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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不死之子 第三章 光之境 03

作者:鐘鳴貉│2012-05-03 10:40:02│巴幣:13│人氣:573
  ……已經是傍晚了嗎?

  西方正燃燒著最後一點昏紅的光采,而東方則漸漸揚起青綠色的光芒。兩邊截然不同的顏色,讓空中交雜出一抹艷麗的紫紅——如果在此時出現了阿斯寇塔之尾,想必會更加漂亮吧?望著天空,德萊姆如此想像著,但當他一往下方瞥了一眼時,瞬間就將方才的想法拋諸腦後……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呀?

  在墨綠色的陸地上,竟然盛開著一朵巨花!而且還是閃耀著橘紅光芒的巨大花朵!德萊姆不可置信得眨了眨眼,他想看得更清楚些,但強大的風壓卻險些將他給捲了出去。掙扎了好一陣子之後,德萊姆這才看清楚底下那朵花究竟是什麼來歷。

  ——那是城市所發出的光,一朵盛開於大地之上的耀眼向日葵!

  「準備要降落了!」

  士兵出聲喊道,另一名士兵則對著頭上的巨鷹吹起了口哨。往旁一看,第三名士兵則彈了一個響指,手中的火石手套登時冒出了刺眼火苗,似乎是在對下頭發出的閃爍光點打著訊號。

  然後,渾身只感覺一個激震——俯衝急下!



 ◆            ◆



  在愛特諾王國的國徽「七彩果藤」上,除了標示著他們身為佩萊人所具備七種系別的術,果藤背後那精細的向日葵紋徽,更有著一個重要的傳說。

  王都——桑彩,由初代國王巴瑟寇.蓋烏斯建立而成。相傳在巴瑟寇自立為王的那一刻,腳下的土地開始發出光芒,其閃耀之程度甚至能畫破黑夜,令藏身其中的艾爾派人各個原形畢露。而巴瑟寇.蓋烏斯也在此時大舉進攻,將原本盤據在桑彩的艾爾派人全數驅逐出境,愛特諾王國的光榮歷史也在此刻輝煌展開。

  即使之後的數年依然動盪不安,但桑彩從未受到任何艾爾派人的入侵,因為它會令每一位心懷不軌的艾爾派人現形,而王都所住紮的軍隊更會使他們體無完膚。直到今日,桑彩從未因任何事情發生危機過,在這奇蹟的光芒之中,它更創造出無數個被歌頌至今的傳說。「光之碉堡」、「不滅榮光」、「無夜城」……當然,還有「永不凋零的向日葵」。

  「哇……」

  曾有人說:「即使在情況最糟的時候,桑彩也能成為所有人最後的避難之地。」如今看在眼裡,德萊姆非常確定這句話並非隨口講講。高聳的城牆就跟大地同樣閃著光芒,每一堵都是厚實無比、彷彿任何攻擊都難以造成損傷,其上所佈署的兵力更是超乎想像。

  城牆之上,愛特諾王國的掛旗隨風飄揚,每一面都是如此精細、如此完美……這應該是出自於工藝之鎮,奧德,才有的作品吧?站在掛旗前面,德萊姆的內心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興奮感。就像當初他加入軍隊的第一天、那同樣的悸動。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城牆上方的景象感覺有些古怪,彷彿有某種半透明的薄膜籠罩於此,就連天空都隨著特定的圓弧狀有所歪折……啊,他突然想起來了!是有這麼聽過,在桑彩的外圍施有一種名為「幻影堡壘」的防禦之術,是一種需要動用數十人才能合力發動的術,用途就在感知一定範圍內的風吹草動,就連一隻蚊子從城牆上飛過都能清楚捕捉到,是無系之術中技巧最為複雜且費力的術。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不是乘著巨鷹飛入城裡、反而只在城外降落的原因之一吧?德萊姆逕自點了點頭。

  「辛苦了,部長!」

  守門的兩名士兵對萊爾行了個軍禮,而萊爾僅以點頭回應。但當康裴也經過他們面前時,兩名士兵先是一愣,隨即用更大的音量正聲喊道:

