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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完成的勇者之旅【Ⅰ】夢境/現實 02

作者:Shimu│2014-08-09 00:32:41│巴幣:0│人氣:159
  菲爾替「手」的指頭戴上了特別訂製的安全帽,這樣他才不會被樹枝或其他東西弄斷,以免失去與魔王之間重要的聯繫。

  菲爾帥氣地跨上狂犬,戴上他自製的白色防風鏡,朝著旅店門口的立碑望了一眼,留下一個裝有的高腳杯,然後他筆直地朝向「聖地优蘭達」前進。

  根據吟遊詩人的口耳相傳,曾經一位擁有三對翅膀的天使降臨到尤蘭達這塊土地,為人們帶來「希望」和「光芒」,為農田帶來豐沛的雨量,為大自然帶來欣欣向榮的生氣。

  然而,千年過去,現在卻變成了魔王的居住地,這個世界也失去了原來的生氣,步步迎向毀滅的深淵,菲爾諷刺地笑了一聲,繼續專心地駕駛狂犬。

02.「對不起,女王大人。」

  在「被神所遺棄」的世界裡,日與月的交界處有著許多小鎮。鎮民們靠著手機、無線電和馬匹來傳達訊息,來往小鎮的中間有著許多作為驛站的商館,不過他們的設備往往沒有「官方」那麼高級,像菲爾手上的終端機等配備,皆出自官方的供給。

  「官方有著那麼多高級的東西,而在下游生活的人民卻痛苦不堪言,即使如此,人們還是相信著官方……」菲爾想到這裡,他緩緩地嘆了口氣,繼續自語道:「嘖、要是思緒被凱西知道,她一定會向『官方』告密,說起來,「聖地优蘭達」是在北方永夜區的深處吧?」

  菲爾必須冒著危險進入那個地方,因為夜晚有許多不明生物會出沒,有些甚至需要聘請傭兵,他才能平安抵達。

  「想歸想,但我身上的錢根本不夠僱用一個傭兵,儘管打了那麼多的怪,官方也不會增加我的薪資。」菲爾拿出荷包看了幾眼,這些碎銀跟金塊還得用到旅途結束呢!

  「勇者菲爾,請定期接聽電話。」放在菲爾胸前的終端機突然響起,他的身體也隨著終端機的振動而抖動起來。

  「哇、太可怕,我剛剛才說到她,凱西就立刻打來……」

  「勇者菲爾,請定期接聽電話。」

  「我該接嗎?我該接嗎?還是,直接把終端機扔掉……」菲爾慌張地開始碎碎唸,因為最討厭做的事情便是定期跟凱西連絡,官方為了確保勇者的行蹤,特地在後腦勺安裝晶片,以及設置電子監督監視勇者的一舉一動。

  「勇者菲爾,請三秒內接聽,否則終端機將予以自爆。」

  「是、是!」

  每次菲爾惹凱西生氣,他的小命就會不保,所以他只好將狂犬停在一旁,掏出胸前的終端機,他害怕地看著螢幕上一位看似無害的墨色髮少女。

  「抱歉、凱西,我剛剛忙著打魔物,所、所以才沒有立刻接電話。」

  「確定嗎?你不怕我將聽到的那些耳語傳給『官方』嗎?」

  「不要,千萬不要,你不是答應我,只要定期連絡,你就不會自動『開機』?」

  「是沒錯,我們這些程式上的設定基本上是如此……」

  「凱西,既然你先違反我們的規定,那我求你千萬別把我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給官方知道。」

  「好吧,但我也有個請求……」

  「是什麼?」

  「定期跟我保持聯絡。」

  「嘖、凱西,你還是一樣,如此狡猾。」

  「勇者,你該說我是冰雪聰明才對。」

  「是、是、是,冰雪聰明的凱西。」

  「那麼期待下次再聯絡了。」

  菲爾看著終端機畫面關機,他才鬆了口氣。

  聖地优蘭達位於交界處的最後一個小鎮「芮琦」旁的北方幽暗森林。菲爾不確定狂犬能否撐得住。

  菲爾在出發前,檢查過放在單人座的七個光能面板(那是吸收太陽所在的永日區的能量),他數了下大概只剩三個能用(其他三個報廢,一個正在使用),而一個面板約可以撐三十個小鎮的距離,交界處一共有三百個小鎮、一百八十五個驛站。

