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缺憾的機體
「K．I．L．L！」
蘊含殺意的字句化成開戰的訊號，西西莉亞語音剛落，青白色的光束便自IS藍色之淚的附屬武裝──狙擊槍星光mk.III射出。
（來了！）
面對迎面而來的炮火，無數電流自一夏的大腦皮質擴散開去，全身的反射神經隨即作出回 應，讓肌肉為迴避眼前的攻擊作好準備。
然而，一股巨大的力量，比一夏早一步行動。
那是世上萬物都無法抵抗，名為「重力」的力量。
「咦？……掉、掉下去了！？嗚哇哇哇哇哇～～～」
突然失去浮力的白式，猶如斷線的木偶，連同操縱者一起高速墮落。在離心力襲擊全身的一瞬間，一夏注意到一條光束從頭上掠過，不過他已經沒有餘閒去細想這當中蘊含的意義。
三秒後，一道沉重的巨響響遍整個競技場，沿着觀眾席於場內不斷迴盪。
「發、發生了甚麼事！？」
「IS從半空掉下來了……？」
「該……該不會已經死……」
「蠢材！不要亂說話！……還是快點通知老師比較好吧……？」
觀眾的注意力都自半空轉移到競技場中央，白式墮落時揚起的沙塵令眾人無法看清楚一夏的情況，然而光是巨響和人體高速撞向地面的景象，已足以讓部分觀眾產生最惡劣的聯想。
「……這是怎麼回事？IS墜機？」
在半空的西西莉亞亦同樣感到困惑，原以為對手漂亮地避過攻擊，轉過頭卻發現他撞上了地面，生死未卜。
在英國接受IS訓練時，西西莉莉面對過各種不同的對手，當中亦有因為迴避動作過猛而撞上障礙物的例子，不過像一夏這樣『墜落』的還是第一次。
（應該下去追擊嗎？不，說不定這是那個男人佈下的陷阱，還是慎重一點比較好。）
即使沒有經驗，訓練的成果已足夠讓西西莉亞冷靜地分析戰況。
作為精通IS性能的代表後補生，她把超高等偵察器的敏銳度調高，以便它能穿越沙霧，收集對手的數據。
不一會兒，IS便把她所需要的情報顯示在熒幕上。
《警告！敵IS再啟動！》
「啊，沙霧散開了！」
「終於可以看到織斑同學了！」
「他沒受傷吧？」
由沙塵構成的薄霧逐漸被風吹散，白色IS的身影再度出現於眾人眼前。鮮紅色的液體並沒有出現在場內，令眾人放下了心頭大石。
在整個競技場的觀眾注視之下，一夏從墮落時造成的深坑中爬起來，沾滿全身的塵土令他看起來頗為狼狽。
「痛…痛死了……」
為了保護操縱者，IS的防護罩被設計成可抵擋大部分外來衝擊，不過一夏仍然感到全身像是被人用鐵槌敲打了一遍般。
而從手腳傳來的異常感覺，亦令他感到非常不安。
IS不受控制墮落，以及本來不應該出現的感覺，正引導他向最壞的方向思考。
猶如要印證一夏的不安，白式的熒幕突然彈出一句訊息。
《系統錯誤，無法正常啟動》
「可惡！這是怎麼回事啊！」
一夏按照過往學會的技巧，嘗試讓白式再度浮升，但是白式自剛才開始便沒有任何回應，連熒幕上的數據資料和警告訊息亦一拼消失，整台IS便像是關掉了電源，只留下披在一夏身上的裝甲，作為它曾啟動過的証據。
（那個P甚麼C的系統毫無反應，輔助AI亦好像關掉了…難怪身上的IS裝甲這麼重……）
即使使用了最先進的科技，IS仍然是一台金屬製品，當失去AI的輔助，IS便會立刻回復應有的重量。
現在一夏就像穿上數件中世紀時代的騎士鎧甲，這股重量足以讓普通成年人攤在地上動彈不得。
全賴過去數年來與九春一起修煉，一夏現在才能行動自如。
「啟動了數分鐘便壞掉，莫非政府對我有甚麼怨恨嗎……」
「呵呵，比想像中還有精神呢。」
「嗚啊！！」
「……真失禮，本小姐是妖怪嗎？」
「啊……抱歉，因為你突然出現……」
眼見一夏毫髮無傷，看來也不打算進攻，西西莉莉內心已把剛才的「墜落」歸因為操縱失誤，並決定下降高度親眼看看對手的狼狽樣貌。不過由於一夏被白式弄得頭昏腦脹，白式的超高等偵察器亦關掉了，令一夏被突然出現在近處的西西莉亞嚇了一跳，而這反應亦讓對自己容貌頗有自信的西西莉亞受到輕微打擊。
「算了，看到你這個悽慘的樣子，我就不與你計較了。本小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投降吧。」
「……還來啊？我不會投降的，不要浪費唇舌了。」
「呵～想不到你還滿有骨氣的，和差勁的操縱技術完全相反呢～」
「……」
