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寧靜的早晨,我駕車開往多雨鎮,那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好地方。
我的妻子和女兒早已待在那兒度假,就等著的我到來一起共享天倫。
「傑瑞,梅茜在昨晚凌晨去逝了。你放心吧,他們都睡得很安詳。」
我的愉悅心情一下子被收音機裡的話語給打亂了,我驚疑不定的看著收音機,卻又彷彿沒發生過任何事。
收音機和我說話?我仔細聽了聽。
收音機猶正放著悅耳的歌聲。
那是我最常聽到、也是我愛的歌曲之一。歌名就叫【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祝你愉快。那裡有美麗的彩虹...」
我想我應該是聽錯了,不再裡會,跟著收音機歌唱。
這時轉角突然衝出一輛卡車,我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迎頭撞了上去。
車子內突然響起了尖叫聲。
嗶——
我在熟悉的電子聲中慢慢清醒,入眼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有醫生、護士,還有我的家人,梅茜和蜜雪兒。
他們都在圍著我看。
「先生,你能看清楚這是什麼嗎?」
醫生在我眼前晃動他的兩根手指,於是我說:「手指,兩根手指。」
「伯格先生,請您看仔細一些,這是什麼。」
「兩根手指。」我說。
「傑瑞伯格先生,請您再確認一次,這是什麼。」
「我說兩根手指。」我有點不悅的回應。
「很好。」醫生用筆登記下來:「伯格夫人,妳的丈夫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您先跟我出來一下。」
「好的。」
梅茜彎下身吻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說:「別擔心。」
接著拭下眼淚,帶著蜜雪兒走了。
「爸爸再見。」臨走前蜜雪兒向我揮手道別。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依然一頭霧水。
我就這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直到天色漸晚,視線變得一片漆黑。
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這是一個傷患該受到的照顧嗎?就把我擱在這兒什麼也不做?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有人一直再呼喚我的名子。但我無法移動身體,只能任憑他們呼喚。耳邊隱約還能聽到那首【我的朋友】的悅耳歌聲。
我無法抵抗越來越強烈的疲倦感,漸漸地睡著了。
「你在搞什麼鬼!」
我在怒罵聲中驚醒,看見一個男人走到車窗旁,指著我一陣臭罵。
面前停駐著一輛車頭凹陷的卡車,而我的車頭幾乎全毀,我的身上及四周全是碎裂的玻璃。
「怎...怎麼了。」我下意識的回應著。
因為我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事物。
我怎麼會在車上!
我不是已經被這輛卡車撞傷送到了醫院去了嗎。
我愣住了,努力回想著。
「我問你到底是怎麼開車的!你最好給我下來好好道個歉!」卡車主人咆哮著。
我把身上的玻璃碎片清除,解開安全帶,以及纏繞在我身上的管線。天知道這些管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還沒碰到;車門就已經完全敞開,我不由得苦笑,看來這整台車是報廢了。
才剛離開車子,眼前突然變得漆黑無比。
驀然,怒氣沖天的男人不見了,他的卡車也跟著消失了。
前後場景截然不同。
我回頭一看,那裡有我的病床。
我又再度回到醫院裡了。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用力踹著病床,拿起一切所能拿起的東西亂砸。
我暴躁、憤怒,但更多的是越來越茁壯的恐懼感。
恐懼已經逐漸占據我的心靈。
這他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鬼事!
