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蠻勁跟我打的話又會輸喔!」
「鬼扯!」
青年吼著便是數拳直擊,玄神色不慌不忙地抬掌然後輕飄飄又快速的貼上迎面而來的手肘。「就說蠻力沒什麼用了嘛。」他低語。只見青年手臂接觸到玄的掌心那刻瞬間失力,每一次的拳頭都在即將擦至對手鼻頭前便又力盡垂下,無論青年怎麼出拳怎麼打,都會被玄輕輕的一掌給拍掉。
「為什麼......」青年邊納悶邊繼續攻擊,但這次他謹慎地不再與玄的手有直接交會,「力氣到中途就突然消失了。」
「哦,反應很快。」玄笑道,手邊仍忙著應付徒弟越來越機靈的攻勢。
忽然,青年拳至中央卻猛地反手抓住玄的領口然後用力往下扯。「欸?!」玄感到脖子一陣劇痛,瞥眼卻吃驚地看見對方正殺氣騰騰抬起膝蓋,「你來真的?!」原來青年以為師父在諷刺自己,盛怒之下竟然想把玄的頭抓來撞個頭破血流!
「別鬧啊啊啊啊莫勒!!!」
眼見青年隻字不提還沒有停手的意思,情急下玄只得先保命為上策。他飛快向後伸手,霎時間兩人周遭皆充斥著利刃磨擦刀鞘內側的刺耳聲響。緊接著青年突然鬆開手,雙腳使勁一蹬再向後退開五六步,他紅眼睛眨了幾下,面前的師父露出今日第一次的緊張表情,手中還多了一把劍不像劍、刀不像刀的詭異武器,那般讓見者不自覺冒起寒意的森森冷光,青年立刻就明白那是利度媲美寶刀的東西。
「哈。」
「蛤?!」玄愣愣地叫道,「笑、笑什麼啦!!怎麼可以笑你師父!!!」
莫勒很喜歡看師父慌張的樣子。「笑你可愛啊。」
「......你一定要每次都這樣回答嗎?」
「不鬧你,」他微笑。玄已經學到一種認知,徒兒笑的時候通常沒有好事。「你拿那什麼鬼?真漂亮。」
「啊?這個啊?」玄摸摸鼻子,一點也沒想要稍事隱藏自己顯漏出的驕氣。「我們鬼族有兩樣寶貝。一個是我要教你的『騰雲訣』心法;另一個呢,」他甩了甩手中的武器,自豪回答:「就是這個啦,『鬼脊』!」
玄出身自絲凡拉的鬼族。不喜歡戰爭的他們以出生在富含文化素養的絲凡拉為榮,天性溫和善良也相當聰明,人人頭上都戴著鬼角冠,體內潛藏著鬼族之力。他們可以將自身靈魂分裂出去並暫時附身,分裂出去的靈魂份量越多,消散得也就越快。玄便是族內唯一的後人。
雖然討厭與人爭鬥,但鬼族仍舊需要能夠保護自己的技能,族中長老們便參研出能自保且避戰的一套心法與一套功夫。
「騰雲訣」心法的主旨在於借力使力,藉由引導並反彈外在力量來達成各種難以辦到的事情,諸如化消力道、將身體氣力集中於某部位以此強化,行走奔馳於天空或是水面上等等.....大多都是以被動反擊和逃跑保命等目的為主的招式。
「至於刀法嘛......其實就是從劈樹啊,和山豬山猴山狗那些動物對峙時演化出來的。」玄說,「你瞧這把鬼脊,直挺挺的刃背破破爛爛卻十分銳利,看起來不像刀又沒劍的樣子。而且沒刀柄可以保護手,擺明了就是用來切肉去骨的刀子,只是為了分辨這是用來打鬥的因此設計得長了些。」
玄說著並熟練的將刀子放回刀鞘,抬眼卻瞄見莫勒困惑的表情。
「怎麼那樣看我?」
莫勒搖頭,「只是覺得奇怪。」
「蛤,」玄不屑地問,「哪裡奇怪?」
「這功夫這麼厲害,你也能跑在天上了,怎麼打起來你還是輸給我?」
「唔......?!」聞言,玄的臉頓時一陣通紅。「那是......那、那是因為這本來就不是用來對打的啊......」他講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雖然也是事實,但其實是因為徒兒的戰鬥本能跟野性直覺太強所以應付不來的這種話他才不會乖乖承認呢。
明知故問的莫勒只是想看看師父發慌的糗樣,「這樣啊,不愧是師父。」他覺得玄嘀嘀咕咕的樣子有趣極了。
「又消遣我,」很怕自己又被耍的玄連忙起身拍拍衣服還擺好架式,「再來吧,為師要讓你明白靠蠻力戰鬥是會吃虧的。」
反正沒壞處。莫勒心想。「然後亮刀出來嗎?」