  「歡迎您,班德拉岡團長!」

  面對這樣的招呼,康裴並沒有出聲回應,只是報以一個蒼白的微笑、繼續往前。看樣子,事情似乎還沒有傳開來,但理由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隨後是四名士兵,他們兩人也一個個出聲問好,一直輪到德萊姆時,守門的兩名士兵不約而同閉上了嘴。他們只是盯著德萊姆,用一種非常疑惑的眼神。

  「前輩們好。」德萊姆本能性的出聲喊道,旋即小跑步跟了進去。

  坦白講,當德萊姆一進到城門內的時候,他實在是很想駐足在原地、好好觀賞眼前壯麗的畫面。但他也不得不坦白,從進入桑彩開始,他就難掩臉上的不安。因為康裴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命運。

  他們等一下要去見誰?除了軍治部之外更為高階的層級,德萊姆只能想到賢者、甚至於國王……能跟國王直接面對面嗎?這是德萊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以前,能跟國王面對面或許會是他的願望;但到了現在,在這種情況之下與國王見面,無疑是一種夢魘。創造這塊榮光之地的初代、在戰爭中擊退絕大多數艾爾派人的二代、以及致力於提升國民生活素質的現任第三代。無論每一代國王在政策上的方針、甚至於本人的個性都大有不同,但蓋烏斯這個姓氏卻從未讓桑彩的榮光有過半點黯淡,皆深受每一位愛特諾王國的國民信任。也因為如此,德萊姆才會倍感慌張。

  而至於受到國王重用的賢者……說來也真奇怪,他從未聽有人直接與賢者見過面,只有許多關於賢者的謠言令人半信半疑。例如他是個極為聰明的怪人,把自己鎖在高塔裡進行著許許多多難以理解的研究;又或者是,他是個年過三百歲的老頭……好吧,愛特諾王國建國也不過一百五十年左右,說他活了三百年這也實在誇張了點。

  「部長好!」

  一聲渾厚有力的高呼將德萊姆立刻拉回到現實。他完全不知道在這段煩惱的時間裡,自己儼然錯過了超乎他此生能想像的東西。包括發光的地磚、精美的房舍、甚至於純粹用來裝飾的栽種植物。不過,光是眼前赫然出現的景象,也足以讓德萊姆一連三天都難以睡上一個好覺了。

  「恭迎托斯特爾部長!恭迎班德拉岡團長!兩位辛苦了!」

  「兩位辛苦了——!」

  以一名六翼的副部長為首,龐大的陣仗在他們眼前向兩旁展開,其音量之壯盛彷彿就連地面都為之撼動!每一名士兵個個都是抬頭挺胸、精神抖擻,並身著與萊爾等人同樣的金黃色披肩。看來除了城牆守門的士兵之外,整個軍治部似乎都集合在此,只為迎接萊爾等人的到來!

  ……不過,雖然這樣的歡迎方士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但萊爾對此卻不怎麼高興:

  「這麼多人圍在這兒,是都沒事幹了嗎?」

  萊爾的音量不大,語調卻沉重到讓他們難以抬起頭來。眼見他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還要無辜,萊爾隨即指著方才帶領隊伍的副部長怒聲喊道:

  「忽赫迪.英斐利德!你這是在搞什麼啊?我才離開沒有多久,請問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被喚作忽赫迪的,便是方才帶領整個部隊的六翼副部長,一名矮胖的男子。面對萊爾的質問,他神色慌張了起來,手腳也開始不安的扭動著,與方才得意洋洋的神情完全是判若兩人:

  「這……部長,我……我也只不過是……想要歡迎您一下嘛……您不喜歡嗎?嗯?真的……不喜歡?」

  「不喜歡?你簡直是讓我在所有人面前都盡了臉!」

  「呃……真的不喜歡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離開是為了什麼事?」

  「就……不就是康裴團長那邊……迪姆軍團出了點、出了點小事情嗎?雖然詳細的我不大清楚,但好像還挺複雜的……所以,怕您太累,想說在您回來時給您一個驚喜……真的不喜歡啊?」

  「如果你還叫樂隊在旁邊演奏,我相信我會更加火大!」

  匡噹——話才剛說完,一個圓球似的玩意兒就從隊伍旁邊滾了出來。萊爾訂睛一瞧,那是顆木製球鈴,是一種只有宴會中常會出現的把玩樂器……萊爾挑了挑眉,他瞪向忽赫迪,只見那名嫌麻煩還不夠多的矮胖男人、正揮手示意要隊伍裡頭拿著各種樂器的另一群人立刻離開,而且還時不時露出尷尬的微笑,彷彿想藉此化解這一切「誤會」,不過……

