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攻擊
“過去是不受歡迎的東西。你也是。你不受歡迎，不要綁著他。”
洛讀這個訊息只花五秒，然而若要看懂它，他想搞不好需要十倍以上的時間。
要是再把頭暈目眩的煩躁感加下去，或許要百倍左右的時間也說不定。
寄件人是艾斯，最起碼帳號上是這樣寫的；但他寄這麼語焉不詳的東西來是為什麼？
而且，語氣還充滿敵意。即使只從乾乾的字裡行間，還是讀得出來。
洛把打不開的訊息留在桌面上，單手按著前額，有某種令人不快的躁鬱感在刮搔著神經。
「這究竟是怎麼……」
翻遍記憶也找不到會引發這種句子的起因。
從第一封短訊息之後，他跟艾斯又交換了幾次文字訊息，每次都很短。洛熟悉研究基地內的生態，知道對外通訊必然遭到嚴密監控，寫不了多少東西；他回給艾斯的內容通常會長一點，然而，有很多事情他不能說，所以說是交換訊息，絕大多數的內容都沒什麼重要的事，嚴格說起來，他們之間交換的這些訊息，說是溝通，搞不好互相問候或者「確認對方平安」的成分還多些。
再看一次，洛下了結論：不管是從語氣上、措詞上、或者是邏輯上，這都不太可能是出自艾斯本人的手筆。
那這東西究竟是怎麼半途殺進來的？
難道說艾斯在這個通訊管道的另一端終究還是被抓到了嗎？
念頭才剛剛閃過腦海，洛立刻感到流過一陣寒意，反射性地甩了甩頭。
不對。
他像唱咒語一樣喃喃自語。
不會，不會。如果他對外溝通被發現的話，會遭到加強管制，或者施打鎮靜劑讓他無法睜開眼睛，但是這條管道會被鎖住，不會傳這種東西。
那究竟是什麼呢？
試圖思考，腦子的運轉卻不如平常聽話。
“他不需要你，放手吧。他跟我是同一種人，我比你更有資格跟他站在一起。”
第二封短訊跟之前一樣來得突然，打開來看，語氣跟剛剛如出一轍。
退出連結狀態，睜開眼睛，兩條不能開啟的訊息還留在桌面上，排在一塊。
洛只瞄了它們一眼，短短半秒鐘就轉開目光。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它們出奇地刺眼。
他很想思考這背後究竟存在什麼意義，但頭就是不聽使喚。起身去洗把臉，回來的時候，訊息已經增加了一倍。
「……疲勞轟炸嗎這個……」
掃了兩眼，內容差異不大。
洛將訊息掃到一邊，打開照片檔案，凝視著白髮少年模糊的形影。他之前都不想看，但現在不得不逼自己正視現實。
他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艾斯所使用的通訊管道，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用。至於怎麼被這個孩子發現的，答案可能也很簡單：在《潛流》的面前沒有秘密。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那個少年如何得知通訊另一端是誰？洛看訊息裡面的語氣，非常確定對方是直接衝著他來的。
但他們只有一面之緣──短短的，只有幾分鐘，隔著人群的互相遙望……
洛不得不對自己承認，當時他的注意力一半以上都在艾斯身上，沒有刻意去盯著他身邊那個少年。事後想起來覺得不對，才請迪兒跟蘭瑟去找關於那個人的蛛絲馬跡。他自己也略為搜尋過，結果並不太令人滿意，國民身分資料庫裡有那個孩子的基本資料，包括姓名、出生年月日跟出生地，但是各家通訊公司的使用者紀錄裡都沒有這個名字，洛認為要不是沒有，就是別人代替他申請的。他沒有求學紀錄，很可能沒有受完國民義務教育，國民資料庫裡留著社會局去查訪跟試圖找到這個孩子送他上學的紀錄，但只到一半就中斷了。
還有國家的紀錄裡所不會提到的事情。洛知道這個孩子跟他自己一樣是《潛流》。判斷起來不難，不夜城零零星星的小案件是某一個《潛流》的傑作，而且他跟艾斯──那個自己投向秦金與其研究團隊的人──在一起。他也只知道這些，其餘的就一無所知。
那個少年說“你不要綁著他”。
沒有指名道姓，但訊息裡指涉的對象是誰，洛猜得到。
所以──那個孩子，是怎麼看待艾斯的？又怎麼看待他呢？
思緒亂成一團，平常對著實際狀況分析跟推測，洛辦得到；可是要去論斷別人的想法跟感情，他怎麼想卻都想不透。
大眼睛瞪視著空空如也的桌面，看見的是金髮、暖色調眼睛的倒影。
「我是……」
眨了兩下眼睛，桌面上的倒影彷彿變成了另一張臉。黑色短髮、綠眼睛、表情有些嚴厲的臉。要是不算之前在人群中那一瞥，最後一次看到那張臉時，就是這副樣子。混合著憤怒跟苦澀的模樣。
「我……」
聲音糊成一團，連自己都聽不太清楚：「我真的……綁著你……不放嗎？」
宛如回答一般，桌面上又跳出了訊息，接連四五封。洛望著它們，指尖停留在它們上方，卻猶豫著不敢去碰。片刻之後，他一咬牙，把它們全掃到一邊，展開新聞訊息的播放介面，硬逼著自己去看不夜城城中央區第二轉運站即將落成通車的消息，不去管仍然閃動，而且越積越多的訊息。
這個星期下來，因為事件很多的關係，網路上的訊息也一大堆，多到有時候我都會覺得要瘋了，太多太雜了。
這種時候就會想跟我家的小鬼說，抱歉喔我把你設計成一天24小時隨時都在收訊息，你好可憐（被打）。
創作內容
遊戲思維 (54)