  狂犬除了有用到光能面板外,也有兩桶一公升的柴油可以使用,但是一桶柴油僅能撐過五個小鎮,菲爾從旅店出發,需要經過一兩百個小鎮與行駛到聖地优蘭達,還要留一些能源可供回程使用,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嘖嘖嘖……」一堆算數問題搞得菲爾的頭腦快爆炸,他不管手上可用的能源還剩下多少,他就直接摧緊油門,狂飆過數十個小鎮,中間燒掉了一個光能面板,這令菲爾皺起眉頭來。

  所幸,光能面板普遍使用率高,商館與公會都有提供更換的動作,前提是面板要夠新,公會才願意免費做更換的動作,然而如果是私自營運的商館,那麼一個面板可能等於僱用一個傭兵的費用。

  此外,「公會」是鎮長與其官員們辦公的場所,通常位於小鎮築起高牆前的入口處,他們管理鎮上大小事物,以及聽取各小鎮的情報。

  菲爾來到小鎮「酪偲」,這邊盛產深色系列的玫瑰花,他們將玫瑰花改良後,種植於永夜區。

  即使世界瀕臨末日,人們還是不改「賞花」這項的特點,由於他們種植深色系列的玫瑰花,所以小鎮裡分成兩種人:農家和貴族。

  菲爾牽著狂犬,進入酪偲,他先去鎮上的公會找鎮長,因為菲爾擁有可以到任何小鎮的特權,但是暴露自己的身分,同樣存在著一些危險。

  「欸、下一個,哼!」一位傭兵看著名單喊道。

  「大人,請讓我們進去吧!我們已經找不到容得下這一家子的小鎮了……」老爺爺帶著站在身後的兩三個孩子跪在這位傭兵的面前。

  「唼、那就交上你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啊!」這位傭兵順手推倒老爺爺,還命令他的孩子們搜出珠寶來。

  「唉唉、真是難看,到哪邊都看得到這樣的情景。」菲爾一直聽到那些站在小鎮入口的傭兵們發落命令的聲音,許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們唯唯諾諾地和傭兵們說話,還從袖子內掏出一些珠寶,那些傭兵則左顧右盼,然後才悄悄地收下。

  「不過,只要是小鎮,我還是有些特權的。」菲爾得意地說道,從胸口掏出一把「官方」賦予的鑰匙,只有這把勇者專用的通行證可以過任何小鎮。他把狂犬靠在用紅色磚塊堆砌的低矮房子旁,隨後自然地走了進去,完全忽視在附近等待入進的人們,結果被兩位站在門口看守的傭兵擋了下來。

  「你是誰?怎麼插隊呢?我好像沒有看過你呢……」一位臉上滿是疤痕、身材魁梧的紅髮傭兵嚴厲地說道。

  「讓開,我可是勇者。」

  附近的人一聽到菲爾的身分,紛紛靠了過來,想要從他那邊尋求一些幫助。

  「蛤?就你這個小不點也是勇者,快走開!多少人都聲稱他們是勇者啊!滾!」

  他們倆人手上拿著銀色、上面沾染著血漬的斧頭,看起來特別有威嚴,菲爾臉上狂冒出汗滴,雖然他能夠殺掉魔族,但是眼前這兩位,他沒有把握能夠贏他們。

  菲爾想起來有句俗語,如此說道:「面對魔族不能害怕,但若是面對訓練有素的傭兵,你必須拔腿就跑,走為上策。」

  不過,菲爾有事情要找鎮長,所以他不能逃跑,他排在最後一個。輪到菲爾時,他緊張地跟他們說:「我是勇者菲爾,即將前去討伐魔王,想詢問你們鎮長是否能夠幫我安排住宿的地方和停駐的許可證。」

  傭兵兩人相視而笑,他們的舉動讓菲爾顯得有些尷尬,另一名右眼帶著眼罩的黑髮傭兵對菲爾說:「少騙人了,偷渡客都這麼說,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吧!」

