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青色的月亮高掛空中,今晚依然是個清新爽朗的夜。然而,這群躲在黑影之下的人們卻沒有如此閒情逸致。他們身穿同樣的黑色長袍,連衣的帽沿低到看不清長相,僅能以彼此聲音的高低粗細、甚至是其說話的習慣,才能判斷黑袍底下的人究竟是誰。
「等等吧,時候未到。」一名語調粗曠的男子正聲道:
「你應該也知道吧?現在闖進去只是自尋死路。」
「可是,這樣繼續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第一名提問的人語調尖銳,就像是剛進入變聲期的少年般。當然,他那性急的個性也像是如此:
「士兵隨時都有可能巡邏至此!要是我們被發現了怎麼辦?與其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死去,我還想要先殺幾個人再說!」
「閉嘴!你再繼續這樣吵,沒來的士兵也被你吼過來了!」
「你的聲音明明就比我大,還敢說我!」
「喂!難不成現在是要吵架了嗎?」
「好啊!我早就忍你很久了!」
「你這個傢伙……」
「安靜。」
冷酷的嗓音登時響起,它制止了兩人的爭吵,更讓周圍的氣溫彷彿降了數度。
發出聲音之人就坐在一旁的岩石上。雖然他也同樣穿著黑袍且看不清面容,但渾身卻散發出不同於他人的震懾之勢。
「我很欣賞你們的實力,但你們態度上的缺陷請盡量別讓我看到。我很受不了。」
與其說是警告,這句話聽上去更像威脅。方才差點打起來的兩人全閉上了嘴,只是乖乖站在原地聽候發落。他們可沒有勇氣違抗眼前之人,畢竟就算兩人合作,也無法抵上此人一半的實力。
「啊,你們都在這呀?」
吵架的兩人連忙轉過身來,只見草叢中走出另外一人。隨著揶揄似的語調,此人身穿同樣的黑袍,看來同樣是他們的夥伴之一。
「我剛剛聽到了一些聲響,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什麼事情吧?隊長。」
他向著岩石上的男子瞪了一眼,滿是自信的聲音完全聽不出有半點害怕或是尊敬之情。不過,男子對此倒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以同樣冷淡的語調出聲問道:
「我們到底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快了、快了,等到阿斯寇塔之尾出現……嗯——以你們而言,那名叫『先祖之橋』吧?反正無論如何,當七彩雲霞從天空上出現之時,也就是我們行動之際。」
「先祖之橋的現身有那麼重要嗎?」岩石上的男子皺了皺眉。即使沒有人直接看到,但從那疑惑的語氣都能猜想出他皺眉的神情:
「不過就是個雲彩罷了,我搞不懂到底跟行動的成功有什麼關連?」
「呵,放心,你不懂的事情可多了。」
一聲輕笑,那是非常不尊重對方的輕蔑態度。想當然爾,這讓另外兩人也因此動怒了起來。
「喂!你說話小心點!」
「你現在是在瞧不起我們嗎!」
眼見於此,語氣隨便的男子不僅沒有改變自己的隨興的調調,反而還因此又多笑了幾聲:
「呵呵呵——怎麼會呢?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這下,兩人可說是更為惱火!
「你這個渾蛋!」
「我一定要宰了你!說什麼都要宰了你!反正你根本不是自己人!」
就在一觸即發之際,岩石上的男子忽然有了動作。他低哼一聲,隨即往石上一蹬、登時俐落的降至三人之間。
而這一切動作,僅在一個眨眼!
「我不是說過,別讓我看到你們的缺陷了嗎?」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不過只是毫無感情的一句話,卻立刻將現場的殺氣降到冰點。兩人不敢再說半句話,只能乖乖照辦、往後退去。
「我很抱歉。」轉過身,男子淡淡的說道:
「他們一直沒什麼教養。不過請相信我,他們兩人是我最為賞識的手下。」
「噢,我看得出來。不要緊、不要緊,這種場面我早就習慣了。」
「那就好。只不過,相信您也能看出來,我的手下早就按耐不住了。再怎麼說,這裡並不是家鄉,而是在敵人的領土上,多少都會有些緊張。」
「放心吧,今天是個絕佳的好日子。」男子的語氣仍舊隨興。他緩緩抬頭望了天空一眼:
「晴朗的好天氣,有沒有雲彩一看就能知道了。而根據我的推測,先祖之橋差不多再……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是嗎?」
「是的,差不多一個小時。」男子笑道:
「你們可以先打個盹、或者是嚼些乾糧。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花一個小時等待先祖之橋的出現。」
「能不能請您跟無知的我們說明一下,到底先祖之橋的出現、對這次行動有著什麼樣的影響呢?」
「當然是能左右成敗的影響囉。」望著眼前被自己喚作隊長的人,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更加輕浮了許多:
「請放心交給我吧,隊長。這一個小時的等待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希望如此。」
男子回到了自己原本坐著的岩石前,不過他並沒有馬上坐回去。端詳著眼前這座岩石,無論是上頭的青苔、還是縫隙中緩緩爬行的小蟲,全都逃不過男毫無感情的視線。
接著,他緩緩舉起右手……瞬間揮下!