白式的警告訊息，並沒有顯示在競技場和藍色之淚的螢幕上，故此知道白式墮落真正原因的人，此刻僅得一夏一人。
情報不足，加上對一夏評價過低，令西西莉亞分析得出的結論和現實情況大相庭徑。
作為敵人，西西莉亞並沒有責任去了解一夏面對的困難，不過對精神和肉體剛被IS折磨了一番的一夏來說，她的說話聽起來特別刺耳。
刺耳的程度，甚至足以讓一向隨和的他反唇相譏。
「不知剛才是誰被人用這麼差勁的技術躲過攻擊呢，偉大的代表後補生大人？」
「……還真敢說呢！」
反擊的言詞正正刺中西西莉亞最在意的一點，嫩白皮膚下隱約可見到因怒氣而壯大的血管。
「有本事便放馬過來吧，只有嘴炮是打不倒我的。」
「……你！！」
狙擊槍星光mk.III再度被舉起，透過槍上的狙擊鏡，西西莉亞碧藍色眼珠把一夏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只要食指一扣，她便可以把眼前對手一臉得意的臉孔打歪。
IS的防護罩會保護一夏的腦袋不被鐳射光束貫穿，但光束造成的強烈衝擊已足以引發腦震盪。
（既然你想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出醜，本小姐就如你所願吧！）
光是想像一夏昏倒在地、被全校學生恥笑的情景，便讓西西莉亞扣下板機的決心加強數分。
一方飄浮在半空，緊盯着少年的一舉一動；
一方在地上靜止不動，注視着少女每個動作。
（你完蛋了！）
（來了！）
攻擊性的光束伴隨殺意射出，撕裂沿途的空氣，不偏不倚地向着一夏的頭飛去。
在破風聲中，全場學生腦海同時浮現出一夏慘敗的模樣。
西西莉亞確信這一次自己不會再次失手，剛才的射擊無論時機、姿勢、甚至是瞄準動作亦堪稱完美。接下來只餘下用肉眼欣賞對手倒下一刻便足夠了。
然而，現實再一次背叛了她的期望。
「真危險，若慢了一步便真的不妙。」
「又避開了？……怎可能……」
毫髮無傷的一夏，在距離射線有三至四步距離的位置，調整因急劇運動而變亂的呼吸。西西莉亞充滿自信的一擊，連白式的裝甲表層也沒有擦過。
「怎樣，我又避開你的攻擊了～」
「咕！你這個人！」
這一刻，沒有東西能比一夏似笑非笑的表情，更能令西西莉亞感到屈辱。
真正的戰鬥鐘聲，終於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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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厲害……竟能避過代表後補生的射擊，一夏同學接受過甚麼訓練？」
「這些待會再說，山田老師，快點調查織斑的IS到底出了甚麼問題。」
「知、知道！我現在立刻調查！」
在競技場的監控室之中，千冬與真耶亦透過熒幕觀看一夏和西西莉亞的比賽。
場上兩台IS的數據情報都顯示在熒幕上，然而僅得西西莉亞的藍色之淚有完整的數據，而一夏的白式則只有名字和編號，其餘資料皆標示為「錯誤」。
豐富的IS知識和多年的經驗，讓兩名教師知道一夏的IS發生了異常情況。
在千冬吩咐下，真耶埋首於眼前的電腦，不斷敲打鍵盤搜集所需的數據。另一邊，千冬恍如要用視線把熒幕看穿一個缺口，雙眼從未離開過熒幕。
而在兩人身後，還有兩對視線透過熒幕看到一夏墜落的一幕。
「一夏……」
「這就是IS決鬥嗎？唔，比想像更有趣。」
視線的主人，正是從比賽開始便一直在憂心的篠之之箒；以及，雖然身為姊姊，但從未把一夏的危機放在心上、只顧欣賞兩台IS拼鬥的織斑九春。
九春輕描淡寫的語氣，與控制室的沉重氣氛格格不入。不過在場每個人都沒有餘閒去指責九春，這亦因為有人很清楚即使指責亦無法作出任何改變。
「結果出來了！」
真耶高昂的呼喊聲，讓其餘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待我看看……這怎麼可能！？白式接近九成的機能都關閉了！？」
「九成！？」
聽到真耶的報告，連一向處變不驚的千冬亦不禁叫了出來。
「是的！白式的PIC、武器系統、量子化系統和超高等偵察器都關閉了！……咦？這麼說來，為甚麼一夏同學還能走動的！？正常來說他應該已被IS的重量壓倒在地才對啊？」