  菲爾生氣地掀開上衣,給傭兵們看烙印在肚子右邊的圖騰,那代表勇者身分的紅色紋路。

  紅色是菲爾的代表色與勇者劍的顏色,紋路是沿習第一勇者精神的象徵,他的身上更攀爬著被他視作是罪孽的鮮紅荊棘,那是殺了魔族後,就會從圖騰冒出來的玩意兒。

  兩名傭兵看完後,笑得更大聲,菲爾沒料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他只好紅著臉,垂頭喪氣地整理上衣,但是黑髮的傭兵一直胡亂地摸著菲爾的腰際,似乎想對他暗示些什麼。

  他們倆人不斷地說:「小子,你是我們看到偽裝最像的偷渡客了。」

  「你們口中的偷渡客到底是指什麼?」

  「你沒有看到在這附近遊蕩的偷渡客嗎?各個不是聲稱自己是勇者,不然就是說,自己是傳說中唯一的真神,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如果你們都是真神或勇者,那我就是大魔王了!」

  菲爾仔細觀察徘徊在四周的偷渡客,他們身上穿著奇怪的服飾,有的用白布罩住頭部,有的戴著奇怪的面具,這讓他聯想到奶奶曾經告訴過他來自永日區的游牧民族的故事,他們信奉太陽,排斥翅蛇族,因為翅蛇族是禁斷的種族,是人類混上龍族的血液所繁衍的後代,如果人類妄想飛上天的話,就會像一名叫「伊卡洛斯」的翅蛇族孩子一樣,被太陽王摘去虛偽的翅膀。

  不過,菲爾又聽說,那個永日區的遊牧民族被滅族了,翅蛇族一直以來躲躲藏藏,直到那個遊牧民族的太陽王殞落,他們才敢出來進行他們的報復計劃,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聽聞過關於那些遊牧民族和翅蛇族之間的恩恩怨怨。

  哼,那些結局不都是自食惡果罷了,菲爾心想。

  「欸、小子,別恍神了,快走開吧!」其中一名傭兵用力地揍了菲爾一拳,菲爾才回神過來,說:「我才不要,為什麼我要聽你們的話,說走就走,當我是哈巴狗嗎?!」

  紅髮的傭兵拿起斧頭,揮向菲爾的鼻前,只差幾公分他的鼻子就會不見。

  「小子,你如果真是勇者的話,拔出你的勇者之劍來啊!」

  菲爾面露難色,他不想再暴露更多有關於自己能力的事情,回覆道:「不要,為什麼我要為了你們這群齷齪的傭兵們,展示出神聖的勇者之劍呢?還是說,傭兵們各個都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才會提出這種可笑的問題?」

  「什麼,你這小子敢瞧不起傭兵們?」黑髮傭兵準備動粗時,紅髮傭兵聯忙制止他,用眼神暗示著,要給菲爾苦頭嚐嚐。

  「不然,我們也是可以考慮讓你用其他方法進去公會裡,例如到那邊少人經過的草叢,用屁股……」紅髮的傭兵用手掐了下菲爾臀部上的肉。

  「瞧,這對屁股可多結實……」黑髮傭兵則在另一邊,設法探入菲爾的禁忌地帶。

  「嘖嘖、大叔,再怎樣沒食物,也不要把你的念頭動到我身上!」菲爾緊張地捏住他們的手,卻反而被紅髮的傭兵牽制住行動。

  「臭小子,我們是念在你長得挺可愛的,才給你一點福利,哼、不要知圖不報!叔叔我啊……會好好疼愛你一番,更何況這世界的女人那麼少,只好把平常的壓力釋放在你身上了。」黑髮的傭兵開心地摩拳擦掌,準備要褪去菲爾的衣褲。

  「喂、大叔,不是這樣的吧?!我可一點都不……」

  在菲爾不知所措時,有人從公會裡面甩了一鞭,鐵黑的鞭條沉重地落在黑髮傭兵的背上,黑髮傭兵才挨了一擊,就倒在地上,另一個紅髮的傭兵見此狀,聯忙跪在地上,請求饒命。

  「女王大人,小的知錯。」他們倆人同時說道。

  那個人從公會裡走了出來,氣氛瞬間轉變,還有人為他滾起紅毯,他正是酪偲的鎮長「菈蕾娜」,身上穿著一襲深紅色、有著黑色玫瑰花紋的旗袍,露出白皙修長的腿,但是菲爾一眼即能看出,他是個男的。