一聲沉悶驟響!就在三人面前,那座岩石立刻化作一地碎石與飛灰!
「真的,我很不喜歡白等……那群佩萊人不值得我等。」
如同男子冷酷的口氣,長袍之下,是一對冰冷如劍的雙眼。
——紫紅色的雙眼。
◆ ◆
一名士兵在走廊慢慢走著,他的名字叫做賴瑞.坦卜,是一名雙翼的士兵。而像是這樣子巡邏走廊,則是他每天必備的工作。
從最靠近南邊正門的蒼之塔開始,一直到順時針第三座的翠之塔;早餐結束一次、晚餐結束又一次。雖然從一開始接到這個任務至今、完全沒有碰過任何突發狀況,但這對賴瑞而言並不會因此感到無聊,反而依舊責任重大。畢竟這裡可是王城,而身為王城的巡邏士兵,他的職責就是保衛王城的安全——以及蓋烏斯一家的安全。
不過,要說不會出現什麼事倒也並非如此。有時候,賴瑞會在走廊上碰到賢者。一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他一開始還真不敢相信這名男孩就是全王國最為重要的賢者,直到他提出了各式各樣艱澀難懂的問題、以及一切絕非正常人能行使的超凡之術後,賴瑞才開始接受賢者不過是名男孩的事實。
也因為如此,曾有一陣子他常常被賢者給耍得團團轉。雖然全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坦白來說,賴瑞還真不大喜歡被人捉弄的感覺。這也開始讓他養成一種習慣,那就是隨時注意史比倫特這個小怪物有沒有在附近。
而有時候,他也會在走廊上碰到那些自稱為「賢者眾」的怪人集團。聽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賢者大人研究上的助手,但賴瑞比較相信他們是賢者惡整別人的同伴才對。雖然賢者眾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成年男女、甚至老得比賢者還要更像一名賢者,不過他們全都跟史比倫特一樣,總是喜歡捉弄他人、百玩不厭……好吧,事實上不止史比倫特一人,賴瑞只要看到頭銜冠上賢者二字的人全都會逃之夭夭!
其他人的話,賴瑞就比較沒那麼印象深刻了,因為國王總是不在他巡邏的時候出現,而國王唯一的愛女——也就是公主,亦不曾到這附近玩耍過。他曾聽聞在銀之塔附近巡邏的朋友提過,公主也是一名狠角色,只要跟賢者搭檔起來,任何人都會聞風喪膽……即便自己沒有見過,賴瑞也能以此猜測,公主肯定也是個搗蛋鬼!
不過,他也聽說公主擁有一張跟他王后同樣的美麗臉蛋……願佩萊庇佑,王后還在時,真的是一名超凡脫俗的美麗女子。賴瑞小時候曾看過一次,那是在國王一家人巡邏各國時,雖然王后當時坐在馬車裡,眼尖的賴瑞還是能清楚看到王后超越傳言所形容的美貌!雖然王城內各處都掛有王后的遺像,但那都完全比不上親眼所見而來的震撼。
話說,最近上任的新部長也讓賴瑞挺感冒的。那傢伙不笑還好,一笑就十足駭人!每次看到部長的微笑,賴瑞都會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生吞活剝!幸好他最近因為公務出差了,不然要是在走廊上碰見,賴瑞還真不知道該拿什麼臉來跟萊爾敬禮。
啊啊……真懷念大英雄康裴還在的日子呀!每次在走廊上碰見他,這位受人景仰的英雄總會噓寒問暖一下,有時候甚至還能拿到點好處……嘖嘖嘖,一想到康裴,馬上又會讓賴瑞記起部長早已換成萊爾的事實,這可真讓人受不了……
「喂!那邊那個……那邊那個!停下來!」
突然一個叫喊自後方傳來,賴瑞起先不以為意,直到後頭的聲音喊了第三次時,這才注意到聲音明顯是在叫住自己。他不耐煩的回過頭,原本想直接回對方一句「叫什麼叫?你很奇怪欸!」但下一秒,他很快便慶幸自己沒有這麼做。
「部、部長好!」
因為太過緊張的關係,愛特諾軍禮被賴瑞做得不三不四。原以為自己會因此受到挨罵,但在他眼前的萊爾才不打算管那麼多。一看賴瑞轉過身來,馬上便將懷中的「包裹」塞到對方手中。
「隨便找間空房讓他待著,懂了嗎!」
高聲說完,萊爾旋即轉身就走,留下一臉困惑的賴瑞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猛然感覺到自己手中的重量,那竟然是……一名男孩?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賴瑞愣在原地,好一陣子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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