  「忽、赫、迪——!」

  德萊姆不禁嚇了一跳!萊爾這一聲怒吼,完全較先前所見過得更加駭人!他青筋爆露、雙拳緊握。雖然體型沒有較忽赫迪那樣魁梧,但這似乎完全不影響他要教訓忽赫迪的決心。

  「我已經快受不了你這傢伙了!我當初為什麼會選你當副部長啊?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原本還以為你是個會乖乖把事情辦好的人,結果呢?才兩個星期你到底給我捅了多少簍子?啊?忽赫迪?到底桶了多少簍子啊!」

  「這……我……我只是想讓您開心些……」

  「開心?我要怎麼開心?你一直在給我製造問題,忽赫迪!你說我該要怎麼開心啊?好好表揚你嗎?我很高興,忽赫迪,你竟然動用了那麼多人力、來幹這種完全不必要的事,我真是太開心了啊——你說,我是該這樣子表揚你,是不是?」

  「不……我……」

  忽赫迪再也答不上話,可憐兮兮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般令人同情,但底下沒有任何人願意站出來幫忙。看樣子雖然萊爾上任不過短短兩個星期,卻馬上成為了軍治部權力最高、也最為嚇人的存在。

  然而,正當康裴想要出聲為忽赫迪袒護幾句話時,一道稚嫩的聲音悠然問道:

  「這是我請忽赫迪這麼做的,難不成這樣的場面難以讓你感到滿意嗎?托斯特爾部長。」

  那是一種高傲中略帶點淘氣的語調。德萊姆連忙抬起頭來,他想知道是誰那麼大膽敢這樣對萊爾說話,可是出聲者並非隊伍中的任何一人。他們先是對萊爾愣了一愣,接著全都不約而同往後看去。

  此時,就連萊爾也不禁緊抿著唇。

  「我還以為這樣子多少能讓你高興一點呢!托斯特爾部長,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心笑一下呢?不然平常那種冷笑簡直會讓我聯想到豺狼呢。豺狼、豺狼……豺狼可一點都不可愛喔?」

  人牆在眨眼間一分為二,他們一個個全都低頭鞠躬,臉上盡是崇敬,忽赫迪甚至彎腰到腦袋都險些能碰到了地。德萊姆慌張的看向一旁,不僅是跟隨在萊爾身邊的士兵,就連康裴也跟著彎下腰來……難不成會是國王嗎?可是國王的聲音怎麼會跟個小孩子沒兩樣呢?他還來不及去確認答案,自己的身體就先逼他彎腰低頭。他還沒有那種跟國王四目相接的膽量。

  最後,萊爾也低下了頭。

  「我回來了……賢者大人。」

  ……賢者大人?

  德萊姆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在並列兩排的人群之間,一個矮小的身影就這麼站在那。銀白色的髮絲彷彿也散發光芒,帶著兩個酒窩的頑皮微笑就這麼掛在臉上。男孩不像身為士兵的他們穿著披肩,反而穿著一身酒紅色的長袍,如此深紅和那頭銀髮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只不過,無論德萊姆怎麼看,眼前之人完全不帶半點謠傳中關於賢者的印象。別說三百歲了,就連積累智慧多年應有的沉穩也不見半分。在德萊姆眼裡,與其說他是大家所尊崇的賢者,倒不如說是一名正在玩著扮家家酒的孩童……如果兩人站在一塊兒,德萊姆肯定高過對方半個頭以上吧?

  像這樣的男孩,竟然就是傳說中的賢者……或許還談不上失望,但驚訝卻是肯定的。甚至於,他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什麼遊戲。例如特別惡整萊爾的遊戲,因為萊爾的態度明顯對眼前那名男孩沒有半點好感。

  「……嚇!」

  正當德萊姆還在思考著有關男孩的種種問題時,一雙大眼猛然出現在他的正前方——是那名被尊為賢者的男孩!