我轉身看向敞開的病房門口,右側有些微弱的光芒,似乎要指引著我前進。
我踏出病房,下意識的先看了看左方通道。那裡一遍漆黑,黑到伸手不見五指般的黑。
只是在最遠最遠的地方有一顆亮點,卻是相當的深遠、遙不可及。
而右方通道,有微弱的綠色光芒,一盞一盞的照明了前方的通道。
就在我還再思考要往哪個方向走時,從右方通道傳來了細微的呼喚聲。
「先...來...了...」
「什麼?」我問,朝聲音方向走去。
「是誰在那裡?」過了一個轉角,前面又是一條泛著綠色光芒的通道。
「伯...生...來為...藥了......」
我看見一個人影從通道盡頭慢慢走來,似乎是個護士。
「你再說什麼?這裡還有其他人嗎?還有我想請問我的妻子還有沒有來過這裡,他叫梅茜...」我用小跑步的走去,突然隱隱感到不對。
護士一直低著頭,喃喃自語著,右手拿著注射針筒隨意亂晃。
讓人無法忽略的是,那注射針筒的針管極長...差不多都有成年人的手肘那麼長了。
我大約接近了那名護士三米遠,就立刻停了下來。
那護士背在身後的左手上似乎拿著一樣東西,我無法辨認。
「咯咯伯...格...先...生咯...我來咯咯...咯為您上藥了咯...」
護士的聲音就像是在模仿木偶說話的樣子,一張一合的,一直發出硬物撞擊聲。
我慢慢挪動著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後退。
因為我發現護士的狀況越來越異常,她的身體不自然的傾斜搖擺,拿著詭異針筒的手也越晃越劇烈。
「護士小姐?護士小姐?」我連喚了兩聲,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伯格...先生咯咯...咯我來為您上藥了...咯咯——」
咯咯碰撞聲越來越快,漸漸變成一連串的密集聲響;且越來越大聲。
「伯格先生!」護士突然抬起頭。
這一刻,令我驚嚇不已。
她竟然沒有面容。整個臉像是被人剖開般的凹陷下去,呈現出一張由血肉混雜著不明組織所構成的噁心面容。
既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
那她是怎麼說話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護士瘋狂的扭動身軀,拿著針筒胡亂揮舞。
這時我終於看見了,護士的臉被她自己拿在手上,聲音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而她把自己的臉對向了我之後就停住了,那是一張撲克臉,毫無表情,但嘴巴張的極大。
她用那張臉「看」見了我後,就立刻朝我這奔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伯格先生我來為您上藥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我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傻了,愣了一會兒才轉身逃跑。
前方是我剛過來的轉角,而且離我不遠。
我衝了過去,卻發現原本的通道已然消失,出現的是另一條冗長的通道。
一樣都是微弱綠色光芒的通道。
「伯格先生,請您在看仔細一點,這是什麼?」
我循著聲音往頭上看去...
只見醫生拿著手術刀,整個人懸吊在天花板上,只露出半截身體不停的蠕動著。
他依然帶著口罩,但是無法遮住那裂到頸部且長滿利齒的大嘴。
「哇啊!」我大叫著,慌不擇路的逃竄著。
四處迴盪著咯咯咯的咬合聲,醫生仍在天花板上蠕動爬行。
「伯格先生...伯格先生...」
「伯格先生,你醒醒!」
我大叫出聲,從病床上坐起,不停喘著粗氣。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病房內相當明亮,窗戶外頭也有陽光。
原來剛剛那是夢。
我重新躺回病床上,鬆了一口氣。
「伯格先生您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護士幫我整理被褥,關心的問。
「沒事...」我有點畏懼的看了護士小姐一眼。
雖然明知是夢境,但我確實是被這位護士的「樣子」給嚇到了。
「好的。您如果感覺到身體有任何不適,請立即按那個鈕。」
我順著護士指的方向轉頭看去,那裡設置了一個淡綠色的按鈕,上頭標示著緊急通知。
「等等再來為您上藥哦。」
護士走到病房門口,啪的一響,我聽到類似有人摔倒的聲音。
我撐起身體,看到護士彎下身子,不知道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這時病房門便被闔上,使我無法看清。
護士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我吐了一口氣,驅散那些不明的緊張感。
這時我突然想起,忘記和那位護士詢問梅茜有沒有來過。
就在我準備按下那顆淡綠色按鈕;外頭傳來了一聲「咯」。
相當細微、但很清晰。
我愣了一下,身體立刻僵止住。
過了很久,正當我以為是我聽錯了的時候,「咯」又再次響起。
這次更加地清晰了。
「伯格先...來...藥了...咯。」
病房內像是慢慢熄滅的燭火,從明亮轉變為黑暗,窗戶外頭的陽光也漸漸被黑暗所取代。
我閉上雙眼,躺平在病床上。
這一刻我感到很絕望。
耳裡依然迴盪著那首【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祝你愉快。那裡有美麗的彩虹在等著你。
那裡沒有痛苦,沒有淚水,也沒有爭吵,只有滿滿的幸福。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祝你愉快,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