  菈蕾娜拿出一把裝飾華麗的扇子緩慢地走出來,用大約有十公分的紅色高跟鞋踏在黑髮傭兵的背上,然後用扇子遮住半張臉,說道:「你知道你們吵到我了嗎?」

  「對不起,女王大人。」兩人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身體不停在打顫。

  「第二個罪,你們得罪了偉大的勇者。」菈蕾娜仔細地盯著菲爾,隨後拿下扇子,面帶笑容。

  菈蕾娜向菲爾行了一個禮,移開踩著黑髮傭兵的腳,說道:「歡迎來到酪偲小鎮,勇者。」

  菲爾也向他鞠躬,恭敬地說道:「鎮長,謝謝您方才解救我。」

  「叫我『娜娜姐』就好了,別這麼拘謹嘛!這次的勇者長得挺可愛的。」

  菈蕾娜朝著他走過來,後面的人趕緊加快鋪上紅地毯的動作,菈蕾娜走到他面前,倆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菲爾可以確切地聞到他身上傳來濃烈的香水味
,他甚至幾乎可以清楚地看到菈蕾娜的假睫毛有多長、妝有多濃,也許是過於害怕,眨眼的瞬間也把菈蕾娜拍下影像,轉存到終端機中。

  「娜、娜娜姐,是這樣叫吧?」菲爾緊張地說,他的眼睛不知道該飄向何處。

  下一刻,菈蕾娜在菲爾的臉頰上烙下一吻,紅色的口紅印清晰地留在菲爾的臉上,一時之間,菲爾的表情更加驚恐,腦袋呈現一片空白的窘境,他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身體如瞬間結凍般僵在原處。

  「來人!」

  「呃……」菲爾發楞時,菈蕾娜拍了兩下手,兩名身穿西裝的男子立即出現,跪在他面前。

  「在。」兩名男子齊聲回覆。

  菈蕾娜繼續說道:「你們快去幫勇者找住宿的地方,還有幫他買幾套新衣服!我討厭他身上穿的那套……曖、這看起來又髒又臭,一點也沒有符合勇者的身分。」

  一名男子先跑去將印在菲爾臉上的口紅印,形狀完整地保存在面紙上,裝入一個透明的證件夾裡,掛在菲爾的身上,另一名男子則打點菲爾的住所和衣物。

  等到菲爾回神過來,他已經換上了奇怪的衣服,坐在似乎是位於鎮長辦公室的綠色絨布沙發上,周圍裝飾著許多深色系的玫瑰花,菈蕾娜換另一套與方才顏色對調的旗袍,雙腿交叉,傾身坐在他面前,雙眼依舊是在打量著菲爾的一舉一動。

  不懷好意的眼神令菲爾感到有些緊張,他知道菈蕾娜正在測試他是否為真的勇者,他知道自己不能認輸,更不能將眼睛移開菈蕾娜的雙瞳。

  菲爾若是稍有退縮,菈蕾娜一定會察覺到他內心的不安與疑惑,然後將他逐出這個小鎮,他也就不得不露宿街頭,情況好一點是凍死在街上,或者情況壞一點便是被其他黑暗中的不明物種攻擊到死。

  菲爾心想,反正最後結果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打贏這場靜默的身份證明之戰。

  時間滴答滴答,菲爾的額上露出許多汗珠,菈蕾娜一直維持相同的姿勢,銳利的目珠緊抓著菲爾不放。

  菲爾也緊盯著菈蕾娜,看向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瞳,菲爾不清楚在那深邃的眼底,究竟藏了些什麼。

  菲爾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和菈蕾娜坐在相對的沙發上,大眼瞪小眼,沉默個老半天,讓時間白白地消逝,雙方也不各退一步,讓大家好有個台階下。

  深色玫瑰濃郁的香味薰得菲爾的鼻子早已聞不出什麼特別的味道了,整個空間也僅剩下角落的老爺鐘,清晰地發出左右來回的擺動聲。

  菈蕾娜沉著地像是一座美麗的雕像,菲爾則是咬緊牙關,努力應付菈蕾娜的不為所動,老爺鐘上的時針在不知不覺間向右移了兩刻。

  咚隆咚隆──菈蕾娜才釋出滿意的笑靨,他的身體傾向另一邊,說道:「合格。」

  「太好了……」菲爾鬆了口氣,閉上雙瞳,稍微讓眼睛休息一下,他的背脊也因為維持同一個姿勢過久而有些發疼,相反地,菈蕾娜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經過剛剛的測試,他對勇者的興趣變得更為濃厚。