  「嗯?沒有看過你呢?」

  德萊姆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但男孩並沒有跟著追了上去,只是先眨了眨眼、接著咧嘴微笑。十分調皮的。

  他是怎麼過來的?不過就是一會兒而已,那名男孩要怎麼從這一大段距離立刻跑過來?而且,與其說是跑,那倒不如說像是……瞬間移動!對!男孩簡直就是一個眨眼就赫然出現似的、嚇人至極!

  「算了,沒看過也正常。人總是來來去去,要是去費心記起每一個人,我豈不是累死了?」

  不過,對於自己是否真有嚇到人,男孩本身並不以為意。仔細看過之後還會發現,現場除了德萊姆自己一個人大感吃驚之外,便不再有第二人了。望著德萊姆,男孩搔了搔臉頰,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停過:

  「可是,我會記得你的喔。你叫什麼名字?」

  「我……賢者大人您好,我是德萊姆……德萊姆.戴維斯……」

  「嗯嗯,這可是個好名字呢。我很佩服你的父母,德萊姆這個名字在古語裡可是夢想喔!你的父母該不會懂一點古語吧?」

  「這……對不起,我並不清楚……」

  「啊——也對、也對,不清楚是很正常的。再怎麼說,與其說會懂古語,倒不如說那有點像是刻劃在身上的久遠記憶。只不過,會懂古語的人才真的很難得……那麼,你懂古語嗎?能夠解讀古語嗎?」

  「對不起,這我實在是不太懂……」

  「嘛,正常。」

  「……咦?正常?」

  德萊姆完全摸不清這名男孩在做什麼,無論是他所說的話、或者是他所做的事,畢竟有哪個普通人會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提出一堆怪問題、又好像什麼都懂似的回答呢?特別是「你懂古語嗎?」這種問題。

  古語,顧名思義就是「古老的語言」,據傳是在亙古之前所使用的一種語言,現階段他們所用的好幾個名詞也都是來自於古語,特別是姓名、國名……等。不過,要說真有哪些人對古語能夠透徹了解,別說他們佩萊人了,想必再加上艾爾派人也找不到三個人。但至於為什麼對於這種無法理解語言、他們又能輕易的用上生活各個角落?沒有人知道原由,因為打從他們知道這個問題之前,早已這樣命名已久。就跟習慣一樣。

  所以,德萊姆才會對男孩所問的問題感到好氣又好笑。只不過礙於對方被大家尊為賢者,他也只能像個傻子般愣在原地。再怎麼說,總不能劈頭就一句「我怎麼知道呀!」吧?倘若這不是一場戲,用這種話來招呼賢者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沒關係,正常就是正常,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不過我會好好記得你的,德萊姆,因為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

  這到底是玩笑話還是認真在說?德萊姆已經分不清了。在這當下,就連男孩臉上的微笑,他也無法知道其中代表的是頑皮、還是若有所思的神秘。

  「這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知道我在等你就好。」男孩笑了笑,並輕輕拂去額頭前的銀亮劉海。

  「因為我說過自己要記得你,所以你也得記得我才行。我是史比倫特.史傳傑,也是眾所皆知的賢者!」

  史比倫特的口氣不像是介紹自己是王國內最為崇高且神祕的賢者,反倒像是一名遊走鄉街的俠士一般。可是,雖然這種介紹方式固然好笑,但在這當下德萊姆怎麼也無法笑出聲來,只能呆呆的點了點頭。

  「只不過,雖然你知道我的姓名,可是我還是不能讓你直接就這麼稱呼我。所以德萊姆,你還是得跟其他人一樣、稱我為賢者大人喔!」

  同樣是玩笑般的語氣,但現場別說是笑聲了,就連半點笑容也沒有,只有一張比一張還要嚴肅的臉孔直望著自己。德萊姆瑟縮了一下,這才點頭回道:

  「是的,賢者大人。」

  ……也許,德萊姆可以知道萊爾為什麼會討厭這名男孩了。再怎麼說,被如此男孩耍弄著玩,一般人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很好。那麼,跟你的談話到這裡就結束了。」史比倫特俐落的轉過身,長袍的衣襬也跟著稍稍飛揚了起來。

  話說回來……是自己看錯了嗎?

  當史比倫特轉過身時,德萊姆才驚覺到一件事——他的雙瞳並非佩萊人特有的青綠色,反而是……金黃色?

  ——就像這座散發光芒的城市,桑彩,那般金芒耀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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