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開啟,與走廊相連的水泥牆貼有嚴謹風格的壁貼和淺色系磁磚鋪成,一面樓層約有三十坪寬,一層一戶的概念,沿著壁邊擺放幾盆祝賀花籃,一扇厚實木門立在眼前,門牌掛設「天主教台灣地區福音團」。
鈴重新拉緊外套上的拉鍊率先走在前,從袖口滑出夾藏的蝴蝶刀握在手心,一鼓作氣以腳頂開大門……
室內寬敞,地板完全無擺放任何雜物,前方放置教會搭建的木造舞台,蓋有大紅的絨毛地毯,靠牆的部分則掛起與天花板相連的大大的紅布簾,舞台擺置爵士鼓、吉他、電子琴和譜架,舞台旁的牆面裝設未開啟的液晶螢幕,壁面懸掛大大的鋼製十字架、焊進牆上兩行「追隨真主,無惡世界」宛如鋼鐵信念。
但也不完全空無一物,在舞台前站著兩位西裝筆挺、梳著同個油頭的男人,一位年約四十來歲的穩重男子、雙手背在後腰;另一看似只有二十初頭的嚴謹青年、手持銀製長槍,看似有備而來。
鈴與傘姨只看一眼便分清楚誰是誰的獵物,然而對方先開口:
「大駕光臨,道不同勿相謀,請立刻驅散鬧事的黑道小犬,以平和結束紛爭。」
哦?諾伊茲置在敞開的門口之外看戲,不禁吹起口哨,情報這東西果然是兩面刃,獲取資訊也是被掠奪的瞬間,有潛藏者向「神聖福音」通風報信呢,無所謂,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多說無益,諾伊茲面罩下的嘴角彎起冷笑,跨進神聖福音據點的地盤後,順手將門關上。
是信號,聽到後頭傳來關門聲響,鈴釋出犀利的殺氣,彎腰衝向舞台前的獵物,見來客早一步行動的西裝青年大步走到長者面前,將手上的長槍握在掌心懸了一圈後,握住長槍槍柄以突刺攻擊,目標是鈴的眉心。
鈴側身避開銳利,被阻斷了前進,青年抓緊側身的時機,馬步一跨將長槍當作掃棍襲向鈴的胸口,掃槍的力道夠勁便可劃分筋肉,青年抱持抹殺眼前敵人幾乎下足了狠勁,在銀製尖端逼近對方的胸口時……
華麗、黑色蕾絲滾邊的洋傘從青年的頭頂上方落下,輕柔沒有聲音,悄悄印入青年的視線,他意會到有甚麼人接近自己的瞬間,一道力突然將青年推開,也中斷他剛剛掃槍的攻勢。
「保羅?」
青年握著長槍向旁退了幾步,疑問為什麼前輩要阻斷自己的攻擊,而喊出剛剛將他推開的長者的名字,不過喊出的同時也有了答案,因為青年原本站的位置的上空,一個頭戴狐狸面具穿著黑色奇裝異服的女人,以纖細的雙手握著旋轉的黑洋傘,傘邊像高速旋轉的刀片般,切傷保羅出手推開的臂膀,鮮血自傷口處奔出。
「別分心,雅各。」
被稱呼雅各的青年立即收起擔憂的心,將注意力轉回剛剛逃過一劫的鈴時,鈴已經逼近眼前以蝴蝶刀凌厲的刺向雅各的太陽穴,千鈞一髮他閃過了,保命的代價是耳朵幾乎被利刃削去半截,速度太快了!擅於中長距離的他一但被近戰侵入領域只有死路一條,這個藍眼的人是雅各的天敵。
另一邊的保羅輕皺眉,向後一退躲開傘的切割,以戴有虎指的右拳重力攻擊傘面,只要擊破武具,這纖細的女人便無需畏懼,傘姨緊握洋傘被粗暴的蠻力攻擊,在半空中硬生生被推出幾尺遠,重重跌落在地滑行幾公尺,保羅表情回復穩重,視線緊盯躺在地的傘姨。
雅各以長槍抵擋鈴的刀刃,刀刀砍在銀質槍柄發出清脆金屬聲,傘姨從地板生氣爬起確認手中寶貝洋傘是否被打歪,不願意貿然接近使用擅於肉搏又一身蠻力的保羅,對方見傘姨沒進一步的打算,便去搭救陷入苦戰的雅各。
這時諾伊茲在後方沉靜地觀望局勢,給傘姨一個訕笑:
「身經百戰的前輩居然翻船。」
「閉嘴!到底有沒有心要解決懸賞任務呀?狙擊手不帶槍,有槍不是比較省事嗎!」
無視傘姨氣急敗壞的指責,諾伊茲微微偏過頭,雙手塞在外套口袋,盯著陷入二對一戰鬥的鈴的身影:
「我的狗絕對會贏,沒帶任何武器就是信任的最好證明,而且這場戰鬥是送給她的禮物。」
同時面臨近戰和中遠距離的敵人鈴立刻屈於下風,雖然避開保羅連發的猛拳,卻無法顧及到躲在背後夾擊的冷槍,尖銳擦過鈴的腰身劃破的外套和襯衫,鮮血急遽滲透灑在磁磚地板上,單調的淺色更顯血跡的耀眼,鈴咬牙趕緊收刀脫身退回諾伊茲和傘姨身前。