  「話說停在公會旁的,是你的車?」

  「是的,那台是我的愛車,叫『狂犬』。」

  「我已經幫你放在你的住所了。」

  「謝謝,請問我是住在哪呢?」

  「我家。」

  菲爾瞪大雙眼,他知道這會比矯正所的訓練更為嚴酷。

  時間再次陷入悠遠的沉默。

  時間再次滴答滴答地流過窗簾,流過每一個菲爾的指縫,流過菈蕾娜的面無表情。

  菈蕾娜向菲爾宣布完這件事情後,似乎陷入一種彷彿他的靈魂停留在過去的思緒當中,菲爾不敢擾亂他的步伐。

  更正確地說,菲爾僅能跟著菈蕾娜的步調走。

  許久,菈蕾娜只看了菲爾一眼,又將視線移向開始凝結霜珠的窗戶,這個動作重複了多次。

  拉蕾娜似乎想跟菲爾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待到他整理好所有思緒後,才開口道:「勇者,你知道你有看過一個十二歲大的勇者嗎……」

  「有點忘了,不過我看過的視頻內,有一個和你描述差不多的女孩……」菲爾努力地回答菈蕾娜的問題,雖然他記不起其他勇者的名字,但那個殘酷的畫面,他是記得的……

  一個可愛的紅髮小女孩獨自面對將近二十個潛藏在永夜區的魔物,最終她還是抵不過魔物的攻擊,慘死在皎潔的明月下,連官方也不敢去收屍,至今仍找不到她的遺體。

  「她啊……是我的女兒……被官方那群狗糟蹋……」菈蕾娜露出和第一看到他時不一樣的笑容,帶有些憤怒的微笑。

  不過,有一點讓菲爾覺得很奇怪,既然菈蕾娜是鎮長的話,他的家人應該可以免於被選上。

  畢竟成為「官方」的走狗,總有些特權可行使。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的寶貝女兒會被選上吧?」

  「欸?」菲爾驚訝地看向菈蕾娜,因為菲爾根本沒有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那個問題不停地盤旋在腦中。

  「勇者,你在想我怎麼會知道吧?」菈蕾娜嘆了口氣,又繼續說:「你是我見過最天真的勇者,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表情上的變化嗎?」

  「欸?」菈蕾娜從身後拿出一面鏡子,菲爾看著鏡中的自己,他根本看不出來自己的表情有何種變化。

  「也許是因為我在這個職位的緣故吧?我向來都很會看人的,不過傭兵例外,他們只要收錢,什麼事情都肯做,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話說,娜娜姐,我可以知道那個原因嗎?」

  「噢、那個啊……」菈蕾娜換了一個姿勢,接著說:「那是在我還沒當上鎮長的時候……」

  「我的監督凱西曾經告訴過我,想要成為官方的一員,除了要有錢外,就是腦袋要夠賊。」

  「這句話說的可真好,我確實是做了件不好的事情才會當上鎮長,但我還沒把故事說完,請耐心地聽吧!勇者。」

  「好……」

  「當時的鎮長叫『羅德尼』,我是他研究開發新鎮物的員工之ㄧ,我們家族代代傳著前世界的科學技術,和這裡一般的農工不一樣,勇者,你記得吧?這裡是貴族和農家分明的小鎮。」

  「嗯、記得,其實會這樣分,也是挺少見的,而且我以為所有的學者都聚集在官方的那裡。」

  「不全然是,我們『戈登仁』家族相當受到羅德尼重用,他投入了大筆資金,讓我們用高級的器具來開發永夜區的玫瑰花,自古至今,人們向來喜歡賞花,這不但可以促進觀光,也可以利用『花』來製作出許多周邊商品……」

  「所以我才討厭花,以及花的香氣……」

  「不、勇者,你錯了,賞花重點不在花,就像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樣,我們只是利用它帶來的商機,而就在這時,勇者抽選會剛好是在這個小鎮……」菈蕾娜走到玻璃櫃那邊,拿了一瓶威士忌和兩個杯子。

