最繁榮的城市,萬一被捅了簍子,別提各大陸的貿易被拖垮,連我這樣子的小攤販也做不了生意啊……」
也就是說,路西斐爾不得不接受委託了。
他答應老闆的請求,後者才安心離去,只留下兩個人類和一隻惡魔。
「緹蕥蕥,我叫菈菈克哦!」
一如往常疊字叫名的女孩,開心的握住緹蕥的手。
「好可愛,好想抱回家養。」
「妳究竟為什麼要面無表情講這些話啊!話說回來,妳要跟著我們一起調查?修女的工作什麼時候涵蓋到這麼廣的範疇了。」
「我是聖言騎士團的人,不是修女。」
路西斐爾似乎聽到什麼很驚人的話,他歪頭請求緹蕥再說一次。
「我說──我是騎士團的第七人,不是一般的修女。」
「咦──!」
恐怕這是他一生中最訝異的時刻了,雖然他早就耳聞騎士團的人有一些還待在這座城市裡頭,沒想到那麼快就碰上。
緹蕥依然用著冷淡的表情,菈菈克則是笑臉僵住。
「不過,上面命令我要來幫你們,所以要我喬裝成修女的模樣接近你們。」
「你這樣說真的有意義嗎!」
這已經超出他原本一天吐嘈的次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