「老夫鍛煉出來的徒弟才不會這麼軟弱，只不過是一台IS，連當舉重的道具也不夠資格。」
「那剛才的迴避呢！？沒有偵察器的輔助，一夏同學如何避開奧爾科特同學的射擊！？」
「只要留意槍口的位置，配合發射時機移動身子就可以了。那丫頭現正滿腔怒火，只要感應她的殺氣，便不難掌握發射時機。」
「……這、這真的是人類做到的事嗎？」
數日前千冬曾向真耶表示九春擁有全校最強的實力，當時她仍是半信半疑。直到今天看到一夏的表現和九春的解釋，她開始懷疑千冬的說法是不是把兩人的實力打了一個折扣。
假若真耶看過一夏和九春的修煉過程，說不定會認為這兩人曾接受過人體改造。
「先別管IS了！一夏呢！？一夏有沒有受傷！？」
看着眼前一對師生談論着無關重要的話題，箒終於忍不住打斷兩人的對話。
「篠之之同學不用擔心，目前白式的防護罩和絕對防禦系統亦在運作，足夠保護一夏同學的安全。」
「太好了……」
得知一夏安全，箒全身的緊張感都被釋放出來。但是當她發現真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時，立刻把表情的肌肉再度拉緊。
「請別、別誤會，我只是作為一夏的同學關心他的安全而已！絕無其他意思！」
「知道～知道～篠之之同學還真是不老實呢～～」
「嗚……」
若果地上有一個洞，滿臉通紅的箒一定會毫不猶豫便跳進去。
正當真耶和箒散發出粉紅色的少女情懷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千冬終於下定主意。
「白式已經無法發揮正常機能，山田老師，通知兩人中止比賽吧。」
「知道！我這就──」
「住手，讓他們打下去。」
真耶的說話、千冬的決定，被九春以一句話制止了。
「九、九春，你在亂說甚麼啊！？」
「唔？箒你這麼年輕便患上重聽了？要老夫替你診治一下嗎？」
「我才沒有重聽！！」
「織斑，」千冬怒視着與自己極為相像的妹妹，「這是一場IS比賽，而其中一方的IS明顯發生了故障，這場比賽已沒有公平可言，你懂的吧？」
「那又如何？只不過是故障而已，那傢伙還能打下去。」
面對世上最強IS操縱者散發出來的壓力，九春沒有像真耶和箒般抖着身子退縮，反而正面迎接千冬的怒意，完全不當作一回事。
「……作為教師，我不能讓學生冒着危──」
「別小看他了，千冬。」
「的確這場比賽是老夫所安排的，但當一夏上場後，這就變成他的戰鬥。無論是迎戰還是投降，都應該由一夏他來決定。只要他仍有戰鬥下去的意思，其他人便沒有資格制止這場比賽。」
九春的一番話，令三人再次把視線投向熒幕。
熒幕上的戰況並沒有改變，一夏仍於處於挨打局面，只能在地上翻滾跳躍，以些微差距躲過西西莉亞的射擊；而西西莉亞則支配了高空，單方面向一夏展開攻勢。
任何人看到這情況，也不會認為一夏有任何勝算。
不過───
《不要亂動，讓本小姐一槍了結你吧！》
《你真愛說笑！我為甚麼要給你射中啊？》
《只會一直逃跑，難道你不覺得羞恥的嗎！》
《一直射不中我，難道你又不覺得羞恥的嗎！！》
《咕～～！！本小姐今天一定要讓你俯首稱臣！給我站着！》
即使面對難以扭轉的劣勢，一夏亦沒有放棄。他把唯一能做到的事情──閃躲發揮至極限，以這技能與理應掌握了整場戰鬥的西西莉亞打成均勢。
「一夏等待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現在終止比賽，便等於否定了他的努力。這是你期望的結果嗎，千冬？」
「……九春，你不擔心一夏的安危嗎？」
「老夫鍛煉出來的徒弟才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難關就倒下，只不過是一兩個不利條件，與我們修煉時遇上的危難相比，完全不值一哂。」
「……」
真耶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景象。
最強IS操縱者、曾奪下首屆IS世界大賽綜合組冠軍、被冠上「女武神」稱號的織班千冬，此刻竟被一個年僅15歲的小女孩所散發的氣勢壓倒。
在控制室之中有三個人同意中止比賽，而反對的只有九春一人；同意中止的，有兩個學園的教師，而九春只是一個學生。
無論數量與身份，都是千冬佔優，然而場內沒有半個人能反抗九春的想法。