彼此重新調整呼吸,雅各清秀的臉因為耳朵被削掉一半的疼痛而扭曲,鮮血淋漓滴落在他的西裝,他目光由上至下打量著傘姨,接著眉頭深皺一臉不悅,好像清淨之地被污穢了似:
「這裡只歡迎身穿樸素的信眾,妳……太花俏了。」
傘姨微微低頭,雙手拉開哥德蘿莉服的裙擺,並以靴子的腳尖立定在原地俏皮的轉了一圈,似乎刻意向少年展現自己身上的華麗。
「哎呀,好失禮哪!看你年紀輕輕,居然不懂女人家的時尚,耳朵看起來很痛的樣子呢。」
「作怪!」
受到挑釁的青年按捺不住滿腔的怒氣,手持銀製長槍邁步衝向前,搶先攻擊令他極端不順眼的傘姨,打算一個突刺先發制人。
見年少輕狂的小朋友壓抑不了怒氣,誇張的朝自己衝來,傘姨倒是樂得不可開支,因為激怒對手一直是她的最大樂趣,這才是她歡愉的戰鬥:
「好熱情吶,可惜阿姨只對六十歲起跳的老男人有興趣,毛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是回家摸媽媽的奶吧。」
雙手握住傘柄,在長槍的攻勢接近自己領域的一刻,按下撐開傘翼的開關,阻擋刺槍的尖銳,金屬與金屬強力撞擊的瞬間迸出細碎的火花,雅各對自己的突刺被傘翼隔絕大感訝異,憤怒的握緊槍柄改以甩動槍頭,打算劃破傘翼,嘴裡反擊:
「一個女人家竟然講出如此污穢的話!」
銀製的槍頭哪可能勝過鑽石的硬度呢?雅各的意圖在次落空,不可置信帶有幾許難堪的嘴臉讓傘姨樂得不可開支,如此一來便能添增她那心靈內那空蕩蕩的空缺了。
不過耍猴戲也只能到此,傘姨真正想欣賞的是漫天飛舞的櫻花紅,她以傘作為盾牌擋住雅各的長槍和視線,單手從傘柄抽出隱藏的西洋劍,刀鋒銳利發出蒼白冷峻的銀光,按下收傘的開關,蹬著靴子擺出標準的西洋突刺姿態,優美而莊嚴,劍心刺穿雅各的胸、肺、心臟和背脊後抽出,在人體製造一個完美的肉窟窿,全部都在短短幾秒之間發生,不是沒來得及反應,而是實力和武器的差距太大。
雅各緊咬牙根,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一度無法呼吸,左手捏住被刺穿的窟窿,鮮血如泉從胸前和背後汩汩湧出,傘姨扔掉染血的西洋劍,狐狸面具上兩眼閃爍戲謔的青光,雅各以僅剩的生命揮動在右手的長槍,一髮一毫也行,只要能傷到對方死也算是對真主有交代。
但,右肩傳來劇痛,雅各微微撇過頭檢視,發生何事?一把華麗的黑色洋傘,快速轉動的傘翼如絞肉機,切碎了他上肢的關節處,原本應該拿長槍的右手臂,陳在血攤中橫躺在地,雅各發出絕望又痛楚的淒厲叫聲。
天花板和磁磚揮灑了艷麗也鮮美的瀑布奇景,傘姨回身撐著傘儘可能別讓自己被櫻紅的人血淋濕了,面具下的她笑得燦爛而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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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鈴左手壓著腰身的傷抑制血量,與保羅對視時看出對方態度冷靜而莊重,似乎想說服甚麼:
「落成如此下場也堅持為黑道而戰嗎?為何不選擇站在真主一方共同幫助台灣變成更友善的世界呢?」
不理會對方說的話鈴在次搶先行動,右手拎了蝴蝶刀以刀鋒直逼向前,保羅迅速以備戰姿態向後退一步避開刀鋒,看準時機大拳一握抓住鈴的右手腕,保羅打從心底同情被黑道蠱惑的人們,但為求台灣更美好,他決定快速奪取對方性命好結束這場無謂的戰鬥。
「只憑一把短刀就想拿取敵人的性命?真是莽撞呀,少年。」
被扣住手腕箝制行動的鈴聽聞對方說的話,怒了,誰說刀只有一把?沾滿鮮血的左手從袖口滑出蝴蝶刀,射向保羅的眼。
驚訝,保羅甩頭避開突如其來的暗器,鈴再次滑出第二把蝴蝶刀,射出,這次保羅避不開,刀鋒直接插入眼窩,他因疼痛而鬆開了手,鈴重新恢復自由後,雙腳一蹬躍至對方的肩膀,踩在上頭蹲著身,左手抓起保羅的油頭並將其抬高,另一手高高舉起唯一的利器,冷冷的回應:
「根本沒有真主,我認識的李湮獄不過是個奇怪的混帳。」
不給獵物任何掙扎與禱告的機會,因為鈴只是覺得這些教徒口中的崇高讓她噁心,刀鋒重重侵入保羅右邊的太陽穴,用力一擰,血霧與肉塊噴濺而出,鈴相信即刻的保羅已經領悟到,「黑暗才是台灣唯一的救贖」。
踏過保羅的屍體,鈴撐著傷走回諾伊茲身邊,一旁的傘姨拍掉裙襬上的雜物,將洋傘收起後又啟動傘柄上的開關張開傘翼,就這樣重複幾次同樣的動作,直到上頭黏有的血珠與肉屑甩乾淨才停止,接著單手誇張的在染紅的面具旁附近搧風,開始抱怨:
「哎呀,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諾伊茲則是踩著鮮血與肉塊走上舞台,大約檢視了一下備置後,從外套的內袋拿出一只約有掌心大的不鏽鋼隨身酒瓶,和一小盒火柴盒,扭開瓶蓋將瓶內的黃橙色液體倒在布簾上。
站在後方等待的鈴聞到濃郁香醇的酒氣,自知無法勝任酒精,她迅速掩住口鼻稍微退幾步,雙眼依舊注視諾伊茲的一舉一動,他也同樣離開木造舞台,將褲袋內的火柴盒取出,劃開,點燃,扔向被酒精浸溽的紅布簾。
眨眼間紅布簾燃起了火舌迅速竄起延燒所有鄰近之物,艷麗的紅火貪婪地吞噬整片布簾,沿著天花板持續擴散殘燼的領域,幾秒前的酒香變成刺鼻的焦味逐漸瀰漫。
與火海不過幾尺之距的諾伊茲卻不為所動,站在舞台前安靜地欣賞這場火舞,鈴掩著口鼻走到他身旁,任憑灼熱的高溫噬咬他們兩的肌膚,鈴不明站在這的意義為何?但也無所畏懼,只要專注跟在諾伊茲身後走就對了。
「消氣了?」
「折斷他的脖子之前,說甚麼都不會消。」
聽到答覆後,諾伊茲發出咯咯笑聲,究竟是發生甚麼樣的瓜葛可以讓鈴如此糾結?他沒詢問的打算,也不必要浪費時間去聊……機靈的諾伊茲何嘗不察覺鈴的怒?既然未開竅就永遠別開竅吧。
兩位牧師的頭像圖與自傳嵌在牆面上,被烈火燒毀了整個生平經歷和鑲金的名牌,連姓氏都沒來得及看清便付之一炬了,在死亡之前所有一切皆是虛名,在大火之中所有一切都成過去,何必知道獵物的名字呢?鈴沒有心思去哀悼。
--譚保羅、余雅各。
與鈴相反的,諾伊茲則會記住承接過的懸賞名單的獵物名字,為了掌握情報必須得從名字下手,但卻從此深埋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也許這是他贖罪的緬懷方式,完全不必要的脆弱。
身後傳來鞋跟用力跺磁磚的叩叩響聲,吸引諾伊茲的注意。
「哼,愚蠢的小少爺和無腦的小笨狗,想死的話傘姨可不奉陪,被活活燒乾骨頭之前先把酬勞付清!之後愛怎麼死都行,傘姨相當樂意幫忙處理小笨狗的屍體呢!」
傘姨以傘架推開教會大門,一手叉在纖細腰肢沒好氣地喊道,然後優雅地回過身,踩著沾有血肉的靴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在磁磚上留下幾抹鮮紅的印子。
諾伊茲臉一沉,低語咒罵:
「比蕭邦更棘手的臭女人。」
扭頭帶著鈴一起離開已成火海的現場,清理現場就交給那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吧,做到如此舉動已經是給黑道獻上的最大誠意,希望蕭邦會喜歡這份回禮。
一日,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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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人包:
神聖福音據點商業大樓
神是福音戰鬥人員死亡名單:譚保羅、余雅各
據點和屍體被大火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