  「勇者,你喝酒嗎?」

  菲爾猶豫了一下,因為他喜歡威士忌的濃烈程度,不過他喝酒後,多半會醉倒不醒,且明天還要繼續上路,只好對菈蕾娜搖了搖頭,看著她將杯子放回去,然後重新坐回她的位子上。

  菈蕾娜飲盡一杯威士忌後,才繼續說:「事成後,鎮長毫不留情地把所有的技術和資金放到發展自己的事業裡面,他特地在籤裡做譜,讓我唯一的女兒到殺戮戰場……」

  「娜娜姐,候選人不是有十二個?怎麼最後只會留下你的女兒呢?」菲爾對這一點感到奇怪,經歷過十二個人互相廝殺的他,不太相信一個小女孩能夠贏過另外十一個人。他當時可是經歷了一番折磨,踩在他們的屍體上,才能逃脫出那個如地獄般的場所。

  菲爾忽然想起馬爾克姆說的一句話,他說:到最後你為了活下去,還是會殺掉那些阻礙你的家伙,無論是人類,亦或是我族……」,這句話可真是千真萬確,人若只存著活下去的念頭,便會不擇手段去達成。

  「哼、算你還有點兒料,知道『官方』的弊病,他們或許一開始就打好主意,決定讓誰擔任『勇者』了。」

  「可是……」菲爾想不太起來當初經歷的殺戮畫面,只記得最後他是如何費力地逃出像甕一般的牢籠。

  「再說,你知道有條規定吧?勇者一旦選出來後,不得由任何人代替,儘管年紀很小,也不行違反規定。」

  「是……」菲爾想想自己方才差點為「官方」說話而感到懊惱不已,因為他是沒任何立場說話的,他比拉蕾娜更像官方的走狗。

  「更何況羅德尼根本不在乎是誰去當勇者,他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能夠擁有龐大的財產,寶座可以連年持續下去,他恨不得看我傷心欲絕,捨棄自己的性命,因為他早已擁有那些技術,根本不需用我們家族……」

  「娜娜姐,那、你怎麼變成這一帶最富有的呢?」

  「好問題啊!勇者……」

  菲爾看到菈蕾娜握住杯子的力道更大了,那個玻璃杯似乎快要碎裂。

  「後來,我親手殺了羅德尼,這被傳出去的話,大概會被四十九個鎮長聯合制裁吧?不過,鎮民們好像早就對羅德尼不滿許久,他們都答應我,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娜娜姐,你相信他們跟我都不會說出去?在這樣容易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的世界中,你真能對他們產生如此的信任?」

  「勇者,我說過我向來很會看人的……」菈蕾娜又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他已經將整瓶威士忌喝到剩三分之ㄧ,菲爾卻看不出來她是否有醉意,「而且,我早就有了被背叛的覺悟。」

  「但是……」

  「嘛、現在已經入夜了,勇者,我們來做些好玩的事情吧!」

  菲爾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這就是他所擔心的事情,三年來他受到的騷擾只有增,沒有減。

  「哈哈、我不會對你的身體做什麼事情的,別看我外表這樣,我比較喜歡女人柔軟、有彈性的屁股……」,菈蕾娜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也有些例外就是了。」

  「什麼例外?娜娜姐,你絕對是喝多了……」

  菈蕾娜走到菲爾的面前,輕挑著眉,他那艷紅的高跟鞋踏在菲爾的雙腿間,使得菲爾露出痛苦的表情,菈蕾娜托住他的下巴,瞪著他說:「在這裡可沒人敢質疑我的酒量,我可是千杯不醉。」

  「對不起,娜娜姐……」

  「再說一次……」

  「對不起,女王大人。」

  「很好。」菈蕾娜才滿意地把高跟鞋移開,菲爾一邊輕輕地撫摸疼痛處,一邊發出一些哀鳴聲。

  「對了!勇者,你看過這傢伙嗎?」菈蕾娜從他胸口裡,掏出一個玩意兒來。

  菲爾看到「手」安分地待在桌面上,他突然對菈蕾娜感到萬分崇拜,他很驚訝除了馬爾克姆之外,還有人能夠制服「手」。

  「那是『手』,他負責帶我去找魔王。」

  「是這樣嗎?勇者,行事千萬要小心。」

  菈蕾娜那雙殘酷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菲爾心底,他記得曾經看過這一個眼神,是菲爾在矯正所經歷那些非人訓練後,他第一次在鏡面看著自己的眼神──裸露出本性的憎恨。