「山田老師，」經過一輪掙扎，千冬終於打破沉默，「繼續監視織斑一夏的狀況，若有任何變化立刻通知我。」
「是、是的！」
「千冬小姐！？」
「叫我織斑老師，篠之之。」千冬瞪了箒一眼，令箒把想說的話全吞回肚子裡。「我知道你想說甚麼，不過現在就讓他繼續打下去吧。若果我判斷有危險，便會立刻終止比賽………這樣你沒意見吧，織斑姊？」
「足夠了，」九春點了點頭，明顯對千冬的決定感到滿意，「既然是弟弟的出道戰，作為姊姊，我們只要默默見證他的成長，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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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嗄……」
「嗄嗄……嗄……」
「…嗄……有點本事呢……竟能在……本小姐的……槍下……支持這麼久的時間……」
「……你也不差啊……自從三年前在深山……遇上巨熊以來……我……第一次被追得…上、上氣不接下氣……」
持續了接近30分鐘的追逐戰，在兩人的喘息中稍告一段落。
在這30分鐘內，西西莉亞的狙擊槍開了多少發，連她本人都記不清楚。從聽到一夏的挑釁而血氣上湧的一刻開始，她便追着一夏的身影，以不把一夏射成蜂巢誓不罷休為宗旨，不斷朝他的腦袋開火。
不顧後果、毫無計劃的進攻，代價是白白浪費了大量體力和精神力。即使有AI的輔助，如洪水般湧入腦袋的資訊和精密的操作，對操縱者仍會造成負擔。
而沒有AI輔助的一夏，情況則更惡劣了。
沒有超高等偵察器，一夏必須長時間維持超高度的集中力，以肉眼和直覺判斷西西莉亞的發射時機。而且以防迴避方向被看透，一夏只能在發射後的極短時間內採取行動，這令他的感官神經一直維持於極為緊繃的狀態，開戰以來未有機會放鬆。
雖然背負着IS的真實重量奔跑同樣累人，但精神力的消耗更令一夏感到疲憊。
（真要命……這可和九春的修煉餐單不分上下呢……）
一夏一邊在內心訴苦，一邊用右手抹走額上的汗水。冰冷的IS手腕讓發熱的腦袋稍微得到休息，令一夏有餘閒分析眼前的戰況。
（過了這麼久，IS還是沒有任何回復跡象……不能飛行，對手是中距離射擊型……………這是整人遊戲吧？）
假若西西莉亞會接近身邊攻擊，一夏仍有信心以這種狀態取勝。不過西西莉亞的主要武裝是狙擊槍，攻擊風格是在高空射擊，無法飛行的一夏，只能在地上單方面被攻擊。
（再這樣消耗下去，我會變得越來越不利……而且根據九春的情報，那台IS還有秘密武器尚未使出來……）
冷靜分析兩人的戰力、比較勝敗的因素，一夏得出的結論是──
「真是的……這樣我豈不是毫無勝算嗎？」
「你說得沒錯！正正就是毫無勝算！！」
「又來了啊……」
在一夏思考期間，西西莉亞已經恢復體力，臉上再度展現出高傲自滿的新月形笑容。而一夏無意之間說出口的話，更是助長了她的氣焰。
不過他已經沒有體力再為此而動氣了。
「怎麼了……該不會又是來叫我投降吧……」
「放心，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唔？甚麼意思？」
「儘管動作粗劣難看，不過你是第一個在我的槍下支持了這麼長時間的人，看來我要修正對你的評價。」
「謝謝你的讚賞……不過，怎麼我突然感到一股寒意？」
一夏從多次生死危機中鍛煉得來的直覺，此刻正全力運作。自脊椎底部浮升的寒意，與身上流出的冷汗相配合，加劇了全身的不快感。
「本小姐決定了，」
一直瞄準着一夏的藍色槍口被放下，取而代之，散發黑色光芒的IS手指指向一夏。食指的動作成為訊號，安裝在肩部裝甲的BIT微微搖晃，四位騎士正期待着主人的進一步命令。
不過從一夏的角度看來，比起女王與騎士，此刻的西西莉亞較像女獵人牽拖着四隻流着唾液的獵犬。
「我要把你視為一個真正的對手，用盡我西西莉亞．奧爾科特的一切力量擊敗你！」
（糟糕，她認真起來了！）
放開束縛的繩索，獵犬立刻脫離主人旗下，撲向眼前的獵物。
一夏雙眼一蹬，全力向後一躍，避過迎面而來的兩道光束。
「嗚，可惡！」
然而，雙腳還沒來得及落地，另外兩道光束已自身邊擦過。若不是防護罩仍在運作，一夏的血液早而化成飛沫濺灑在場上。
經過30分鐘的纏鬥，西西莉亞已經掌握了一夏的閃避動作。