「不會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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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茲渾渾噩噩地瞧著魯吉,對魯吉目前在做些什麼是毫無概念。
只見魯吉自己坐在地上,眼睛閉著還不停的對空比手畫腳。時而雙手握拳渾身不動,嘴裡卻莫名呼出陣陣悠長而平穩的白氣;時而將拳掌往前擊出,沉重快速的力道令其打出的每一拳都讓房裡的空氣呼呼作響。
我一直認為師父是和戰鬥兩不相干的存在。他想著並繼續養精蓄銳。如果當初他堅持避戰而逃跑的話就不會死了。想到這裡,魯吉不禁搖頭皺眉。不......就算再給他一百次機會,他還是會選擇救人......他就是蠢成那樣。
玄過世後,魯吉再次體會到失去至親的難受感,以及深刻認知世界上仍存著某些不見光的角落,對生活在那裡的生物們而言,所謂的「善良」是絲毫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為奪而戰、為食而戰、為生存而戰......是玄永遠無法理解,也沒有機會再理解的事物。
爭執是人的本性,而他的師父鬧劇般地死於自己極力遠離的戰爭中。
魯吉曉得玄在遇見自己之前就已經將刀法傳給了別人,但他並不介意。是我沒那福份學全師父的功夫。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魯吉一直努力鑽研練習玄教他的心法,至今依然如此。縱使他還是不太會走在水上還是空中,不過倒是將運用借力使力在戰鬥上的這件事使得青出於藍,甚至他稍作改良,把心法直接與自己狂野的戰鬥方式結合,掌控得宜就能在不傷害好人的情況下致壞人於死地。
或許我始終都學不會師父那討人開心的笑容吧。
魯吉苦笑,他睜開眼睛望向端著賽程單發呆的納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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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紅的楓葉落在深秋的乾燥土壤上,拳腳揮舞的風聲招示著地上兩人激烈卻異常寧靜的打鬥。
莫勒保持冷靜的不斷出拳,可這次真讓玄亂了方寸。「這學習力不簡單啊......」玄的掌心漸漸拍不開對方的手肘,還反倒讓莫勒震開好幾次。原來莫勒僅僅在短時間內就學會掌握引導對手力道的竅門,而且還現學現賣,鬧得玄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慶幸徒兒的資質優秀還是擔憂自己苦練百年的本事居然那麼快就被學走。
「當心。」莫勒突然喊道,他起腳掃向對手腿部,玄直覺反應便直接跳起來閃避。這輕輕一躍竟高達五層樓,就在玄仍處於滯空狀態時,只看見地面上的莫勒緊握著拳頭,口中傳出駭人的低吼。隨著吼聲愈增,覆蓋在莫勒拳頭上的白氣也愈清晰。驀地他一聲長嘯,紅色雙眼瞪準了人在半空的玄,大拳猛力擊上去。
玄感覺面前有一股強烈的氣壓直直逼向自己而來,周圍空氣彷彿碰到黑洞似的全被那股壓力給吸走,頓時使他呼吸窒礙頭昏目眩。「這......不知下手輕重的徒兒......!!」玄硬擠出一絲氣息叫道,瞬間拔出身後的鬼脊。
利刃切開空氣的撕裂聲在兩人方圓百尺內響徹。玄收刀的同時也悄悄鬆了口氣。
「還是用上刀了嘛。」莫勒邊甩手邊滿臉愜意地笑道。
「什麼?!」玄氣急敗壞的叫著,「你!!虧我還暗自竊喜你學會力量集中的竅門了!!結果你這什麼動機!!也太算計人了吧!!!!」
「不是你才該反省自己太容易被順手牽走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