  ❊ ❊ ❊
  菲爾好不容易能趁菈蕾娜休息時,去洗個澡。不過,他一進到浴室裡,渾身便有些不對勁,他不喜歡關在小隔間的感覺,這會讓他回想到矯正所的事情。

  菲爾記得那時他被逼迫四十八小時都要盯著電視,盯著官員他們偷錄勇者殺害惡魔和魔王的景象,鮮血淋漓的畫面,令人難以直視,打盹了就會被澆濕,睡著了就會被揍醒。

  某種程度來說,「官方」比怪物更可怕。

  菲爾望著鏡中的自己,他忘了有多久沒這樣看自己了,頭髮一點都不爽朗,還有一點雜亂,前額的髮絲有些燒焦,臉龐佈滿火爐內的灰燼。

  菲爾拿掉瞳片,注視著自己的雙瞳。他記得,奶奶生前時,曾經跟他說了個故事,前世界的天空和他的瞳色相同,是天藍色的,因為無色的天一直思念著原本和他相聯的海,然而他們只能隔空對望,天也不知覺地染上了海的顏色,成了思念的一方。

  但是在這個被神所遺棄的世界,才不會有這麼浪漫的故事發生。

  在這裡,沒有四季,沒有固定發生的氣候。只有不定時的天氣,早晚溫差也很大,因為月亮沒有陰晴圓缺,太陽與月亮在入夜前只會固定不動。而剩下三分之ㄧ的人口苟延殘喘在日與月交界處的環形道上。

  人們把一切歸咎於最大惡者「魔王」,於是為了對抗魔王,人類之首的「官方」輪流在一個小鎮選出十二個人,讓他們在甕中進行撕殺,強著自會爬出牢籠,弱者則永遠在深處徘徊。

  最後,甕中出來的只有一個會成為「勇者」。

  被選中的勇者,會送入矯正所進行再教育,科學家用許多化學藥劑來提升勇者的力量,他們想以最少的時間,促成最大的成功。

  儘管也有失敗的例子,他們一不小心,就讓勇者白白葬送其生命,然而對於他們來說,勇者要多少有多少,永遠都會有替代者。

  而人們為什麼會默許這項殘酷的事情?因為大多數的人們都過得很困苦,他們失去了笑容,失去了希望,無論他們身在哪個時代,城鎮的稅收都會莫名高漲,如果有人被選中當勇者,「官方」將給予他的家人這輩子沒看過的財富,勇者本身也會享有一些錢財。

  矯正所的記憶深植在菲爾的心中,他無法忘記那股使命感,逼迫他變成人人口中的「勇者」,不然下場只會像是被拋棄的陶瓷娃娃一樣,毫無用處,跟屍骸堆在一起,發出了腐臭的味道,也不會有任何人產生懷疑。

  菲爾只要閉上雙眼,那些場景便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他被矯正所製作出來的怪物追著跑,手上僅有一把被稱為勇者之劍的「盧比」。據矯正所的說法,那把劍是混合了世界稀有的鑽石和純度較高的紅寶石製成的。

  這三年來,剛開始的每一晚他都會想到那些畫面,菲爾必須要服用醫生給他的安眠藥才睡得著,漸漸地腦袋開始對鮮血的畫面麻痺。

  叩叩叩──浴室外頭傳來敲門聲,菲爾立即拉下一條毛巾,裹住下半身,然後一手拿著「盧比」,冷冷地問:「是誰?」

  「哼、菲爾,除了我,還會有誰呢?」菈蕾娜踹開浴室的門,全身上下只有一條浴巾包住整身,「真是的,你到底想跟多少人共浴啊!」

  「不……娜娜姐,你誤會了,而且我洗好澡,準備出去了。」菲爾忽然鬆了口氣,將「盧比」縮小,放在他的衣服上面。

  「哈哈哈──真好笑,有美女跟你共浴,你敢拒絕?」菈蕾娜猛力地將菲爾扛回浴缸。

  酪偲小鎮的公會一整夜都非常熱鬧,附近的住民也習以為常,不過菲爾倒是下定決心,以後一定不可以再次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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