「來吧！在本小姐的全力之下，你還能支持多久？3分鐘？2分鐘？抑或是連1分鐘也支持不了？讓我見識一下你還有甚麼本事吧！」
「可惡，這傢伙處於上風，嘴巴變得更加不饒人了！」
四枚BIT加入後，本來呈五五均勢的比賽立刻出現變化。
一夏之前力保不失的防護能源，在四道炮火的洗禮下不斷扣減，不足1分鐘的時間便失去了三分之一。
機械沒有殺氣，開火時亦無須扣動板機，至今用來避開炮火的技巧都無法派上用場。再加上四枚BIT分散攻擊，每當被來自身後或上空的炮火擊中白式的裝甲時，一夏都感覺心臟快要嚇得停頓了。
（絕對不能停留！會被包圍的！）
前面是三枚浮空的BIT，身後是瞄準着自己背部的BIT，一夏毫不猶豫，衝向眼前已經佈好的敵陣。
「危險啊！織斑同學你走錯方向了！」
「快轉身啊！」
即使觀眾給予提示，一夏仍沒有改變方向。
四道藍白色的光束配合時間差射出，全場觀眾都以為一夏這次鐵定會因錯誤的選擇而被光束貫穿。
不過，一夏再次超出了她們的預期。
前方的三道光束的確命中了，但擊中的部分只是一夏肩膀和背翼等防護罩較薄弱的位置，消耗的能源不多，即使裝甲受損亦對一夏沒有太大影響。
而後方的光束，則連一夏的裝甲表層也沒有擦到。
對此刻的一夏而言，與其轉身把背部空出來給三枚BIT射擊，倒不如冒着危險，先避過眼前可見的三道炮火，之後再集中處於來自後方的射擊。
冒險的結果，與一夏的預期完全一樣。
「嗄…嗄……怎樣，2分鐘快過了啊！」
滿身大汗的狼狽姿態難以稱為帥氣，但一夏成功讓競技場爆發出一股歡呼聲。
（織斑一夏……想不到他竟然會走向炮火最密集的地方，雖然看似很魯莽，不過這個選擇在剛才的情況是最好的……）
對一夏的選擇給與最高評價的人，正是在半空看着整個過程的西西莉亞。
（本來已經瞄準好他的退路，想不到他不退反進，害我錯失了一個機會。看來我真的太低估他了……不過！）
西西莉亞意念一轉，四枚BIT再次從不同的方向包圍半跪着的一夏。
（這一次不會再讓你輕易逃過了！）
（這樣下去的話，真的不太妙呢……）
肺部不斷渴求更多的氧氣，心臟的跳動聲在耳邊演奏出一首敲擊樂──當一夏停止走動後，身體各處立刻向他發出最大的抱怨。
「嘎……嘎……」
自雙腳傳來的痛楚逐漸增強，每動一下都像要抽掉一夏全身的力氣，光是要站起來已經非常困難。
（話說回來，我到底為了甚麼而比賽的……）
在極度痛苦之中，一夏重新思考戰鬥的意義。
（這場比賽本來就是九春那傢伙擅自訂下的……而且還隨便拿我作賭注…………就算打嬴了，我也沒有任何好處……）
毫無意義的戰鬥，磨蝕着一夏的鬥志，驅散了身體僅餘的力氣。
（何況我的IS一開始便壞掉了，這場比賽就算輸了，應該也能以這個理由推翻結果吧……大不了之後拿一台量產機再比賽。）
現在放棄的話，便不用繼續受這種無謂的痛苦了──這種想法於一夏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唔？不動了嗎？」
指揮着BIT的西西莉亞，看到一夏停在原地不動，立刻把BIT佈置在一夏的四周，封截各個退路。
「終於耗盡體力了嗎？作為一個新手，能夠堅持到這個地步，已經值得自豪了。」
四枚BIT逐漸收窄和目標的距離，只要西西莉亞一個命令，四道光束便會同時命中中央的一夏。
「那麼，就讓本小姐結束這場比賽吧！」
（被包圍了……看來她想一口氣取勝呢……）
即使意識到危機，一夏亦沒有站起來。他已經沒有對抗的本錢。
不斷喘氣的他只是微微抬頭看了看四周，隨即閉上眼去，回歸內心的思考世界。
只要再過一會，便能脫離這種痛苦了。
（不過──）
四枚BIT已經來到最佳的發射位置。
（不過──）
發電機凝聚能源，化成具有貫通能力的光束。
（不過──）
西西莉亞舉起張開的右手。
（不過──）
五次手指逐漸收緊，作為開火的訊號。
「不過……還是不能放棄啊！」
「怎、怎麼了！？」
伴隨一聲吼叫，一夏突然不知從那裡產生一股爆發力，整個人奔馳起來，擺脫了BIT的包圍。
事出突然，再加上被吼叫聲嚇了一跳，讓西西莉亞錯過了開火的時機。
「嘖！無謂的掙扎！」
西西莉亞回過神後，立刻指揮BIT從後追捕一夏。在密集的炮火之中，一夏無視防護能源的消耗，繼續向前飛奔。他與競技場的內牆，只餘下三十米的距離。
「竟然自己走向絕路，失去理智了嗎！」
為了提高命中率盡快取勝，西西莉亞並沒有讓四枚BIT從遠處射擊，反而繼續追逐一夏的身影，兩者只相距不足十米的距離。
「嗚啊啊啊啊啊～～～」
「跳起來了！？」
當快要和內牆相撞時，一夏右腳踏上牆壁，借力一跳，躍起至近十米的半空。
（他想逃向高空！）
西西莉亞於一瞬間作出判斷，改變BIT的瞄準角度，讓四道炮口指向高空。
這個錯誤判斷，讓她失去了寶貴的武器。
「嗚啊啊啊！」
一夏並沒有借勢飛向高空──早已失去飛行能力的他，順從重力從半空大力往地面撞下去。當看到一夏孤形的移動路線時，西西莉亞已喪失召回BIT的機會。
沙塵散開後，四枚漂浮的BIT只餘下三枚，而在一夏用拳頭大力敲擊造成的洞穴中，則可清楚見到藍色的碎片──BIT被破壞後的部分。
一夏的掙扎，讓他取得了整場比賽的首個成果。
「嗚啊！」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享受成功感，管理危機的本能警鐘再度響起。他連忙把頭移開，藍色的光束隨即穿越了腦袋的原有位置。
即使失去了一枚BIT，餘下三枚交織而成的火網對一夏來說亦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而且，BIT的主人仍在遠處虎視眈眈。
「左腳，我收下了！」
看準一夏為了迴避BIT而失去重心的一刻，星光mk.III再度吐出火光。巨大的藍白色光束不遍不倚命中一夏的左腳，衝擊力讓他在地下滾了數圈才停下來。
（終於……射中了。）
比賽開始了30分鐘，西西莉亞首次以狙擊槍命中一夏，然而此刻佔據着她內心的並不是成功感，而是一股無法釋懷的疑惑。
（為甚麼……他剛才不向上逃？就算要擊落藍色之淚，在空中同樣有各種方法……話說回來，除了比賽剛開始的一刻，他好像就再沒有飛上天！？）
回想起整場比賽的過程，她的疑心逐漸變大，讓她放棄進一步追擊躺在地上、全身不斷抖顫的一夏。
（……不確定一下不行！）
「喂。」
「……嗄嗄……怎、怎麼了？」
即使防護罩和裝甲保障了操縱者的安全，亦沒有辦法完全隔絕武器對肌肉和骨骼造成的衝擊。
對此刻的一夏來說，任何撞擊都會讓疲勞的肌肉感到莫大的痛楚。
「你……剛才為甚麼不逃向半空？」
「嗄……這、這與你……又有甚麼關係啊？」
「……那我轉換一下說法………你的IS，是否不能飛行？」
「…………」
面對西西莉亞正確的推測，一夏沒有任何反駁，以無言代替坦白。
（……果然！！）
作為代表後補生，西西莉亞本因可更早察覺一夏的IS處於甚麼情況，但因怒氣剝奪她的觀察力和判斷能力，才會讓雙方纏鬥了接近30分鐘的時間。
當腦袋冷靜下來，回復原有的思考能力後，一夏的異常狀況便無法暪過她的雙眼了。
「你為甚麼不說出來？這樣便可終止這場比賽。」
「……我的IS發生故障只是我的問題，與比賽無關吧。」
「怎會沒關係！！還是你認為可以憑一台壞掉了的IS打敗我！？」
近乎吼叫的聲音，即使一夏的IS已經失去集音能力，他仍能聽清楚西西莉亞的一字一語。
「怎可能，我沒這麼自以為是。」
「那為甚──」
「就算比賽輸了也不要緊，」一夏抬起了頭，在沾滿塵土的臉上，唯獨一夏的雙眼散發着光芒，「不過我絕對不能向自己認輸。假若因為IS故障我便放棄比賽，日後我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你到底在說甚麼啊！莫名奇妙！」
「你不用在意，這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你只要用你的方法取得勝利便可以了。」
（這男人……到底在想甚麼啊！）
本來想弄清楚眼前對手的想法，然而通過對話得出的結果，卻讓西西莉亞如陷五里霧中，更難理解一夏的行動原理。
在一瞬間，她曾懷疑過一夏是否另有陰謀，不過一種近乎直覺的感覺，讓她選擇相信眼前對手的說話。
（他究竟有甚麼目的？為甚麼要堅持到這個地步？）
以一般的IS比賽來說，只要其中一方的IS發生嚴重的故障，操縱者大多會向監控室回報，並由監控室決定比賽是否繼續下去。
雖然西西莉亞並未完全掌握白式的故障程度，不過她相信若IS因故障而無法飛行，監控室一定會中止比賽。另一方面，亦沒有操縱者願意使用不能飛行的IS比賽，這猶如駕駛無法轉彎的車子參加賽車比賽，只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正因如此，西西莉亞無法理解為何一夏能堅持戰鬥至今。
（……算了，這個男人的戰鬥理由與我無關，我只要取下這場比賽的勝利便足夠了。）
「你的決心值得讚賞，不過很遺憾，本小姐並不打算因此而手下留情。」
透過狙擊鏡，西西莉亞能看清楚一夏因疲累和痛楚而扭曲的表情。只要扣下板機，她有自信能結束這場已經沒有意義的比賽，一夏顫抖的雙腳絕對無法再躲過下一輪攻勢。
「不用在意，這樣子更好。」
即使如此，一夏仍然用雙腳站起來了。
即使雙肩已失去支持IS的力量、即使雙腳隨時都會被自己的體重所壓倒，即使全身的體力和精神力跟隨汗水排出體外，一夏仍然站起來了。
這款模樣，令西西莉亞從心底浮現一股難耐的焦燥感。
（……這種焦燥感是怎麼回事！？）
儘管外表毫無動搖，但難以言喻的感情正侵蝕着西西莉亞內心的平靜。
它與悔恨相似，但西西莉亞並不憎恨眼前的少年。
它與空虛類近，但西西莉亞並沒有失去任何東西。
它與挫敗同源，但西西莉亞已經掌握了整個比賽。
正因無法理解，西西莉亞更難以忍受這股感情。
她唯一知道的，是這股感情是由眼前的少年所觸發。
「真是的！你這個人麻煩極了！」
為了宣洩內心的不快，西西莉亞選擇扣下板機，藍白色的光束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射向一夏。
「嗚！」
眼看光束快要命中，一夏不知從哪裡擠出一股力量，扭動雙腳的關節，讓身體偏離中線避過光束。
不過──
「嗚啊──！！」
微弱的掙扎能避過胸口被擊中，卻無法讓肩膀躲過攻擊。
「無謂的掙扎！」
衝擊讓一夏整個人失去重心，西西莉亞立刻改變移動槍管，重新對準目標，第二發光束隨即射出。
一夏才剛站穩，便看到藍白色的光芒佔據了整個視野。
「可惡啊～～！！！！！」
失去迴避機會，一夏僅能交叉雙手保護頭部，作出無意義的防禦。
藍白色的光束和白銀色的裝甲相撞，爆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形成一個白色的圓幕。
光芒璀璨得讓競技場的觀眾紛紛閉上雙眼或以手遮擋光線，儘管無法看到一夏的狀況，但眾人都已知道比賽的結果。
「……完結了呢……」
於半空看着整個過程的西西莉亞，呼出了積鬱在胸口的一口氣。
同時，她終於理解到心底令人焦燥難耐的感情是怎麼回事。
（我明白了……）
那並不是憎恨、空虛或挫敗，而是──
（是遺憾啊……）
闊別良久的感情再度浮現，儘管取得了勝利，西西莉亞卻無法如願展露出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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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
「織斑老師、篠之之同學，請放心，電腦顯示一夏同學的生命狀況很正常，所以…………兩位請不要壓在我身上啊！！！！！」
一夏被光束正面擊中的一刻，千冬和箒即時失控、一邊尖叫一邊衝向熒幕，恍如要借助熒幕穿越空間，立刻到達一夏的身邊。
而在熒幕下工作的真耶，便慘被兩人壓在底下，額頭更因此重重撞向鍵盤，現出一道道紅印。
「唔，32分鐘……看在他的毅力份上，算他勉強合格吧。」
「九春……你打算怎樣收拾殘局啊……」
「啊？」
「不是『啊』吧！」
眼見九春對一夏的慘敗結局毫不在意，更沒意識到一夏接下來要面對的難題，箒終於忍不住咆哮起來。
「你和奧爾科特不是說好，若一夏輸了的話便要當她的奴隷嗎，現在怎麼辦啊！？」
「啊，好像是有這回事。」
「原來你忘記了啊！？」
一直以嚴謹和內斂為做人宗旨的箒，面對九春亦無法壓抑內心的激動，連環發出高頻率的叫聲。
「既然輸了便沒辦法，只好讓一夏去當那丫頭的奴隷了，說不定會有所得着。」
「……一夏……悲哀的一夏……」
終於，憤怒超越了臨界點，轉化成無奈。失去了生氣的動力，箒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對青梅竹馬今後的生活默哀致意。
「篠之之同學平日在課室那麼文靜，想不到骨子裡是個激情的人……」
由於箒和九春的對話，真耶發現了學生意外的一面。
「那丫頭只是不擅於控制感情而已，一生氣便會徹底忘形。哼，今後三年她必須學會如何不讓怒氣控制自己才行。」
「說、說得對呢……」
（不過，若像學姊般一動怒便釋放殺氣也不太妙吧──）
聽到千冬的說話，真耶腦海隨即浮現出感想，當然真耶並不會愚蠢至宣之於口。
不過───
「真耶，你是否在想甚麼失禮的事？」
「沒、沒有、有！怎麼可能呢～～哈哈～～」
細微的想法變化，仍然逃不過「女武神」的雙眼。
「哼，算了，立刻派人回收競技場的織斑弟吧，我看那台IS應該不能量子化的了。」
「知、知道！」
由於千冬判斷弟弟的狀況更重要，讓真耶僥倖逃過鬼門關。
「兩位老師，老夫有一個問題想發問。」
「唔，怎麼了織斑？」
九春的聲音令兩人把目光自熒幕拉開，得到教師的准許，九春隨即說出內心的疑惑。
「一般來說，IS比賽戰敗的一方會處於甚麼狀態？」
「說起來，我們還未教這一部分呢～」回想起開學至今的課程內容，真耶明白到九春為何會沒有相關的知識。「讓我來解答吧～基本上當一方的IS被判敗北後，IS便會停止運作，唯獨『操縱者保護裝置』會繼續運作，確保操縱者能安全降落地面，期間機體會以後備能源啟動防護罩，以免操縱者被流彈所傷～」
「唔，聽起來IS的機體還滿人道的。」
「當然了，雖然IS有成為軍武的潛質，但目前的IS比賽充其量只是競技，保護操縱者的安全是IS設計師的首務啊～～」
「原來如此，老夫受教了，感激不盡。」
「不要客氣～～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九春同學還有沒有甚他問題？」
不知是否九春的發問令真耶作為老師的自尊得到滿足，此刻的真耶看起來非常愉快。
看到後輩如此投入，站在一旁的千冬也不好意思插入對話。
「唔，老夫還有一個問題。」
「好的好的～～請隨便問吧～～」
「按照山田老師你的說法，一夏現在的狀態是否異常？」
「「「咦？」」」
聽到九春的說話，三人立刻轉頭把焦點放回熒幕。
只需一瞬間，她們便理解九春的意思。
因為透過熒幕，他們看到包圍着一夏的光芒，非但沒有減弱，還變得更加耀眼，讓整個熒幕散發着足以令人昏迷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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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西西莉亞正陷入比賽開始以來最混亂的情況。
「又發生了甚麼事情啊！？」
光束擊中對手的一刻，他的身邊爆發出一邊光芒。當意識到異常情況時，光芒已經加強成為閃光，即使西西莉亞已緊緊閉上雙目，光芒仍然穿過眼皮，刺激視網膜的感光細胞。
「嗚啊啊啊─────」
這種情況維持了多少秒？1秒？2秒？3秒？
理智告訴西西莉亞只過了一段短時間，但精神感覺卻讓她渡過了很長的主觀時間。
即使光芒逐漸消散，她亦不敢一下子張開眼睛，只讓眼皮逐少逐少張開，就像擔心強光會再度出現般。
當眼睛適應了四周的光度後，她才有勇氣用視覺觀察四周的環境。
此時，於競技場地面的『異物』，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本來應該在該位置的白式，被『異物』取代了。
『異物』的外形與一般的IS截然不同。瘦長的四肢、包裏全身的裝甲、以及毫無特色的設計，令它看起來活像是電影中的機械人般。
若不是『異物』的頂端出現一夏的容顏，西西莉亞甚至無法確定這是一台IS。
「那──」
「這──」
「「這／那到底是甚麼東西啊！？」」
由兩位參賽者同時發出的叫聲，響遍了整個競技場。
＝＝＝＝＝＝＝＝＝＝＝＝＝＝＝＝＝第五話 完＝＝＝＝＝＝＝＝＝＝＝＝＝＝＝＝＝
創作內容
(IS同人小說)IS－ THE KING OF HEART 第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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